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201章 暗寺伏殺,血刃再現
顧昭的掌心,還清晰地留存著蘇晚發頂傳來的溫度,那溫度帶著她獨有的柔和與溫暖,彷彿是寒夜中的一絲慰藉。他轉身之際,衣擺輕輕掃過她緊緊攥著的藥箱邊緣,那股帶著艾草香的溫度,在夜風裡悠悠地飄散,卻又散得極慢,彷彿在眷戀著這片刻的相依。
“守在這裡。”
他低聲吩咐著,將手中的軟劍遞給影十一。話語間,目光不自覺地又落在蘇晚泛白的指節上
——
那雙手,在今早還溫柔地給隔壁張嬸的孫子紮針退燒,動作嫻熟而輕柔,可此刻卻死死地摳著藥箱的銅鎖,鎖扣深深地壓進掌心,留下一道道紅痕,彷彿在訴說著主人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顧昭沒再過多停留,深吸一口氣,提起燈盞,邁著沉穩而堅定的步伐往廟門走去。每一步落下,靴底都會碾碎幾片乾枯的落葉,發出清脆的碎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突兀,驚得簷下棲息的老鴉撲棱棱地飛起,伴隨著一陣聒噪的鴉鳴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蘇晚靜靜地蹲在老槐後的陰影裡,夜的黑暗如同一塊巨大的幕布,將她緊緊包裹。她微微仰頭,數著那一聲聲鴉鳴,心中默默計算著時間。顧昭臨走前承諾
“最多半柱香”,可此刻,東邊的月牙才剛剛爬上第三片瓦角,時間彷彿變得格外漫長。風,裹挾著廟內飄來的濃重土腥氣,絲絲縷縷地鑽進她的鼻腔,那股氣息讓她不禁想起今早給陳七處理傷口時的情景
——
那道鋸齒狀的血口邊緣,泛著詭異的紫色,與後窗木栓上的劃痕,紋路竟是分毫不差,這其中似乎隱藏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讓她的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影十一。”
她輕聲喚道,聲音壓得極低,在寂靜的夜裡如同蚊蚋般細微。“我去茅廁。”
暗衛的手不自覺地按在刀柄上,刀在鞘中發出輕輕的聲響,彷彿在提醒著周圍潛在的危險。“顧統領說
——”
“我憋著難受。”
蘇晚摸出帕子,輕輕按在小腹上,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臉色白得如同白紙,透著一種病態的虛弱。“就去廟後那叢野菊那兒,你看得見的。”
她的聲音帶著一絲哀求,讓人不忍拒絕。
影十一猶豫了片刻,緊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鬆了鬆。蘇晚剛邁出腳步,他又突然低喝:“半柱香,多一刻都不行。”
那聲音堅定而不容置疑,如同軍令一般。
蘇晚連忙應著,然而,在繞過影壁的瞬間,她卻悄然拐進了偏院。偏院的青石板縫裡長滿了苔蘚,濕滑無比,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倒,趕忙伸手扶住斑駁的紅牆,才穩住了身形。就在這時,一股濃重的鐵鏽味撲鼻而來,那味道濃烈得讓人幾乎作嘔,彷彿是鮮血長時間凝固後散發出來的腐臭氣息。
順著這股味道,她的目光落在了佛殿後牆下。一具屍體橫陳在枯黃的草叢裡,毫無生氣。蘇晚的呼吸瞬間頓住,心臟猛地一縮,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她緩緩蹲下身,手指微微顫抖著懸在屍體頸側,屏息凝神,試圖感受那一絲若有若無的脈搏。然而,指尖傳來的隻有一片冰冷,沒有絲毫跳動的跡象
——
死者已經沒了脈搏。
死者的腰間,掛著一塊青銅令牌,令牌的邊緣刻著
“鎮北”
二字,那獨特的樣式,正是邊軍特有的虎符樣式。蘇晚心中一驚,目光迅速移向傷口。隻見左胸處的血洞呈不規則的鋸齒狀,皮肉向外翻卷著,那模樣,竟和陳七胸口的傷口如出一轍。
“晚晚?”
