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73章 血色賬本
縣衙公堂之上,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凝重如鐵,讓人喘不過氣來。空氣中彌漫著各種複雜的氣味,皂隸們身上散發的汗味,混合著囚犯身上那股令人作嘔的黴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隱匿在角落的血腥氣,交織成一種讓人不安的氛圍。
堂上高坐的,正是當朝欽差秦越。他以鐵麵無私著稱,此刻,那銳利如鷹隼的目光,如同一把把利刃,冷冷地掃過堂下跪著的每一個人。
顧昭身著玄衣,身姿挺拔得如同蒼鬆,在一眾或驚恐得瑟瑟發抖、或諂媚得滿臉堆笑的官吏中,顯得格外卓然不群。他手捧著一本厚厚的賬本和一封泛黃的密信,那雙手堅定而沉穩。他的聲音清朗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千鈞之力,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敲在在場所有人的心上。
“啟稟欽差大人,此乃山匪冷三爺的賬本,上麵詳細記錄了他與北山縣各方勢力盤根錯節的利益往來。”
說著,他將賬本恭敬地呈上。
一名衙役邁著匆忙而謹慎的步伐快步上前,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賬本,彷彿那是一件無比珍貴卻又暗藏危險的寶物,隨後轉身將其轉呈到秦越麵前。
秦越緩緩翻開賬本的一頁,隻一眼,他的眉頭便如擰緊的麻花,緊緊鎖起。那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像是一條條邪惡的蟲子,啃噬著他的神經。當他的目光落在賬本中夾著的那封密信上時,整個人的氣息瞬間變得冰冷刺骨,彷彿周圍的空氣都被這股寒意凝結。
那封信的火漆印依舊完好無損,然而上麵的字跡卻透著一股陰森的寒意,彷彿來自九幽地獄。
顧昭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冷了幾分,如同臘月的寒風,能穿透骨髓:“此信,乃是從冷三爺心腹身上搜出,由趙家仁心堂堂主趙仁堂親筆所書,意圖勾結山匪,謀害人命。信中……
更提及了京中數位大人的名諱。”
此言一出,彷彿一顆重磅炸彈在公堂之上轟然炸開,滿堂皆驚!
縣令周大人嚇得雙腿像篩糠一般戰戰兢兢,幾乎要癱軟在地。他原本隻當這不過是地方豪強與山匪勾結的一樁普通小案,萬萬沒想到,這背後竟如一張錯綜複雜的大網,牽扯到了京城!這池水,深得讓他望而生畏,彷彿一個無底的深淵。
秦越拿起那封密信,一目十行地掃過,臉色瞬間由青轉紫,最後化為一片鐵黑,猶如暴風雨來臨前最陰沉的天空。
他猛地一拍驚堂木,那聲巨響如同炸雷,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豈有此理!”
欽差的怒吼在公堂內回蕩,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彷彿要將這公堂內的一切罪惡都震得灰飛煙滅,“官匪勾結,草菅人命!好一個北山縣,好一個仁心堂!此案,本官必徹查到底!無論是誰,牽涉其中,絕不姑息!”
堂下眾人被這怒吼嚇得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彷彿稍有不慎,就會引火燒身。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堂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冤枉啊!求欽差大人為我們做主!”
“蘇大夫是好人!是她救了我們全家的命!”
一名衙役神色慌張地跑進來稟報:“大人,門外……
門外聚集了數十名百姓,說是要為那同仁醫館的蘇晚請願!”
秦越眉頭一挑,那銳利的目光如同一道閃電,瞬間投向了跪在堂下,始終沉默不語的蘇晚。
她身著一身素衣,身形略顯單薄,然而脊背卻挺得筆直,眼神清澈而堅定,絲毫沒有階下囚那種狼狽與怯懦。
“讓他們進來。”
秦越沉聲道,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很快,以王鐵匠為首的一群百姓如潮水般湧了進來。
他們衣衫樸素,帶著歲月與生活留下的痕跡,臉上刻滿了風霜之色,但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感激和懇切,彷彿他們所擁護的,是這世間最值得敬仰的人。
王鐵匠
“噗通”
一聲重重跪下,聲如洪鐘,響徹公堂:“草民王大錘,叩見欽差大人!大人,草民狀告趙仁堂,誣陷救命恩人!”
