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84章 醫館開張
西市的舊醫館,宛如一位曆經滄桑的老者,靜靜地佇立在那裡。小院門環上還掛著蛛絲,彷彿在訴說著往昔的寂寥。蘇晚踮起腳尖,伸手去扯下那團灰網,一不小心,手腕被木刺劃了道血痕,殷紅的血珠立刻滲了出來。
林氏見狀,趕忙攥著帕子,一臉心疼地要替她包紮。蘇晚卻笑著把母親往藥櫃邊推,說道:“娘,您看這櫃台多結實,擦乾淨能擺三十味藥材呢。”她的眼神裡透著對未來醫館的憧憬,彷彿那破舊的櫃台已然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材。
小川舉著掃帚,像個歡快的小衛士,在院裡跑來跑去。竹枝掃過青石板上的青苔,濺起星星點點的水痕,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顧昭派來的暗衛影十三,正蹲在屋簷下,專注地用匕首削著新做的匾額。“蘇記醫館”四個大字,是蘇晚連夜用炭筆寫在毛邊紙上的,墨跡深深地浸進木頭裡,彷彿生了根一般,透著一種堅定與執著。
“阿姐,”小川突然停住,掃帚尖戳著牆角一堆碎瓷片,興奮地喊道,“這裡有個破碗!”
蘇晚聞聲彎腰,拾起那片粗陶。碗底還粘著半塊黑褐色藥渣,她湊到鼻端輕輕一嗅,熟悉的味道瞬間湧入鼻腔,是麻黃、桂枝的味道。她心裡想著,原主人大概是個擅長治風寒的大夫。她用指腹蹭過碗沿的豁口,把碎片小心地收進袖中,說道:“留著,等會裝針。”
日頭漸漸過了三竿,陽光愈發熾熱。影十三把匾額穩穩地掛正,紅綢落下的瞬間,彷彿給這舊醫館披上了一層喜慶的新衣。就在這時,劉大孃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她懷裡抱著個裹藍布的孩子,袖口沾著灶灰,眼神有些猶疑,在門匾和蘇晚之間來回打轉。
“劉嬸子。”蘇晚熱情地迎上去,聲音裡帶著親切的笑,“是瞧病還是坐坐?”
“瞧病。”劉大娘把孩子往懷裡攏了攏,布角露出孩子燒得通紅的耳尖。“我家隔壁王二的娃,昨兒夜裡開始發熱。”
蘇晚伸手要接孩子,劉大娘卻下意識地側了側身子,說道:“娃他娘說許是著了涼,喝了薑湯沒見好。”
蘇晚的手懸在半空,微微一頓,隨後又自然地垂落。她搬來木凳,溫和地說:“讓我看看舌苔。”當孩子被抱到她膝頭時,她敏銳地注意到劉大孃的手指正用力掐著自己的手背——這是隱瞞時的習慣性動作。
小川端來茶盞,蘇晚借著接茶的動作,不著痕跡地掃過孩子的脖頸。她感覺到孩子的麵板滾燙,耳後還有細密的紅疹。她輕輕掰開孩子的嘴,隻見舌苔黃厚,咽部充血。指尖搭在腕脈上,感受到脈數而滑。
“不是風寒。”蘇晚抬頭時,劉大孃的眼皮明顯跳了跳。“是肺熱壅盛,再拖兩日要轉肺炎。”
“你......”劉大孃的聲音忍不住發顫,“你怎知?”
“嬸子,”蘇晚把孩子交還給她,耐心解釋道,“您抱他來的時候,我聞見他身上有奶腥氣——可王二家的媳婦上月剛斷了奶。”她指了指孩子繈褓上的淡綠色痕跡,“這是枇杷膏,治咳嗽的。您說他隻是著涼,可咳嗽纔是主症吧?”
劉大孃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懷裡的孩子像是應和一般,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蘇晚迅速從藥櫃取出竹製熏筒,點燃裡麵的紫蘇、杏仁,說道:“把孩子抱近些,吸這熱氣。”又轉頭對小川道:“去廚房煮葦莖湯,加五錢石膏。”
“蘇大夫......”劉大孃的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我就是想試試你。昨兒在破廟,我當你是靠運氣......”
“救人哪有運氣。”蘇晚一邊替孩子理了理被角,一邊認真地說,“是看、聞、問、切,一樣都不能少。”
就在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驚呼。
“大夫!大夫救命!”
一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像一陣風似的撞開院門,懷裡的老漢翻白眼抽搐,口吐白沫。那場麵,彷彿死神已經伸出了冰冷的手。
林氏手裡的藥篩“當啷”一聲落地,小川端著藥碗,僵在了廊下,臉上滿是驚恐。
蘇晚的瞳孔驟縮,心猛地一緊。她毫不猶豫地衝過去,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響聲,彷彿在與死神賽跑。
老漢的脖頸硬得像鐵棍,體溫高得燙手,手腕脈搏快得幾乎摸不清——憑借豐富的經驗,蘇晚立刻判斷出這是高熱驚厥。
“把人放平!”她一邊扯下腰間的銀針袋,一邊急切地喊道,“小川,拿井水浸手巾!林嬸,去後屋取冰盞!”
