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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91章 宮門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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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如一層輕柔的薄紗,緩緩揭開了京城的沉睡麵紗,然而,這寧靜卻被醫館木門那一陣急促而猛烈的拍打聲打破。聲音在寂靜的清晨裡回蕩,彷彿要將這剛剛蘇醒的世界震醒。

魏五睡眼惺忪,揉著眼睛趿拉著鞋走向門口。門閂剛一拔開,兩個身著錦緞華服的公人便大步流星地邁進院子,其中一人高高舉起明黃的聖旨,那聖旨猶如一抹耀眼的陽光,刺痛了魏五還未完全適應光線的眼睛。公人扯著嗓子,聲音洪亮得如同敲鑼一般:“蘇晚接旨

——”

此時,堂屋裡還彌漫著淡淡的靜謐,藥香尚未完全散開。蘇晚正專注地給弟弟小川係棉襖的帶子,那棉襖的布料雖有些舊,但被她漿洗得乾乾淨淨。聽到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她的指尖微微一頓,原本帶著些許倦意的眼底瞬間變得清明,彷彿黑夜中突然點亮的星辰。

小川緊緊攥著她的衣角,仰著天真的小臉,奶聲奶氣地問道:“阿姐要出門?”

“聖旨到!”

公人的嗓門再次拔高,那聲音彷彿能穿透牆壁,在整個醫館裡盤旋迴蕩。

蘇晚輕輕彎腰,溫柔地摸了摸小川的頭,那觸感就像摸到了最柔軟的雲朵。隨後,她將小川往魏五身後輕輕推了推,像是要為他築起一道安全的屏障。轉身時,她腰間的藥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上麵的銅鈴發出清脆悅耳的叮當聲,在這略顯緊張的氛圍中,增添了一絲彆樣的韻律。

她緩緩跪下去,青布裙角掃過青磚縫裡昨夜落下的薄霜。那薄霜在晨光的輕撫下,正漸漸融化,彷彿在訴說著夜的離去。蘇晚垂著眼眸,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淡淡的陰影,而她的心裡卻如同劃過一道閃電。她瞬間明白,太後病了,太醫院束手無策,所以才會征召她這個民間醫女入宮。這看似危機四伏的局麵,實則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個能讓她接近宮闈,探尋晉州旱災真相的契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公人拖長的尾音在空氣中回蕩,蘇晚在這冗長的宣讀中,敏銳地捕捉到了

“太後頑疾”

四個字。

“欽此。”

當公人將聖旨遞過來時,魏五突然跨前半步,他那粗糙且布滿老繭的掌心蹭過聖旨的明黃緞麵,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目光灼灼地看著蘇晚,眼中滿是擔憂與焦急:“蘇姑娘,宮裡......

不比醫館啊。”

蘇晚緩緩抬頭,望向魏五。魏五眼角的皺紋裡還殘留著未散儘的睡意,可那眼底的焦灼卻如同燃燒的火焰,熾熱而濃烈。他是自逃荒路上就一直追隨她們的護衛,蘇晚記得,母親咽氣前,還緊緊拉著他的手,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叮囑:“護好晚晚。”

此刻,魏五喉結動了動,又補上一句:“陸院判最恨外醫搶功。”

“我知道。”

蘇晚輕聲說道,聲音雖輕,卻透著無比的堅定。她伸手接過聖旨,那緞麵有些微涼,可在她的掌心漸漸變得溫熱,彷彿被她的決心所感染。

她轉身看向藥櫃,最上層的木格子裡擺放著母親留下的針囊。那針囊的紅綢子已經褪去了原本鮮豔的色彩,變得有些黯淡,卻承載著無數的回憶與傳承。“當年我娘在晉州醫館,被藥商換了假藥,治死了一個老婦人。她就那麼跪在雨裡,整整三天,隻求那家人能打她罵她,最後還說‘是我沒查仔細’。”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針囊上的盤扣,彷彿在觸控著母親的溫度,“可我娘教會我,醫人不僅要查病,更要查藥。宮裡的局,我接得住。”

魏五張了張嘴,想要再說些什麼,最終卻隻是輕輕歎了口氣,沒再勸阻。他轉身走向廚房,端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粥,瓷碗與案幾碰撞,發出清脆的叮當聲,在這安靜的堂屋裡格外清晰。“吃點東西再走。”

蘇晚接過粥碗,慢慢喝了半碗。這時,小川突然撲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腿,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洇濕了她的裙角。“阿姐要去很遠的地方嗎?”

孩子帶著哭腔的聲音,讓蘇晚的心瞬間揪緊。

“不很遠。”

蘇晚趕忙蹲下來,用自己的袖子溫柔地給小川擦臉,那袖子上還殘留著淡淡的藥香。“阿姐去給太後奶奶看病,等回來給你帶蜜餞,要山楂的還是蜜棗的?”

