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44章 密林藏蹤,暗夜尋蹤
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鬆枝,被切割成一片片細碎的光影,宛如破碎的夢境灑落在大地上。蘇晚心急如焚,緊緊拽著小劉的手腕,一頭鑽進了茂密的灌木叢中。此刻,她的掌心早已被冷汗濕透,小劉的鮮血順著她的指縫緩緩流淌,彷彿一條溫熱的小蛇,在手背上蜿蜒出一道道暗紅的痕跡,那鮮豔的色澤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蘇姑娘...”
小劉的睫毛劇烈地顫動著,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聲音中滿是痛苦的煎熬。“我、我疼。”
蘇晚的指甲不自覺地深深掐進掌心,留下一道道月牙形的痕跡。她的腦海中迅速閃過現代急診科的場景,深知重傷患者最忌諱休克,然而如今的處境卻無比艱難,沒有先進的心電監護裝置,沒有能對抗感染的抗生素,甚至連乾淨的紗布都必須省著用。
她小心翼翼地摸到小劉左胸的傷口,那裡已經腫得高高隆起,呈現出青紫色,子彈貫穿的位置邊緣,皮肉翻卷著,正滲出濃稠的膿水,與鮮血混雜在一起,將裡衣牢牢地黏成了一層硬殼,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林姨,藥箱。”
蘇晚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緊,彷彿琴絃被繃到了極致。
林氏毫不猶豫地將背在身上的藥包遞過來,布麵上還殘留著她的體溫,帶著一絲溫暖與安心。
蘇晚迅速抖出紫花地丁和黃連的碎末,動作熟練地混著溫水調成糊狀。“小翠,按住他肩膀。”
她急促地吩咐道。
小翠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這個跟隨她們逃荒長達三個月的小丫頭,以往隻敢給人進行簡單的紮針操作,而此刻,她卻緊緊咬著嘴唇,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小劉的肩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又無比堅定地說道:“劉大哥,疼就喊出來,我們都在。”
小劉的額頭緊緊蹭著潮濕的泥土,喉結上下滾動,儘管痛苦萬分,到底還是強忍著沒有喊出聲來。
當蘇晚用竹片輕輕挑開腐肉時,小劉的指甲深深摳進她的手腕,那力度幾乎要掐出血來,可見他正承受著多麼巨大的痛苦。
“感染了。”
蘇晚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刺骨的寒意。
她死死盯著小劉傷口裡不斷翻湧的黃水,前世急診室裡那些因敗血癥而不幸去世的患者的麵容在她眼前一一閃過。“得把爛肉清乾淨,不然撐不過今晚。”
她的語氣斬釘截鐵,卻又透著一絲無奈與擔憂。
林氏的手在藥箱裡慌亂地摸索著,終於摸到半塊陳年艾絨。“用這個熏,能去毒。”
她急忙說道。
當火苗在鬆針上猛地騰起時,小劉再也忍不住,悶哼出聲,那聲音彷彿是從靈魂深處擠出來的。
蘇晚的額頭輕輕抵著他汗濕的鬢角,溫柔地哄著他,就像在哄一個受傷的孩子。“彆睡,聽我說話。陳遠被抓去城外軍營,你之前說的,是哪個方向?”
“東...
東南。”
小劉的眼珠在眼眶裡艱難地轉動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有...
有棵歪脖子老槐,樹底下埋著...
埋著陳大人的腰牌。”
蘇晚的手指微微一頓,東南方
——
她瞬間想起逃出來時望見的那縷青煙,此刻那縷青煙就像一根尖銳的細針,深深地紮在她的記憶裡,揮之不去。
“小翠,去溪邊打盆水。”
她一邊說著,一邊迅速扯下自己的裡衣,利落地撕成布條。“林姨,把小川的繈褓再裹緊些,彆讓露水打濕。”
小翠提著陶碗,匆匆往溪邊跑去,褲腳卻突然被荊棘勾住。她急忙蹲下身去扯布,就在這時,月光如同水銀般漫過溪水,清晰地照見岸邊泥地上一串腳印
——
前掌深陷,後掌稍淺,鞋跟處有個月牙形的凹痕,看上去極像是銅扣壓出來的。
“蘇姑娘!”
她緊緊攥著陶碗,一路小跑著衝回來,碗裡的水潑灑出大半。“你看這個!”
蘇晚連忙接過她遞來的泥印子,指腹輕輕碾過那個月牙凹痕,眉頭微微皺起。流民們所穿的麻鞋鞋底單薄,根本無法壓出這種帶有金屬印記的痕跡;而逃荒路上見過的官差,他們的鞋釦是圓形的,隻有...
“正規軍。”
她的瞳孔瞬間縮成針尖大小,語氣中透著一絲凝重。“邊關駐軍的皮靴,鞋跟都嵌有銅扣用來防滑。”
林氏的手猛地一抖,懷裡的小川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打了個噴嚏。
趙鐵柱從樹後悄然轉了出來,他身上的粗布短打還沾著斑斑血跡,槍杆上的紅纓在夜風中肆意亂顫,彷彿在訴說著剛剛經曆的激烈戰鬥。“要我去探探?我熟得很,小時候在山裡掏過狼窩。”
他自告奮勇地說道。
蘇晚盯著他臉上那道血道子
——
那是剛才撞門時被碎木片劃傷的,此刻還在緩緩滲血,她的喉嚨突然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一陣發緊。
她想起廟外鷹眼那柄泛著森冷寒光的刀,想起小劉傷口裡不斷湧出的膿水,心中一陣後怕。“不能冒險。先觀察三天,摸清哨崗規律。”
她堅決地說道。
“那要是他們轉移了?”
