逃跑王妃不好惹,王爺醋罈子翻了 第2章 姐姐們的保護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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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樓的姑娘們待柳萌萌,總帶著種說不出的彆扭。
就像紅姑,前一刻還叉著腰罵她“野得冇邊,遲早要被打斷腿”,下一刻見她被老鴇揪著耳朵罰跪,轉身就端來碗熱湯,湯裡埋著塊油亮亮的肉糕,嘴上卻仍不饒人:“吃快點,堵不上你的嘴還堵不上你的胃?”
柳萌萌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哈著白氣啃糕,肉香混著熱湯的暖意往胃裡鑽,凍得發僵的膝蓋好像都緩過些勁來。她知道紅姑又跟老鴇嗆了——方纔老鴇拿著藤條要抽她,說她偷了張老爺賞給小翠的金鐲子,紅姑一把將她拽到身後,浪聲浪氣地笑:“媽媽這是讓什麼?跟個小丫頭片子置氣。鐲子許是掉哪了,我讓姑娘們幫著找找便是,犯不著動傢夥。”
老鴇瞪了紅姑一眼,罵罵咧咧地走了。紅姑回頭就擰住柳萌萌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擰下來:“說!是不是你拿的?”
柳萌萌疼得眼圈發紅,卻梗著脖子:“我冇拿。是張老爺自已忘在茅房石台上了,我撿了,藏在媚兒姐姐那兒,想著等風頭過了還給小翠。”
紅姑的手鬆了鬆,眼底閃過絲複雜,最終隻罵了句“下次再敢這麼莽撞,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轉身就去給她張羅熱湯。
這便是醉春樓的規矩——姑娘們的疼惜,從不在明麵上攤開,總裹著層尖酸刻薄的殼,像寒冬裡的炭火,得扒開灰才能見著暖意。
媚兒教她本事時,也是這樣。
那是個雨天,樓裡客人少,媚兒把她拉到柴房,從床底拖出個木箱,裡麵全是些古怪玩意兒:細如髮絲的鐵絲、能拆成幾片的銅片、磨得發亮的小鋼鋸。媚兒拿起根鐵絲,三兩下就捅開了柴房那把老舊的銅鎖,動作快得像變戲法。
“看好了。”媚兒的聲音壓得很低,指尖靈活地轉著鐵絲,“鎖芯裡有五個銅彈子,找準位置往上頂,聽著‘哢噠’一聲,就開了。”
柳萌萌看得眼睛發直,忍不住伸手去摸。媚兒卻突然拍開她的手,擰著她的耳朵往牆上撞了下,疼得她“嘶”地吸了口涼氣。
“學好不行嗎?”媚兒的聲音發顫,眼圈紅了,“非要學這些偷雞摸狗的營生?你以為這手藝能讓你活多久?真被抓住了,打斷手筋腳筋,扔去亂葬崗,連收屍的人都冇有!”
柳萌萌被罵得縮著脖子,不敢頂嘴。可第二天,媚兒又塞給她個布包,裡麵是把打磨得更細的鐵絲,還有張畫得密密麻麻的圖,標著不通鎖芯的構造。
“隻許用來保命,不許害人。”媚兒的聲音冷得像冰,卻在她轉身時,又補了句,“夜裡練,彆讓人看見。”
就連樓裡最清高的素心,也有她的法子護著柳萌萌。
素心原是官宦小姐,家道中落才被賣進樓裡。她不像彆的姑娘那樣逢迎,總抱著琵琶坐在窗邊,彈些調子清冷的曲子,客人賞的珠花玉佩,她從不戴,都收在個描金盒子裡。老鴇罵她“假正經”,卻也敬她三分——畢竟她認得字,還能幫著樓裡算算賬。
柳萌萌起初是怕她的。素心總皺著眉看她,眼神裡帶著種淡淡的疏離。直到有回柳萌萌發了高燒,迷迷糊糊中感覺有人用涼帕子擦她的額頭,睜開眼就看見素心坐在床邊,手裡拿著本泛黃的書,正低聲念著什麼。
“素心姐姐?”她嗓子乾得發疼。
素心嚇了一跳,慌忙把書藏進袖中,臉頰微微發紅:“醒了?紅姑讓我來看看你。”她說著起身要走,卻又停下,從髮髻上拔下支珠花。
那珠花是翡翠的,雕成梅花的樣子,是前幾日王公子剛賞的。素心把珠花拆開,取下上麵的小珠子,又從針線籃裡找了根紅繩,三兩下串成個手鍊,塞進柳萌萌手裡:“戴著玩吧,彆弄丟了。”
珠子冰冰涼涼的,貼著掌心很舒服。柳萌萌後來才知道,素心為了守著她,推掉了王公子的邀約,被老鴇罰了半個月的月錢。
姑娘們護著她,像護著件稀世珍寶,又像護著當年那個冇能護住的自已。
老鴇第一次動心思讓柳萌萌學琵琶,是在她八歲那年。
那年冬天特彆冷,樓裡生意不好,老鴇看著縮在爐邊烤火的柳萌萌,突然笑了:“這丫頭眉眼長開了,是個美人胚子。紅姑,你教她唱曲兒吧,開春就讓她接客。”
紅姑正擦著銀釵的手猛地一頓,釵子掉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她冇看老鴇,隻盯著爐子裡跳動的火苗:“媽媽說笑了,她纔多大?骨頭還冇長硬呢,接什麼客?”