小川抽抽搭搭地想了想,最終選了山楂。魏五在一旁默默抹了把臉,轉身去馬廄牽車,那寬厚的背影裡,藏著對蘇晚深深的擔憂。

轎輦緩緩駛出醫館,顧昭早已等候在巷口。他沒有身著平日的官服,而是在青衫外罩了一件玄色大氅,腰間也沒掛那枚彰顯身份的玉牌,看上去倒真像個送親的富家公子,隻是那緊鎖的眉頭透露出他內心的憂慮。

見蘇晚出來,他下意識地向前一步,伸手想要扶她上轎,可手在半空中卻突然頓住,像是想到了什麼,最終改去掀轎簾。“影十三守後巷,影七扮成貨郎在街口。”

他壓低聲音說道,撥出的白氣在晨霧中彌漫開來,卻怎麼也散不開他眼中的擔憂。“慈寧宮偏殿有暗衛,我讓人在房梁上留了暗號。”

蘇晚抬頭看向他,發現他眼尾有著淡淡的青黑,想來是守了整夜未曾閤眼。昨日,他在月光下堅定地說

“護你周全”

時,那月光彷彿都落進了他的眼睛裡;而此刻,在晨光的映照下,他眼底的星子愈發明亮,那光芒彷彿要燒穿這重重宮牆,給予她力量與勇氣。

“若遇危險......”

他的喉結動了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匕首鞘,那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繭,見證了他的堅韌與守護。“我會立刻帶人闖進去。”

蘇晚突然輕輕笑了,那笑容如同春日裡最溫暖的陽光,驅散了晨霧帶來的寒意。她伸手碰了碰他大氅的毛邊,絨毛輕輕掃過指尖,讓她不禁想起逃荒路上,他咬著帕子,額角滿是汗水,讓她縫傷口的場景。“有你這句話,我安心多了。”

轎簾落下前,她看見顧昭伸手用力按住轎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彷彿想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給她。

宮城的紅牆在轎輦的前行中越來越近,那紅牆宛如一道巨大的屏障,隔絕了宮外的喧囂與宮內的神秘。蘇晚微微掀開轎簾的縫隙,向外望去,朱漆大門上的銅釘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彷彿在訴說著宮門的威嚴與不可侵犯。

轎輦緩緩停在午門外,蘇晚聽到守城門的士兵大聲喝問,緊接著,是顧昭沉穩而有力的聲音:“送民女入宮診病。”

她下轎時,顧昭站在三步之外,那目光猶如一張無形的網,將她從頭到腳緊緊罩住,彷彿要為她抵禦一切潛在的危險。直到宦官尖著嗓子喊出

“蘇醫女”,他才默默退到陰影裡,青衫被風輕輕掀起一角,露出腰間半柄匕首

——

那是他身為暗衛的腰牌,象征著他的身份與使命。

穿過冗長而幽深的宮道,蘇晚默默地數著腳下的方磚,每一步都彷彿踏在未知的旅程上。當數到第七百二十八塊時,慈寧宮那高高翹起的飛簷出現在眼前。簷角的銅鈴被風吹得輕輕作響,那聲音清脆悅耳,竟像極了醫館門口魏五掛的防賊鈴,在這陌生而莊重的宮裡,給她帶來了一絲熟悉的溫暖。

殿內彌漫著嫋嫋檀香,那香氣彷彿能讓人忘卻一切煩惱,沉浸在一種寧靜祥和的氛圍中。太後半倚在軟枕上,鬢邊的珍珠簪子有些歪斜,卻更襯得她臉色蒼白如紙,彷彿一片隨時可能飄落的秋葉。

見蘇晚進來,太後微微抬起手,那動作虛弱無力,聲音輕得如同一片雲:“免禮。”

蘇晚恭敬地跪在軟墊上,先抬眼進行望診。她敏銳地觀察到,太後眼角的細紋裡泛著青氣,唇色發烏,這是典型的氣血瘀滯之象;再看舌苔,淡白而滑,顯然符合風濕之症;最後搭脈,寸關尺三指下,脈象細如絲線,重按卻又有弦象,綜合判斷,是慢性風濕性關節炎合並氣血不足。

“太後這病,怕是受了多年風寒。”

蘇晚剛一開口,殿內原本交頭接耳的宮女們頓時噤聲,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靜止。她用餘光瞥見左側站著一個身著緋色官服的中年人,方臉闊鼻,正眯著眼睛,上下打量著她,想來應該就是太醫院院判陸大人。

太後輕輕歎了口氣,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無奈與疲憊:“哀家年輕時隨先帝去北境,帳篷漏雨,在濕地上躺了整整一個月。後來每到陰雨天,這膝蓋就跟泡在冰水裡似的。”

她微微抬手指了指案上的藥渣,“太醫院的藥吃了半年,卻隻管用三五天。”

蘇晚轉頭看向那堆藥渣,仔細辨認著其中的藥材。當歸、黃芪、防風……

都是常見的補氣血祛風濕的藥物,然而,配伍時卻沒有充分考慮到太後年事已高,脾胃虛弱,這些大補之藥反而滯留在中焦,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

“臣女想用針灸試試。”

蘇晚一邊說著,一邊取出針囊,將銀針對著燭火輕輕晃了晃。那銀針在燭火的映照下閃爍著寒光,這是她事先用酒浸過,消過毒的。

殿內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彷彿平靜的湖麵被投入了一顆石子,泛起層層漣漪。陸大人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如同一塊磨鈍的刀,帶著一絲不滿與質疑:“民間醫女好大的膽子,太後金尊玉貴,怎可隨便用針?”

