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25章 醫棚危機
午後的陽光透過槐樹的枝葉,灑下斑駁的光影,濃鬱的藥香在槐樹下緩緩彌漫開來。蘇晚正專注地把最後一帖退燒膏小心翼翼地塞進陶甕,動作輕柔而熟練,那陶甕的表麵因歲月的摩挲泛著古樸的光澤。就在這時,一陣雜亂而急促的馬蹄聲如驟雨般襲來,毫不留情地撞碎了這份寧靜與祥和,也攪亂了空氣中彌漫的藥香。
蘇晚心頭一緊,循聲望去,隻見籬笆在一陣猛烈的撞擊下發出
“劈啪”
的脆響,彷彿不堪重負。緊接著,七八個衙役如凶神惡煞般擠了進來,為首的捕頭腰牌閃爍著冰冷的光,猶如一道寒芒。他手中的水火棍猛地往地上一戳,那巨大的力道震得整個竹棚都劇烈晃動起來,彷彿大地都為之顫抖。“奉縣太爺令,查封城南醫棚!”
捕頭扯著嗓子喊道,聲音尖銳而刺耳,如同夜梟的嘶鳴。
“憑什麼!”
王老頭怒火中燒,雙眼圓睜,抄起燒火棍就像一頭憤怒的公牛般衝了過去。他那灰白的鬍子氣得劇烈抖動,宛如風中淩亂的衰草。“上個月說我們是散瘟婆子,現在又來封?我孫女兒就是在這醫好的,你們安的什麼心!”
他枯瘦如柴的手如鷹爪般揪住捕頭的皂衣,指甲因為用力幾乎要掐進對方的皮肉裡,那眼神彷彿要噴出火來。
小梅見狀,心急如焚,攥著記錄冊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剛要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卻被魏五眼疾手快地一把拽到身後。魏五的短刀在刀鞘裡微微蹭出細碎的聲響,那聲音如同夜暗中潛伏的野獸在磨牙,透著一股壓抑的危險氣息。他微微動了動喉結,目光如電,迅速掃過衙役們腰間的鐵尺。此刻雙方人數對比懸殊,八對三,對方占據絕對優勢,但他心中已然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保蘇晚先脫離險境。
然而,蘇晚卻異常冷靜,腳步未動分毫。她緊緊盯著捕頭腰間那枚晃動的銅印,思緒如潮水般湧動,昨夜張二狗那鬼鬼祟祟的背影瞬間浮現在眼前,還有藏在袖中的那團被汗水浸透的賬目,也似乎在提醒著她什麼。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劇烈,可她的手卻穩穩地按在腰間的布囊上,那裡裝著周禦史臨走時塞給她的巡視回執,朱紅的官印彷彿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那是希望的象征。
“官差大人。”
蘇晚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了半步,聲音清脆而堅定,如同山澗中泠泠作響的清泉。“可聽說周禦史昨日來城南巡視?”
捕頭的眼皮猛地一跳,握著水火棍的力道不自覺地鬆了些許,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周禦史是京官,關本縣什麼事?”
他強裝鎮定地說道,可聲音卻微微有些發顫。
“那這張回執,大人可認得?”
蘇晚不慌不忙地抽出布囊裡的紙,緩緩展開,故意將那朱紅的大印在陽光下晃了晃,那鮮豔的紅色在陽光的映照下格外奪目。“周大人親筆寫著‘城南醫棚防疫得法,準其存續’,縣太爺要封醫棚,莫不是要抗欽差的令?”
周圍的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彷彿平靜的湖麵投入了一顆巨石。王老頭鬆開了揪著捕頭的手,趕忙湊過去,眯著眼睛仔細瞧:“真有紅戳子!”
幾個婦人也紛紛擠過來,踮起腳尖,努力看著紙上的墨字,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周大人都誇了,縣太爺憑啥封?”