趙鐵柱急得不停地搓著手,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
“所以要守夜。”
蘇晚說著,伸手扯過一截藤蔓,在樹杈上熟練地打了個活結。“小翠,你記著,夜間聽到動靜先看這個
——
風刮的話,藤蔓會順時針轉;人踩的話,藤蔓會被氣浪帶得往反方向擺。”
小翠認真地點了點頭,在自己的掌心將藤蔓的晃動規律寫了三遍,彷彿要把這個重要的資訊深深地刻在腦海裡。
後半夜,山間漸漸起霧了。乳白色的霧氣如同輕紗一般,緩緩彌漫開來,將整個山林籠罩其中。
蘇晚裹著一塊破舊的毯子,小心翼翼地跟著趙鐵柱,朝著東南方摸索前進。露水悄無聲息地打濕了她的麻鞋,每邁出一步,都彷彿踩在冰麵上,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上心頭。
趙鐵柱手持長槍,輕輕挑開擋路的荊棘,動作敏捷而謹慎。突然,他一把拽住蘇晚的胳膊,壓低聲音說道:“噓
——”
山坳裡的燈火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宛如星星墜落人間。蘇晚微微眯起眼,仔細望去,隻見二十頂灰布軍帳整整齊齊地排列開來,外圍矗立著三個哨塔,每個塔上都亮著燈籠,昏黃的燈光在霧氣中搖曳不定,哨兵的影子在燈籠下晃來晃去,彷彿鬼魅一般。
“二十人守夜,每更換班。”
蘇晚輕聲說道,同時摸出懷裡的炭筆,在撕下的衣襟上認真地畫著。“水源在軍帳西邊,有個石砌的井台;東邊是馬廄,至少三十匹馬。”
趙鐵柱的喉結動了動,低聲說道:“這比陳遠說的軍營還大。鷹眼...
怕不是給人當馬前卒。”
蘇晚手中的炭筆停在了半空,她想起廟外鷹眼喊
“活的”
時那充滿冷笑的表情,想起那些殺手腰間統一佩戴的玄鐵令牌,心中豁然開朗
——
原來他們並非毫無組織的散兵遊勇,而是有人精心豢養的暗樁。
“得把訊息傳給顧昭。”
她迅速把畫好的地圖折成小塊,塞進趙鐵柱的衣袋。“你帶小翠走,沿著溪水往下,天亮前能到青石板路。顧昭的暗衛在那片老槐林有聯絡點。”
“那你呢?”
趙鐵柱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與擔憂。“你一個姑孃家,留這兒多危險!”
蘇晚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昨晚剛剛為傷者縫合過刀傷,此刻還沾染著小劉的鮮血。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到前世手術室裡那明亮的無影燈下,想起母親臨終前緊緊攥著她的手,叮囑她
“要護好小川”。突然,她微微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堅定的笑容:“我會藏。小時候在山裡掏鳥窩,我能在樹杈上蹲一整天,連老獵人都找不著。”
趙鐵柱還想要說些什麼,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鷹嘯,那聲音尖銳而悠長,彷彿一把利刃,瞬間刺破了山間的濃霧,也刺破了蘇晚故作鎮定的偽裝。
她想起廟外鷹眼那寒光閃閃的刀,想起他惡狠狠地說
“再給你們十息”
時的陰鷙表情,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急切地說道:“快走。”
天快亮的時候,霧氣漸漸散去。蘇晚靜靜地蹲在樹杈上,看著趙鐵柱和小翠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晨霧之中,心中五味雜陳。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藥箱,裡麵還剩半塊紫花地丁,半瓶麻醉散,這是她目前僅有的一點物資,也是她應對未知危險的依仗。
山坳裡的軍帳傳來打更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清晰。她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露水的麻鞋,又摸了摸懷裡的炭筆,彷彿在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
東邊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那聲鷹嘯再次響起,這一次似乎更近了,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彷彿有一雙無形的眼睛正窺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蘇晚的手指輕輕撫過衣擺,那裡藏著她從廟後撿到的半塊玄鐵令牌,邊緣還帶著一個小小的缺口,在晨曦的微光中閃爍著神秘的光澤。
她想起小劉說的那棵歪脖子老槐,想起軍帳邊那座石砌的井台,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她果斷地扯下腰間的破毯子,粗布擦過臉龐時,她聞到了一股濃濃的血味,還有淡淡的藥香,那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經曆的見證。
山風輕輕吹起,捲起她的碎發,露出耳後一道淺淺的疤痕
——
那是前世手術時不小心被手術刀劃傷留下的。蘇晚微微眯起眼,目光堅定地望著山坳裡晃動的燈籠,伸手把藥箱的帶子又緊了緊。
該換身行頭了。她在心中暗自思忖著,想起軍帳外晾著的破損衣袍,想起哨兵換班時那規律的腳步聲。
晨霧裡漸漸飄來飯香,是小米粥混合著鹹菜的味道,鑽進她的鼻腔,引得她餓得發疼的肚子一陣咕嚕作響。她摸了摸肚子,從樹杈上輕輕滑下來,腳印剛好穩穩地蓋在那串帶銅扣的泥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