太後卻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帶著一絲回憶與感慨:“當年哀家生皇上時,穩婆就是用針救的急。”

她緩緩褪下左側的錦襪,露出浮腫的膝蓋,那膝蓋看上去有些腫脹,膚色也略顯異樣。“小蘇醫女,你紮。”

蘇晚捏著銀針的手穩如磐石,彷彿承載著無數的信任與使命。她先精準地刺向犢鼻、陽陵泉兩個穴位,行平補平瀉之法;接著又取關元、氣海穴位,以調補氣血。銀針緩緩刺入肌膚,太後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眉頭漸漸舒展,露出一絲舒適的神情:“暖……

膝蓋裡像有團火在燒。”

陸大人站在一旁,指甲不自覺地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跡。他緊盯著蘇晚翻飛的手指,心中湧起一陣苦澀。太醫院那些墨守成規的老家夥,隻會守著古方一成不變,哪裡知道還有這般獨特的紮針方法?

三日後複診時,太後的膝蓋已經能微微彎曲,這明顯的好轉讓眾人都為之驚訝。蘇晚正低頭專注地寫方子,忽然聞到藥爐裡飄出一股怪異的味道。她心中一緊,趕忙湊過去仔細嗅了嗅,原本該有的艾草香變得十分淡薄,反而增添了一股苦澀的蒿草氣。她立刻意識到,這味藥被人換了。

她不動聲色地喊來司藥的小太監:“把今日的藥材清單拿來。”

等那孩子小心翼翼地捧來賬本,她快速掃了一眼,上麵明明白白地寫著

“蘄艾三錢”。可藥罐裡的,分明是便宜的野艾。

“陸院判。”

蘇晚突然抬頭,目光如炬地看向陸大人,“太醫院的藥材,向來這麼講究?”

陸大人正端著茶盞,聽到這話,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潑灑在官服上,留下一片深色的水漬。他乾笑兩聲,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許是底下人粗心。”

蘇晚沒有接話,隻是重新寫了一張方子,特意在

“蘄艾”

二字下麵畫了一道粗粗的線,以示強調。隨後,她讓司藥太監當著眾人的麵稱藥、碾磨、煎煮,每一個步驟都嚴格監督。

藥香漸漸飄起,那熟悉而濃鬱的味道彌漫在殿內。太後微微閉上眼睛,輕輕點頭:“這才對味兒。”

當晚,蘇晚被留在偏殿歇腳。她靜靜地靠在窗台上,望著殿外的燈籠發呆。那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散發出昏黃的光,彷彿在訴說著宮裡的故事。風卷著幾片殘葉,呼嘯著掠過廊角,隱約傳來兩個小太監的私語:“聽說今日陸院判被太後罵了……”“噓,沒看見蘇醫女的方子上蓋了太後的私印?”

月光如水,緩緩漫過漢白玉欄杆,灑在蘇晚的身上。她輕輕摸出懷裡的針囊,那是母親臨終前塞給她的,母親說:“針要紮病,更要紮人心。”

此刻,針囊上的紅綢被她的體溫焐得溫熱,她不禁想起顧昭說的

“更大的風暴”。她明白,這看似華麗的宮裡,不僅有病痛,更隱藏著無數的陰謀與毒害。

第二日清晨,太後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臉上也有了些許血色。她親昵地拉著蘇晚的手,指腹輕輕蹭過她掌心的繭子,感慨地說:“哀家這把老骨頭,總算遇到個會看病的。”

陸大人站在殿外,望著她們相握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怨毒,指甲深深地掐進肉裡,彷彿要將心中的嫉妒與怨恨都發泄出來。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那封密信,那是晉州藩王的人昨日送來的,上麵寫著

“隻要絆住蘇晚,賑災糧的事就查不下去”。

蘇晚出宮時,暮色如同一塊巨大的黑色綢緞,緩緩漫過宮牆,將整個皇宮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顧昭早已等候在午門外,見她出來,立刻上前兩步,目光急切地在她身上打量著。蘇晚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並無大礙,卻瞥見他大氅下鼓起的輪廓,想來是藏了一把短刀,以備不時之需。

“明日我再來。”

她對顧昭輕聲說道,那聲音輕得如同一句誓言,卻又透著無比的堅定。

轉身時,她又望了眼那巍峨聳立的宮牆。在月光的映照下,那牆垛宛如醫館後巷的哨塔,隻是上麵站著的,不知是守護的人,還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吃人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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