捕頭的臉瞬間漲得像豬肝一樣通紅,又氣又急。他死死盯著那方大印,喉結上下滾動了好幾下,突然惱羞成怒地揮棍指向蘇晚,惡狠狠地吼道:“你個鄉野村婦,哪來的……”
“我來說!”
一道尖銳的女聲如利箭般從人群後炸開,打斷了捕頭的話。
趙四娘奮力擠到前麵,懷裡還緊緊抱著個裹著藍布的娃娃
——
正是她上個月聲稱
“被醫棚克了災星”
的小兒子。此刻,那孩子正抓著她的銀簪津津有味地啃著,圓乎乎的臉上洋溢著健康的紅暈,全然沒了之前病懨懨的模樣。
“我家狗蛋就是在這醫好的!”
趙四娘激動地把孩子往眾人眼前一送,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上個月燒得說胡話,找了三個郎中醫不好,蘇姑娘用酒精擦身子,又餵了退燒的藥湯,三天就活蹦亂跳了!”
說著,她突然
“撲通”
一聲跪下,膝蓋重重地砸在青石板上,發出
“咚”
的一聲悶響,彷彿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要封醫棚,先封了我!我這條命都是蘇姑娘救的!”
“對!要封先封我!”
“我家老頭子也是在這撿回的命!”
七嘴八舌的喊聲響成一片,如洶湧的浪潮。有婦人淚流滿麵,伸手抹著眼淚,同時死死拽住衙役的褲腳;有漢子怒目圓睜,抄起曬草藥的竹匾,毫不猶豫地攔在醫棚門口,那眼神彷彿在向衙役們宣告著絕不退縮的決心。
魏五見狀,手中的短刀
“唰”
地出鞘半寸,寒光一閃,如同一道冰冷的閃電,映得捕頭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直到此時,捕頭才驚恐地發現,原本那些平日裡看似瘦骨嶙峋的村民們,此刻眼中都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猶如一群護崽的母狼,散發著一種令人膽寒的氣勢。
“都、都給我住手!”
捕頭色厲內荏地扯著嗓子大喊,額角的汗珠如豆粒般順著下巴不停地往下淌,洇濕了他的衣領。“再鬨就以妨礙公務論處!”
“妨礙公務的是你們吧?”
魏五的聲音冷得像塊冰,透著徹骨的寒意。
不知何時,魏五已經繞到了醫棚後牆,手裡揪著一個渾身補丁的
“乞丐”。那
“乞丐”
臉上塗抹著厚厚的鍋底灰,試圖掩蓋自己的身份,可手腕上那細膩嫩滑的麵板卻怎麼也遮不住。魏五猛地扯掉對方的破帽子,露出一個油光水滑的分頭,在陽光下閃爍著油膩的光澤。“這位兄弟在籬笆外蹲了半個時辰,說要討口水喝,可我搜他懷裡,搜出這個。”
說著,魏五用力甩過來一張紙。蘇晚穩穩接住,一股熟悉的黴味撲鼻而來
——
正是縣衙賬房特有的舊紙味道。展開一看,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速查城南醫棚賬目,若有不妥,即刻查封,勿使周禦史查知。”
末尾蓋著個硃砂印,正是知縣的私章,那鮮豔的紅色此刻看起來卻透著一股陰謀的氣息。
“縣太爺怕的是周禦史順藤摸瓜,查出他貪了賑災糧!”
蘇晚高舉著密令,原地轉了個圈,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清那方紅印。“晉州三年大旱,賑災糧本該十成發到百姓手裡,可縣太爺扣了三成!藥材款也貪了!現在他怕我們醫棚記的診療賬冊,怕周大人順著病人姓名查到沒領到糧的百姓,所以急著封醫棚!”
此言一出,人群瞬間炸開了鍋。王老頭怒不可遏,抄起燒火棍就要往捕頭身上掄去,一邊掄一邊罵道:“我就說咋領的糧總不夠!去年我家領了五鬥,隔壁老李家也五鬥,可我稱了,連四鬥都不到!”