他憤怒地指著跪在一旁,麵如死灰的趙仁堂,雙眼瞪得如同銅鈴,怒目而視:“就是他!他仗著自己財大勢大,汙衊蘇大夫!要不是蘇大夫,我那可憐的兒子早就被他害死了!蘇大夫不僅沒收一文錢,還親自上山采藥,才把我兒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是啊大人!”
另一個婦人也忍不住哭著跪下,淚水在她滿是皺紋的臉上肆意流淌,“我的老母親常年咳喘,仁心堂的藥吃了一籮筐,病情卻越吃越重。是蘇大夫幾副湯藥下去,我娘現在都能下地走動了!”
“還有我!我被毒蛇咬了,是蘇大夫救的!”
“我爹……”
一時間,公堂之上,百姓的請願聲此起彼伏,如同洶湧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他們說的都是最樸實無華的話語,沒有華麗的辭藻,卻蘊含著最真摯的情感,每一個故事,都像是一顆閃耀的明珠,是對蘇晚醫術和醫德的最高讚譽,也是對趙仁堂罪行的無聲控訴。
秦越靜靜地聽著,臉上原本的怒意漸漸被一絲動容所取代。他看著蘇晚,這個年輕的女子,在這渾濁不堪的世道中,以一己之力,點亮了一盞微弱卻無比溫暖的燈火,照亮了無數人前行的道路。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掃過所有百姓,聲音清朗而莊重,如同洪鐘般朗聲道:“民心如鏡,公道自在人心。蘇晚懸壺濟世,德藝雙馨,本官身為朝廷欽差,自當表彰。來人!”
“在!”
“取文房四寶來!”
筆墨迅速備齊,秦越揮毫潑墨,筆鋒如龍蛇飛舞,親筆題下四個大字
——“濟世仁心”!
“將此匾額,即刻送往同仁醫館,高懸門楣之上!以彰其德!”
“謝欽差大人!”
百姓們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紛紛叩首謝恩,那聲音彷彿要將這公堂的屋頂掀翻。
就在此時,一直癱軟在地的趙仁堂彷彿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突然像瘋了一般瘋狂地嘶吼起來:“大人!大人明鑒!她是妖女!她勾結賊寇!冷三爺的山寨裡就有她的同夥!她治病救人都是幌子,是為了收買人心,圖謀不軌啊!”
他狀若瘋魔,雙眼布滿血絲,試圖做最後的垂死掙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蘇晚身上。
然而,秦越卻連看都沒看趙仁堂一眼,隻是發出一聲冰冷的嗤笑,那笑聲如同寒冬的冰棱,透著無儘的輕蔑。
他從那本厚厚的賬本中,隨手翻出一頁,用力擲於地上。
“趙仁堂,你抬頭看看這是什麼。”
那張紙飄飄悠悠,如同一片凋零的落葉,正好落在趙仁堂麵前。
上麵用蠅頭小楷清楚地寫著:【仁心堂藥鋪,每月初三,向冷三爺山寨輸送金瘡藥、止血散、續骨膏等藥材二十擔,由張管事交接。】
趙仁堂的瞳孔驟然收縮,彷彿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所有的聲音都瞬間卡在了喉嚨裡,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
他死死地盯著那一行字,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絕望,彷彿那是一支催命的判官筆。
“你名下的藥材鋪,每月準時向山匪輸送大量專治外傷的藥材,”
秦越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卻字字誅心,彷彿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刺向趙仁堂的心臟,“怎麼,是怕你的‘合作夥伴’在打家劫舍時,傷亡太重嗎?”
