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77章 幕後皇子·重啟棋局
蘇晚捏著那枚青灰玉佩的指尖微微發顫,暮色四合,她借著火摺子跳動的橘紅火光,將玉佩翻過來——背麵果然刻著個模糊的字,筆畫邊緣被刻意磨得圓潤,卻仍能辨出那遒勁的筆鋒走向,帶著幾分刻意藏拙的張揚。
阿九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小手指軟軟地戳了戳那道刻痕,指甲縫裡還沾著白日裡的黑灰:阿姐,這是數字嗎?像我們數數時寫的。
蘇晚將玉佩攥進掌心,冰涼的玉溫透過粗布袖底沁入麵板,熨帖著腕間的躁動。她想起三日前在太醫院當差的周參將偷偷送來的藥材清單,那上麵蓋著的驗印,蓮花紋路與這玉佩竟有七分相似,尤其是花瓣末端那處細微的彎鉤,如出一轍。
而最近京中茶肆裡總飄著些閒言碎語,說書先生拍著醒木道:二皇子素日最喜在太醫院走動,說是為母妃煎藥,那份孝心呐,真是聞者落淚......
蘇姑娘?趙將軍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帶著鎧甲特有的沉厚回響。
老將軍鎧甲未卸,甲片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抬手時甲片相撞發出細碎的聲:這玉佩...你是疑心二皇子?
趙叔。蘇晚將玉佩塞進他掌心,老將軍的手掌粗糙如砂紙,能清晰感受到玉麵上的紋路,您在晉州時,可見過藩王私印?
趙將軍粗糲的指腹反複摩挲著玉佩紋路,忽然瞳孔一縮,指節猛地收緊:這蓮花瓣的弧度...和當年晉州藩王府內院的琉璃瓦當,一模一樣!他猛地抬頭,額角青筋跳動,可二皇子是陛下嫡子,怎會與藩王殘黨...
所以需要查。蘇晚轉身將阿九抱到長凳上,小桃正用濕布細細擦他臉上的黑灰,布巾擦過臉頰,留下淡淡的水痕。她望著焦土上未燒儘的藥渣,苦澀的氣味混著艾草的清香鑽進鼻腔,三日前太醫院換了新庫管,今日醫館就遭火劫,若說無關...
屬下回來了。影十四的聲音從院外傳來,玄色披風沾著星點夜露,落地時帶起一陣微涼的風。
他單膝跪地,動作利落如貓:顧統領已進宮麵聖,讓屬下傳話,今夜子時前必回。
蘇晚看了眼天色,月亮剛爬上東牆,像塊浸了水的羊脂玉,清輝灑落,給焦黑的廢墟鍍上一層銀霜。她摸了摸阿九柔軟的頭頂,對小桃道:帶阿九去後巷張嬸家歇著,就說我要整理藥譜,晚些過去。
小桃應聲,牽著阿九的手剛跨出門檻,阿九突然回頭,小臉上滿是擔憂,聲音細細的:阿姐,你要小心壞人。
蘇晚笑著應下,等兩人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才轉身對趙將軍道:您去前院守著,留意可疑動靜,影十四跟我來。
她踩著焦黑的木梁走進偏房,牆角處有塊鬆動的青石板,掀開時帶起一陣塵土。石板下藏著個鐵盒,盒身覆著層薄鏽,開啟時發出的鈍響。盒裡整整齊齊放著這半年來醫館記錄的醫案,紙頁邊緣泛黃,最上麵壓著張泛黃的紙——是顧昭半月前畫的京城暗衛分佈圖,墨跡已有些暈染。
蘇姑娘。影十四忽然按住她的手腕,指尖微涼,顧統領說過,這些東西太過機密,不可輕易動用...
正是要派上用場的時候。蘇晚抽出那張分佈圖,燭火在她眼底晃出細碎的光,像揉碎的星辰,若真有人想毀醫館,那便讓他們看看,醫館裡藏著什麼更要緊的東西。
乾清宮內,顧昭跪在冰涼的青磚上,龍涎香混著濃冽的墨香鑽進鼻腔,熏得人有些發暈。皇帝正批著奏摺,朱筆在晉州賑災四字上頓了頓,筆尖懸在紙頁上方,墨滴在紙上暈開個小圈:顧統領說醫館遇襲,牽連皇家清譽?