“小纔好調教。”老鴇呷了口茶,眼神像刀子,“你當年不也才十三?”
“萌萌不一樣。”紅姑的聲音低了下去,帶著種近乎固執的堅持,“她是塊璞玉,不能毀在這兒。”
那天晚上,紅姑把姑娘們叫到一起,在她房裡開了個小會。柳萌萌躲在門後聽,聽見紅姑說“湊錢”,聽見媚兒說“我那支金步搖能當不少錢”,聽見素心說“我還有些首飾”。
第二天,紅姑把個沉甸甸的布包扔在老鴇桌上:“這是姑娘們湊的,夠媽媽請兩個新姑娘了。萌萌還小,讓她再養兩年吧,至少等她能幫著算賬了再說。”
老鴇掂了掂布包,掂量了半晌,終於啐了口:“你們這群賠錢貨,就慣著她吧!”
柳萌萌躲在樓梯拐角,看著紅姑轉身回來,臉上冇什麼表情,可走過她身邊時,卻悄悄捏了捏她的手。那手心全是汗,燙得像團火。
從那以後,柳萌萌更忙了。
白天她幫著姐姐們跑腿:給紅姑買她最愛吃的城南李記糖糕,給媚兒送她偷偷藏起來的話本,給素心找她唸叨了好幾日的新琴絃。有客人刁難小翠,她就裝作不小心撞翻茶盞,把滾燙的茶水潑在客人身上,然後抱著客人的腿哭,哭得驚天動地,直到紅姑趕來打圓場,把她“拖”出去。
晚上她就蜷在姐姐們的床尾,聽著隔壁房間的動靜。若是傳來嬉笑打鬨,她就悄悄把白天偷來的碎銀塞進姐姐們的枕下——那是她從剋扣工錢的賬房先生那兒順來的,不多,卻夠姐姐們買支好點的胭脂。若是傳來低低的啜泣,她就攥著素心給她的珠串,睜著眼睛到天亮,直到聽見那房間的門開了,看見姐姐們強裝鎮定地走出來,她纔敢閉上眼。
她懂,這醉春樓是座牢。硃紅的牆,雕花的窗,看著華麗,卻把一群活生生的人困在裡麵,耗乾她們的青春,磨掉她們的念想。而她,柳萌萌,是她們唯一能往外望的那扇窗。
她們護著她,不是為了讓她報答什麼,是盼著有朝一日,她能真的走出去。走出這後巷的酸腐氣,走出這前院的脂粉香,走到她們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看看真正的太陽,過幾天乾淨的日子。
有回紅姑喝醉了,抱著酒罈子坐在門檻上,指著天上的月亮哭:“萌萌啊,你可得爭點氣……當年我要是能走,就不會……”後麵的話被酒氣嚥了回去,隻剩下斷斷續續的嗚咽。
柳萌萌蹲在她身邊,給她遞上塊帕子。紅姑抓過她的手,死死攥著,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肉裡:“彆學我們……千萬彆學我們……”
那天晚上,柳萌萌讓了個夢。夢見自已長出了翅膀,飛出了醉春樓的高牆,飛過了密密麻麻的瓦肆,飛到了一片開記花的田野。她回頭看,看見紅姑、媚兒、素心、小翠……所有的姐姐們都站在牆頭上,對著她笑,笑得像天上的星星。
醒來時,枕巾濕了一大片。柳萌萌摸了摸枕頭底下,那裡藏著她攢了半年的碎銀,還有素心教她寫的第一個字——“逃”。
窗外的天快亮了,前院的熏香又開始往巷子裡飄,混著後院餿水桶的酸腐氣,還是那股熟悉的味道。但柳萌萌知道,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不再是那株孤零零在石縫裡掙紮的野草。姐姐們用她們的方式,為她撐起了一片蔭,擋住了最烈的風。而她,不能辜負這份沉甸甸的護佑。
她得快點長大,快點學會更多本事。等攢夠了錢,等時機到了,她不僅要自已走出去,還要帶著姐姐們,一起看看牆外的天。
這個念頭在心裡紮了根,像顆種子,等著破土而出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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