遠處突然傳來影十一焦急的喚聲。
蘇晚的心尖猛地一顫,來不及多想,迅速解下死者的外袍,輕輕蓋住他的麵容,轉身準備離開。就在這時,她的餘光瞥見屍體的右手似乎緊緊攥著什麼東西。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伸手掰開那已經僵硬的手指,一枚帶血的銅釘
“咕嚕”
一聲滾落在地。借著月光,她清晰地看到釘身刻著細小的雲紋
——
和陳七傷口裡那枚碎刃的紋路,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廟內突然傳來一聲重物倒塌的悶響,那聲音沉悶而厚重,彷彿是有什麼巨大的東西轟然倒下,震得地麵都微微顫抖。蘇晚心中一緊,來不及思考,拔腿就往聲源處跑去。藥箱隨著她的奔跑,不斷地撞在胯骨上,每一下撞擊都傳來一陣生疼,但她此刻已經顧不上這些,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
去看看發生了什麼。
轉過抄手遊廊時,偏殿的門
“轟”
地一聲被撞開,一股強大的氣流撲麵而來。影十一身著玄色勁裝,此刻卻染滿了鮮血,腳步踉蹌地退了出來,左肩赫然插著一支淬毒的短箭,箭尾還在微微顫動。
“機關!”
他咬著牙,伸手去拔箭,每一個字都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暗樁觸發了翻板......”
話音未落,二十餘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從梁上一躍而下,動作敏捷而迅速。為首者臉上覆著黑巾,隻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手中的短刃在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芒
——
正是陳七傷口裡那把雲紋刃的樣式,透著一股森冷的殺意。
顧昭的軟劍如同一道銀色的閃電,瞬間劃破夜色,在他身周織出一張密不透風的銀網,抵擋著黑衣人如潮水般的攻擊。蘇晚焦急地望去,隻見他的發帶已經散開,幾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額角,平日裡淩厲的劍招,此刻卻比往日慢了半拍,顯然是體力有所不支。
暗衛們雖然奮力抵抗,但在黑衣人的猛烈攻擊下,刀光漸漸被壓製。已經有兩個暗衛倒在了血泊之中,喉間插著帶倒刺的短箭,鮮血汩汩地往外流淌,染紅了地麵。
“顧統領,您護得住這小大夫,護得住全城的百姓嗎?”
刀疤男的笑聲如同砂紙擦過石板,刺耳而又尖銳。“西山舊廟裡的東西,夠燒三天三夜......”
顧昭的劍刃如疾風般擦過刀疤男的耳垂,然而,就在觸及咽喉的瞬間,卻突然頓住。蘇晚這才發現,他的左肋已經滲出暗紅色的血跡,腰間的軟甲不知何時裂開了一道縫隙,鮮血正順著衣擺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在地麵上形成一小片暗色的血泊。
“顧昭!”
她忍不住喊出聲,心中的擔憂如同潮水般湧來。袖中銀針
“唰”
地射出,帶著她的焦急與憤怒,如流星般飛向刀疤男。
刀疤男顯然沒料到會有這樣的偷襲,慌亂中急忙偏頭,銀針擦著他的耳後,“噗”
地一聲釘進了柱子裡。蘇晚趁機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手中的藥箱重重地甩在地上,裡麵的止血藥粉頓時撒了一地,揚起一陣淡淡的白色粉末。
顧昭的劍勢微微一頓,忍不住低喝:“誰讓你來的!”
聲音中帶著一絲責備,更多的卻是對她安危的擔憂。
“你流血了。”
蘇晚心急如焚,伸手摸到他肋下的傷口,溫熱的鮮血透過布料,源源不斷地滲進指縫,那觸感讓她的心揪成了一團。“再撐半刻鐘,你會脫力。”
她焦急地說道,眼神中滿是擔憂。
就在這時,刀疤男的短刃帶著淩厲的風聲破空而來。顧昭毫不猶豫地旋身,將蘇晚緊緊護在身後,手中的軟劍與短刃猛烈相擊,“當”
的一聲,火星四濺,有幾點濺在了蘇晚的臉上,傳來一陣微微的刺痛。她聞到一股焦糊味,這才發現自己鬢角的碎發被劍氣削斷了幾縷,正冒著淡淡的青煙。
“火摺子。”
她心急如焚,在顧昭的懷裡慌亂地翻找著,終於摸到了他腰間的銅匣。“偏殿香案下有乾草堆!”