顧昭垂眸,目光落在皇帝龍靴上的金線雲紋,紋路繁複,繡工精緻,那火起得蹊蹺,偏燒了新到的藥材,卻留著醫案室。蘇姑娘說,那些藥材是太醫院撥的,賬目還在夾牆裡存著。
皇帝突然笑了,放下朱筆,筆杆落在硯台邊緣發出的輕響:你倒會借題發揮。他起身走到窗前,月光透過紗簾落在他鬢角,銀絲在月色下格外顯眼,你前夜說幽冥門有皇族影子,今日又提太醫院...昭兒,你覺得,誰最像那位幕後之人?
顧昭喉結動了動,舌尖嘗到一絲苦澀。他自幼在暗衛營長大,最懂帝王心術——皇帝這是要他說出口,卻又不願自己先挑破那層窗紙。
二皇子。他聲音平穩,聽不出情緒,近日太醫院的動靜,多與二皇子母族有關。掌管藥材入庫的劉管事,是二皇子母妃的遠房表親。
皇帝沒說話,隻是望著窗外的月亮,身影在窗紙上拉得很長。顧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寂靜的大殿裡格外清晰,突然想起蘇晚今日在火場說的話:他們燒的不是藥鋪,是想燒了我們查下去的路,燒了那些能證明他們罪證的痕跡。
退下吧。皇帝的聲音像浸了冷水,帶著刺骨的寒意,明日讓蘇姑娘把醫案呈上來,朕要親自看看。
顧昭退出乾清宮時,月亮已爬到中天,清輝遍灑,宮牆上的琉璃瓦閃著冷光。他翻身上馬,玄色披風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急促的聲——蘇晚該等急了。
活死人醫館廢墟上,鬼麵的出現像一片被風吹來的烏雲,瞬間遮蔽了月光。蘇晚正蹲在焦土上整理未燒儘的當歸,根莖已被熏得發黑,忽然聽見瓦礫碎裂的脆響,如骨裂般刺耳。
她抬頭,就見屋簷上立著道黑影,麵覆青銅鬼麵,猙獰的紋路在月色下更顯陰森,隻露出雙眼,像兩簇淬了毒的鬼火,死死盯著她。
蘇大夫。鬼麵的聲音經過麵具過濾,變得沉悶沙啞,像刮過青磚的風,你真以為治好了幾個病人,就能翻雲覆雨?就能扳倒你惹不起的人?
蘇晚慢慢站起身,指尖悄悄扣住袖中短刀的刀柄,冰涼的鐵觸感讓她心神安定。她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血腥氣——是新染的,還帶著溫熱的腥甜,混著點沉水香,氣味濃鬱,與二皇子府常用的熏香一般無二。
你燒了醫館。她聲音冷靜,像結了冰的湖麵,卻燒不掉我治過的人,燒不掉他們嘴裡的證詞,燒不掉那些刻在骨子裡的記憶。
那便燒了那些人。鬼麵抬起手,月光照亮他掌心的火摺子,硫磺的氣味隨風飄來,比如...張嬸家的小阿九,那孩子笑起來眼睛像月牙,燒起來一定很熱鬨。
蘇晚的短刀地出鞘,寒光在月色下一閃而過。她剛要撲過去,鬼麵卻笑了,笑聲透過麵具傳出,像破鑼般刺耳,火摺子地熄滅在他掌心。
等她再抬頭,屋簷上隻剩幾片被風捲起的焦紙,打著旋兒飄落,輕輕落在她腳邊,如同燃儘的灰燼。
蘇姑娘!趙將軍從院外衝進來,鎧甲撞在門框上發出巨響,震得殘牆落下幾片碎磚,屬下聽見動靜...
追不上了。蘇晚攥緊短刀,刀把上的紋路硌得掌心生疼,留下深深的印子。她望著鬼麵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忽然想起顧昭說過,幽冥門的人總帶著沉水香——和二皇子書房裡的香,一模一樣,連燃燒時那點微苦的尾調都分毫不差。
城東廢棄祠堂,影十四貼著斷牆屏息凝神,連呼吸都放輕。他跟著鬼麵繞了三條街,穿過兩條窄巷,最後停在這處荒祠前。門楣上土地廟三字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門檻上結著厚厚的蛛網,沾著塵土和落葉。
影十四看見鬼麵掀開門簾,裡麵傳來個沙啞的聲音,像砂紙摩擦木頭:事情辦得如何?蘇晚那邊有動靜嗎?