趙仁堂徹底崩潰了,他像一灘爛泥般癱在地上,嘴裡喃喃著:“不……
不是的……
我……”
秦越不再理會他,一揮手,語氣冰冷而果斷:“罪證確鑿,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兩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架起趙仁堂,將他拖了出去,隻留下一路絕望的哀嚎,漸漸消失在公堂之外。
夜深了,同仁醫館後院的燈火卻依然亮著,在這靜謐的夜裡,宛如一顆璀璨的明珠。白日裡的喧囂已經散去,隻剩下微風輕輕拂過藥草的沙沙聲,彷彿在低聲訴說著什麼。
蘇晚正在整理藥材,她的動作輕柔而熟練,將它們分門彆類地放進藥櫃裡。每一株草藥,在她眼中都像是一件珍貴的寶物。
顧昭站在門邊的陰影裡,身影被月光拉得頎長,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者。他看著蘇晚忙碌的背影,沉默了許久,彷彿在思考著什麼,才低聲開口。
“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蘇晚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回頭,隻是靜靜地說道:“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
“但你也要明白,”
顧昭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警告的意味,彷彿在提醒著蘇晚即將到來的危險,“這次得罪的,不止是一個趙仁堂。那封信裡牽扯到的人,任何一個,都不是北山縣令能比的。有些事……
才剛剛開始。”
京城,權貴,那些遙遠而又致命的詞彙,像一座無形的大山,沉甸甸地壓在了這小小的醫館之上。
蘇晚轉過身,清亮的眸子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宛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她看著顧昭,神情異常平靜,彷彿早已做好了麵對一切的準備。
“我知道。”
她輕輕點頭,語氣卻無比堅定,如同磐石般不可動搖,“但是,我們不能停。”
是啊,不能停。一旦停下,那些被黑暗吞噬的人,就再也見不到光明瞭。
顧昭看著她眼中的光,心中微動,彷彿被什麼觸動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最終,他隻是點了點頭,轉身融入了更深的夜色裡,那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愈發堅毅。
第二天,清晨的陽光如同金色的紗幔,輕輕地灑進院子。幾個小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醫館門口。
是虎子和那些被救回來的孤兒。
他們的衣服雖然破舊,但已經被洗得乾乾淨淨,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臉上也恢複了些許血色,不再是當初被救時那般蒼白無助。
虎子作為代表,走到正在院中晾曬草藥的蘇晚麵前,臉上帶著一絲緊張與期待,深深地鞠了一躬。
“蘇姐姐,我們商量好了。我們不想走,我們想留下來,在醫館幫忙。我們可以劈柴、挑水、曬藥,什麼都能乾!”
其他的孩子也用力地點著頭,那一張張稚嫩的臉上,寫滿了堅定與渴望。
蘇晚看著他們,看著那一張張稚嫩而堅韌的臉,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同樣孤苦無依、在泥濘中掙紮的自己。
她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臉上露出了溫暖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的暖陽,能驅散一切陰霾。
“好,你們都留下。”
孩子們歡呼起來,那清脆的歡呼聲在醫館裡回蕩,沉寂多日的醫館,終於又充滿了勃勃生機,彷彿重新煥發了活力。
蘇晚給他們安排了住處,教他們辨認最基礎的草藥。小小的醫館,成了一個臨時的家,充滿了溫馨與希望。
黃昏時分,天邊飄起了細雨,淅淅瀝瀝,如同無數根銀色的絲線,輕輕地灑落在大地上,給燥熱的夏末帶來一絲涼意。
醫館裡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飯菜的香氣,那是生活的味道,也是希望的味道。孩子們在屋簷下追逐打鬨,笑聲如同銀鈴般清脆悅耳,一切都顯得那麼寧靜而美好。
蘇晚站在廊下,靜靜地看著這幅景象,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那笑容裡,滿是欣慰與滿足。
雨絲斜斜地打濕了廊外的青石板,空氣中彌漫著清冽的氣息,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虎子不知何時走到了她的身後,默默地站著。他似乎猶豫了很久,內心掙紮著,才用極低、卻又無比認真的聲音,輕聲問道:
“姐姐,我以後……
可以叫你師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