她急切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
顧昭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反手將她用力推到佛像後,大聲喊道:“小心!”
蘇晚迅速劃著火摺子,那小小的火苗在黑暗中搖曳著,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火星落在乾草上,“騰”
地一下竄起半人高的火苗,瞬間照亮了整個偏殿。濃煙裹著香灰,迅速彌漫開來,嗆得人睜不開眼,黑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陣腳大亂,咳嗽聲此起彼伏,短刃的破空聲也頓時亂了節奏。
“影十一!”
顧昭的劍如閃電般挑飛兩把短刃,大聲喊道。“護好蘇姑娘!”
影十一扯下染血的衣襟,捂住口鼻,揮舞著手中的刀,砍翻了兩個試圖靠近的刺客,大聲回應道:“是!”
蘇晚借著濃煙的掩護,艱難地摸到顧昭的身側,迅速將止血藥粉拍在他肋下的傷口上。藥粉接觸到傷口的瞬間,顧昭吃痛悶哼了一聲,身體微微顫抖,但他卻反手握住蘇晚的手腕,聲音發啞地說道:“去佛殿,找暗門。”
“什麼?”
蘇晚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疑惑地看著他。
“陳七說,廢寺藏著比屍體更要緊的東西。”
顧昭的聲音因為疼痛而變得有些沙啞。“佛像底座,推左三圈......”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陣激烈的刀劍相擊聲截斷。蘇晚咬著唇,心中明白此刻情況緊急,不再猶豫,轉身衝進佛殿。月光透過殘破的窗紙,斑駁地照在佛像上,給佛像蒙上了一層神秘而詭異的色彩。
她迅速摸到底座邊緣的刻痕,按照顧昭所說,逆時針用力轉了三圈。隻聽
“哢嗒”
一聲,石座緩緩向右移動,露出下方黑洞洞的石階,一股潮濕而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彷彿是從地獄深處散發出來的。
火把亮起時,蘇晚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地下密室裡,成排的鐵甲在火光的映照下泛著冰冷的光,彷彿是一群沉默的衛士。弩箭堆積如山,散發著金屬的寒光,最裡麵還立著幾門黑黢黢的鐵管
——
她在現代軍事紀錄片裡見過,那是早期的火炮,靜靜地佇立在那裡,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威懾力。
顧昭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的軟劍無力地垂在身側,劍刃上的血還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在地上形成一串暗紅色的血滴。“這些甲冑的紋路,不是京城軍器監的製式。”
他的聲音低沉而凝重,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
“大人!”
影十一的聲音從東廂傳來。“東廂牆角發現這個。”
他攤開掌心,是半片深灰色披風,邊緣繡著盤蛇暗紋
——
和那日在祠堂外偷聽來的
“影蛇”
二字,嚴絲合縫。蘇晚的指尖微微發抖,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想起陳七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絕望,而是終於等到救星的釋然。而此刻,密室裡飄著若有若無的苦杏仁味,像極了陳七傷口裡滲出的血,帶著股說不出的腥甜,這股味道讓她的心中充滿了疑惑與恐懼。
“晚晚?”
顧昭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溫暖的觸感讓她微微一怔。“在想什麼?”
“陳七的血。”
她望著密室深處的火炮,緩緩說道。“和這具屍體的傷口,都泛著紫。”
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可能有毒。”
顧昭的瞳孔瞬間縮了縮,臉上的神色變得更加凝重。此時,影十一已經開始清理戰場,刀劍碰撞聲漸漸遠去,四周又恢複了平靜,然而,這份平靜之下,卻似乎隱藏著更大的危機。
蘇晚彎腰撿起腳邊的藥箱,銅鎖上還沾著剛才撒落的止血藥粉。月光從密道照進來,落在她袖中那枚帶血的雲紋銅釘上,泛著冷冽的光,彷彿在訴說著這一切背後隱藏的秘密。
回醫館的路上,顧昭的血不斷地浸透她的衣袖,那溫熱的鮮血彷彿是一種沉重的負擔,壓在她的心頭。她望著他蒼白的臉,心中思緒萬千,想起密室裡那些不屬於京城的兵器,想起影蛇的暗紋,想起陳七傷口裡的毒。明天,她要解剖那具邊軍屍體。她一定要知道,這毒,到底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