漢子哆哆嗦嗦地把老漢放在條凳上,蘇晚的銀針如閃電般精準紮進人中、合穀。
小川捧著濕手巾匆匆跑來時,她已經迅速解開老漢的衣領,用毛巾擦拭腋窩、肘窩,試圖為老漢降溫。
冰盞敷在額頭的瞬間,老漢的抽搐猛地一滯,接著吐出一口濁痰。
“醒了!醒了!”漢子激動得跪在地上,不停地給蘇晚磕頭,額頭撞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的響聲,“我爹三天沒退熱,吃了三副藥都不管用......”
“去藥鋪抓羚羊角、鉤藤,”蘇晚迅速撕了張藥方塞給他,“按這分量煎,今晚再服一次。”她轉身時,看見劉大娘正抹著眼睛,懷裡的孩子已經不咳了,正抓著她的銀簪好奇地玩耍。
日頭漸漸偏西,夕陽的餘暉灑在院子裡,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金黃。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吵鬨聲。
“殺人醫館!還我命來!”
疤臉狗擠開圍觀的人群,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他臉上的刀疤因扭曲的表情變得更加猙獰,彷彿一頭惡狠狠的野獸。
他身後跟著兩個裹著頭巾的婦人,其中一個拍著大腿,哭天喊地:“我家男人吃了蘇大夫的藥,上吐下瀉!”
蘇晚放下手裡的藥杵,藥汁順著指縫緩緩滴在木案上,暈開一個個深褐色的圓,彷彿是命運的漣漪。
她鎮定地走到門口,此時疤臉狗的唾沫星子正濺在“蘇記醫館”的匾額上。“大家彆信她!她就是逃荒路上騙飯吃的野大夫......”
“疤叔。”蘇晚的聲音像浸了霜的刀,透著一股冷冽的威嚴,“您說我用藥害人,那我給您看看診療記錄。”她轉身從櫃台抽出一疊紙,有條不紊地說道,“這位大孃的丈夫,前日來看的是食積,我開的是保和丸。”她舉起藥包抖了抖,“山楂、神曲、萊菔子,都是消食的,怎會吐瀉?”
圍觀人群裡有人小聲說道:“保和丸我吃過,確實不傷人。”
疤臉狗的臉漲成了豬肝色,結結巴巴地說:“那、那你治產婆的事是真的?聽說你拿針往人肚子上紮......”
“劉嬸子。”蘇晚側過身,看向劉大娘,“您來說說,那日王氏娘子生產,是我紮針救命,還是害人?”
劉大娘抱著孩子,擠到前麵,把胸脯拍得“砰砰”響,大聲說道:“我劉媒婆活了四十年,頭回見這麼神的醫術!王氏娘子和娃現在好得很,昨兒還托人送了糖來!”
人群開始騷動起來,大家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疤臉狗身後的婦人悄悄往後縮,其中一個小聲道:“俺男人吃了藥確實好多了......”
“還有。”蘇晚往前一步,直直地直視疤臉狗的眼睛,目光如炬,“您說我是逃荒路上的野大夫——可您呢?晉州大旱那年,您把七十歲的老孃扔在破廟,自己搶了半袋米跑了。”她提高聲音,讓周圍的人都能聽見,“大家問問西市的老賈頭,是不是親眼看見的?”
圍觀人群裡響起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眾人看向疤臉狗的眼神充滿了鄙夷。
疤臉狗的刀疤抖了抖,像是被戳到了痛處,突然揮開眾人,灰溜溜地往外跑,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得“噠噠”響,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暮色如潮水般漫進院子,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紗。顧昭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他換了件月白暗紋直裰,腰間的短刀收進了鞘,整個人顯得儒雅而沉穩。他手裡捏著半卷密信,神色凝重。
“宮裡的太醫院院正,聽說了西市有個能救難產的女醫。”他把信遞給蘇晚,燭火映得信上的硃砂印子發紅,宛如一滴凝固的血,透著神秘與莊重。“要召你入宮診脈。”
蘇晚的指尖在信紙上頓住,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醫館的門簾被風吹得掀起一角,穿堂風卷著濃鬱的藥香撲進來,混著小川在灶房煮藥的咕嘟聲,彷彿在訴說著醫館的生機與希望。
“剛立穩腳跟。”她輕聲道,聲音裡帶著一絲無奈與堅定,“這時候入宮,醫館的病人怎麼辦?”
顧昭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指腹輕輕擦過她腕上那道新添的木刺傷痕,彷彿在傳遞著無聲的安慰。“我讓影十三去回,就說你染了時疫,需得靜養三月。”他頓了頓,眼神中透著擔憂,“太醫院的人精得很,最多拖兩月。”
“夠了。”蘇晚把信摺好,塞進袖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兩月後,醫館該有的口碑都有了。”
夜風吹動門前的燈籠,“濟世仁心”四個金字在夜色裡忽明忽暗,彷彿在黑暗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蘇晚站在階前,靜靜地望著燈籠投在地上的光暈,思緒萬千。這時,她聽見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像是有人抱著孩子,正往西市方向跑。
“阿姐!”小川從灶房探出頭,焦急地喊道,“藥湯要溢了!”
蘇晚轉身,月光溫柔地落在她沾著藥漬的袖口上。明天會怎樣?或許是更棘手的病症,或許是更陰狠的算計。但她知道,隻要醫館的燈還亮著,隻要她的手還能拿針,這條用醫術鋪就的路,就會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