蘇晚識破了藥材的局,她好像猜到我們要動太醫院。鬼麵摘下麵具,露出張普通得扔進人堆就找不著的臉,眼角有顆黑痣,但她沒料到,我們要的不隻是醫館,還有那些藏在醫案裡的名字。
柳先生。影十四聽見這個稱呼,後背瞬間繃緊,冷汗浸濕了裡衣。他見過顧昭手裡的密報,柳先生便是李敬之——前晉州藩王最信任的幕僚,三年前藩王倒台後便銷聲匿跡,沒人想到他竟藏在京城。
顧昭查得太近了,再讓他查下去,我們的根基會被挖出來。柳先生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在刮擦,得讓他分神,把注意力從二皇子身上移開。
蘇晚的醫案要呈給陛下。鬼麵冷笑,露出泛黃的牙齒,那些治過的病人裡,有不少是暗衛家屬,還有幾個是當年晉州逃荒來的舊部。若醫案裡少了幾頁,顧昭定會方寸大亂......
影十四不敢再聽,掏出腰間的響箭就要發射,指尖剛觸到箭羽,祠堂門突然被踹開——顧昭立在月光裡,玄色披風翻卷如浪,腰間暗衛腰牌閃著冷光,像淬了冰的星辰。
柳先生。他聲音像淬了冰,帶著徹骨的寒意,彆來無恙。
柳先生的瞳孔劇烈收縮,臉上血色儘褪。他抓起案上的青銅燈盞砸向顧昭,燈油潑灑,在地上燃起一小片火,借著火光轉身就往祠堂後牆跑,動作狼狽如喪家之犬。
鬼麵抽出匕首撲過來,卻被顧昭一腳踹中胸口,的一聲撞在斷柱上,悶哼一聲昏了過去。
顧昭對影十四低吼,自己已翻上後牆,玄色身影如獵豹般矯健。
月光下,柳先生的灰袍閃過牆角,慌不擇路地消失在衚衕儘頭,留下一串踉蹌的腳印。
醫館偏房裡,蘇晚正將醫案按病症分類,桌上堆起高高的紙堆,燭火在紙頁上投下晃動的影子。門被推開時,她抬頭就看見顧昭,發梢沾著夜露,眉間還凝著未散的冷意,卻在看到她時柔和了幾分。
柳先生。顧昭將半塊碎玉扔在桌上,玉麵沾著泥土,他和鬼麵計劃動醫案,想毀掉那些與晉州相關的記錄。
蘇晚撿起碎玉,上麵的蓮花紋路與那枚烏鴉玉佩嚴絲合縫,拚在一起正是一朵完整的蓮花。她忽然笑了,笑得顧昭心頭一跳,那笑容裡有智計,有決絕,還有幾分豁出去的勇烈:他們以為燒醫館、嚇病人、動醫案就能逼退我?太天真了。
她拉開抽屜,取出張京城地圖,鋪在桌上,紙張因陳舊而微微發脆。燭火映著她眼底的光,像要燒穿這濃重的夜色:顧昭,趙叔,我要讓幽冥門知道——他們布了三年的局,該換執子人了。
顧昭俯身看地圖,見她用硃砂筆在太醫院、二皇子府、晉州會館三處畫了圈,紅痕鮮豔,像滴落在紙上的血。
趙將軍湊過來,粗聲問:蘇姑娘打算怎麼做?給他們來個將計就計?
他們要動醫案。蘇晚指尖點在太醫院的位置,力道頗重,幾乎要戳破紙頁,那我們就給他們送份假醫案,把他們引到晉州會館去。她抬頭看向顧昭,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但需要暗衛配合,在關鍵時候...讓他們拿到想拿的東西,再把人贓並獲的場麵,送到陛下眼前。
顧昭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鬢發,指尖擦過她的耳廓,帶著微涼的觸感。他的掌心還帶著追人時的溫度,聲音低得像耳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說怎麼做,我都陪著。
夜色漸深時,顧昭站在醫館廢墟前的老槐樹下,樹影斑駁,落在他身上如墨。他望著天上漸圓的月亮,想起皇帝今日說的各有心思,又想起蘇晚攤開地圖時眼裡的光,那光芒比月色更亮,比星火更烈。
這場棋...他低聲道,聲音被風卷向未知的方向,帶著破局的決心,該換個人執子了。
遠處傳來更夫敲梆子的聲音,咚——的一聲,悠長而沉悶,驚起幾隻夜鴉,撲棱棱地飛向夜空。
影十四從房頂上躍下,動作輕得像片葉子,手裡捏著張紙條,墨跡新鮮:顧統領,城北大牢傳來訊息,前日抓的那個藥商,鬆口了,供出了和劉管事的交易記錄。
顧昭接過紙條,借著月光掃了眼內容,眼底閃過冷光,如寒潭結冰。他將紙條遞給蘇晚,後者看罷抬頭,兩人相視一笑,那笑容裡有瞭然,有默契,更有即將收網的篤定——他們要等的魚,快上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