有漢子紅著眼睛,像頭憤怒的獅子般衝了上來,大聲吼道:“還我兒子的救命糧!我兒子就是餓暈了才染上時疫的!”
捕頭被嚇得腿肚子直打顫,他驚恐地瞥了眼人群裡那些攥著鋤頭、滿臉怒容的莊稼漢,又看了看蘇晚手裡那猶如尚方寶劍般的欽差回執,心中充滿了恐懼和無奈。終於,他咬著牙,艱難地喊出:“撤、撤!”
衙役們如蒙大赦,慌不擇路地往外擠,撞翻了藥簍子,藥草撒了一地;撞歪了竹籬笆,竹條橫七豎八地散落著。隻留下滿地亂滾的陳皮,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和幾枚沒來得及撿的銀鏢
——
那是
“乞丐”
剛纔想暗算魏五時掉落的,在陽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晚姐姐。”
小梅小心翼翼地蹭過來,聲音因為害怕而微微發顫。“他們會不會……”
“會。”
蘇晚神色凝重,緩緩蹲下身,將散落在地上的陳皮一一撿進竹簍,動作沉穩而冷靜。“但今天之後,他們不敢明著來了。”
她抬頭望向漸漸暗沉的天色,風呼嘯著掀起竹棚的藍布,露出一角青灰色的天空,彷彿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暴。“周禦史的摺子該到京城了,縣太爺急,所以才狗急跳牆。”
她轉身看向圍過來的村民,提高聲音,堅定地說道:“但醫棚不會關!不僅不關,我還要選三個識字的嬸子、兄弟,來醫館學認藥、記賬、照顧病人。以後每個村都有自己的衛生員,再鬨病災,不用大老遠跑城南!”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歡呼,那聲音響徹雲霄,充滿了希望和力量。王老頭老淚縱橫,激動地抹著眼淚,高高舉手:“我家二丫頭識字!讓她來!”
趙四娘也不甘示弱,奮力擠到前麵:“我來!我天天在醫棚幫忙,藥罐子都認全了!”
小梅眼睛發亮,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把記錄冊往懷裡一抱,興奮地說道:“我當小先生!晚姐姐教我的,我都教給她們!”
直到月上柳梢,如水的月光灑在醫棚上,整個醫棚才漸漸安靜下來。魏五把那個
“乞丐”
五花大綁在柴房,那家夥早已沒了之前的硬氣,像隻喪家之犬般哭哭啼啼,嘴裡不停說著自己隻是縣太爺賬房的跑腿。
蘇晚坐在桌前,借著微弱的燭火,仔細翻看著從
“乞丐”
身上搜出的密令。燭火在她眼底跳躍,映成兩點暗芒,彷彿隱藏著無儘的思索。就在最後一頁的邊角,有一行極小的字映入她的眼簾:“京城有變,速斷城南線索。”
“他們已經在京城動手了……”
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密令邊緣,心中湧起一陣擔憂。“顧昭那邊,恐怕也不太平。”
夜風突然如鬼魅般卷開竹簾,發出
“嘩啦”
的聲響,彷彿在訴說著未知的危險。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比白天更加急切,更加沉重,彷彿踏在她的心尖上。
魏五神色一凜,手按短刀,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般衝了出去。片刻後,他匆匆返回,手裡捏著一個沾滿泥土的信封,神色凝重地說道:“驛馬送來的,說是京城來的。”
蘇晚急忙拆開信封,裡麵隻有半枚玉扳指
——
那是顧昭從不離身的那枚。扳指內側刻著的
“昭”
字被磨得發亮,彷彿訴說著歲月的痕跡,卻多了一道新鮮的劃痕,那劃痕如同被什麼利器狠狠劈過,顯得觸目驚心。
窗外,馬蹄聲漸漸遠去,隻留下愈發濃鬱的夜色,如墨般濃稠。遠處傳來的蟬鳴也似乎變得更加急切,彷彿在為這動蕩的局勢而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