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108章 夜襲風波
夜色如同浸透墨汁的厚重棉絮,沉甸甸地壓在醫館的青瓦之上,彷彿要將整個世界都吞噬在這無儘的黑暗之中。蘇晚靜靜地坐在屋內,借著微弱的燭光研讀《傷寒論》,思緒沉浸在古老的醫理之中。然而,這寧靜瞬間被打破,窗外傳來瓦片碎裂的輕響,那聲音細微卻清晰,宛如有人不經意間踩碎了夜空中閃爍的星子,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
“魏五。”
她下意識地壓低聲音喚了一句,案頭的《傷寒論》紙頁被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微風掀起半形,底下夾著的太醫院批註露了出來,那是昨日李主簿親批的
“消毒法試行三月”
的公文,紙張在燭光下泛著微黃的光澤。與此同時,顧昭昨夜在簷角所說的話突然在她耳邊炸響:“王侍郎最近總往趙德昌的醫館跑,你這兩日當心些。”
話音未落,院外便傳來魏五粗重的悶哼聲,那聲音彷彿悶雷在耳邊炸開,讓蘇晚心中一緊。她霍然起身,腰間那片磨得發亮的碎瓷片被她緊緊握住,鋒利的邊緣割得掌心生疼,但此刻她顧不上這些。正廳的門
“哐當”
一聲被撞開,凜冽的夜風呼嘯而入,她恰好看見三個蒙著黑布的身影如鬼魅般從影壁後竄出,手中的刀刃在月光下泛著冰冷的寒光,彷彿來自地獄的使者,散發著令人膽寒的氣息。
“護著張大錘!”
她對著側室方向聲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聲音在夜空中回蕩。緊接著,她毫不猶豫地轉身抄起案頭的藥碾子,朝著最近的刺客狠狠砸去。那刺客顯然沒料到看似文弱的醫女會突然反抗,在偏頭躲過藥碾子的瞬間,後頸突然捱了一記重掌。原來是顧昭不知何時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從側牆翻了進來,他身著玄色勁裝,在夜色裡宛如一團化不開的濃霧,神秘而冷峻。顧昭迅速扣住刺客的手腕,用力反擰,隻聽見
“哢嚓”
一聲,骨節錯位的脆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驚悚,驚得另外兩人頓時頓了頓。
與此同時,魏五也與第三個刺客展開搏鬥,他手中的刀狠狠砍在刺客肩上,血珠飛濺而出,有幾滴濺到了蘇晚的鞋尖,溫熱的觸感讓她心頭一凜。她趁機拽著張大錘往後院狂奔,鐵匠的傷臂被她攥得微微發顫,張大錘著急地說道:“蘇大夫,我這老骨頭不礙事
——”
“閉嘴!”
蘇晚心急如焚,一腳踢開柴房的暗門,將張大錘推進去,“躲在米缸後麵,彆喘氣!”
隨著門閂
“哢嗒”
一聲落下,外頭傳來顧昭低沉而有力的喝聲:“留活口。”
這場戰鬥比預想中結束得要快。當最後一個刺客被顧昭一腳踹翻,撞翻藥櫃後滾到蘇晚腳邊時,魏五的刀尖已經穩穩地抵在他的咽喉處,刀刃上的鮮血順著刀尖滴答滴答地滲進青磚的縫隙,在地上洇出一片深色的血跡。
顧昭上前一步,伸手扯下刺客的麵巾,露出一張陌生而瘦臉,左眉骨有道醒目的舊疤,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趴在那裡,為他的麵容增添了幾分可怖。
“誰派你來的?”
顧昭蹲下身子,拇指碾過刺客右手虎口,那裡有常年握刀磨出的厚厚繭子。“晉州的刀疤三?還是王侍郎府的護院?”
刺客突然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血沫從他嘴角不斷溢位,在月光下顯得格外陰森。“顧統領本事大,可這京城的水......”
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喉間滾出一個黑色藥丸。“深著呢。”
蘇晚見狀,立刻蹲下來死死按住他的下巴,手中的碎瓷片抵住他的後頸,語氣冰冷地說道:“彆想咬毒。”
她的指尖觸到他脖頸處跳動的脈搏,那脈搏跳動得快得像擂鼓,顯示出刺客此刻緊張而慌亂的心境。
顧昭已經用力捏住刺客的下頜,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神中透露出不容抗拒的威嚴:“說,誰要蘇晚的命?”
“要她命的......”
刺客突然發力,拚儘全力撞向顧昭,卻被魏五一腳狠狠踹回地上。“多了去了。”
他目光死死盯著蘇晚,瞳孔漸漸渙散,聲音微弱卻充滿惡意。“護得了一時......
護不了一世......”
顧昭猛地起身,玄色袖口已經沾上了刺客的鮮血,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刺眼。蘇晚心疼地摸了摸他的手背,觸手一片冰涼,彷彿他身上的溫度都隨著這場激烈的戰鬥消散了。她想起昨夜他說在暗衛密報裡看見
“醫署異動”,此刻才深刻明白,那些簡短的字眼背後,隱藏著的是帶著血的利刃,是一場場驚心動魄的危機。
“去燒熱水。”
她轉身朝著正廳走去,腳邊的藥櫃已經被撞得七零八落,《千金方》的書頁散落一地,一片狼藉。“魏五,你肩上的傷得趕緊處理。”
魏五扯下染血的布巾,露出一道從鎖骨劃到肋骨的傷口,傷口深可見骨,鮮血不斷往外湧出,染紅了他的衣衫。“小姐先看張大錘吧,那老小子剛才被嚇著了,傷臂準腫得更厲害。”
蘇晚這纔想起藏在密室裡的張大錘。她急忙推開柴房暗門,隻見張大錘正蹲在米缸後,手裡還緊緊攥著一塊碎磚,雙眼圓睜,滿是驚恐。見她進來,手中的磚
“當啷”
一聲掉在地上。“蘇大夫,我沒......”
“把袖子捲起來。”
蘇晚迅速摸出銀針,在燭火上仔細烤了烤,確保消毒。“疼就咬塊布。”
她的指尖輕輕按過張大錘腫脹的小臂,觸感如同按在發麵饅頭上,軟軟的且發燙。“昨日換的接骨膏被汗浸了,得重新敷。”
張大錘疼得直抽氣,但還是咧著嘴強笑道:“您這手法比趙老那個酸秀才強多了,上次他給我敷藥,疼得我直罵街。”
蘇晚沒有接話,全神貫注地拆著夾板。月光從柴房狹小的窗戶漏進來,灑在她身上,照亮了她鬢角的汗珠,那汗珠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宛如一顆顆細碎的珍珠。
顧昭靜靜地站在門口,玄色外袍搭在臂彎,露出底下染血的中衣。“我去醫署找李主簿。”
“天亮再去。”
蘇晚扯過一塊乾淨布巾,關切地說道。“你現在這模樣,能嚇著半條街的人。”
顧昭低頭看了眼自己,這才意識到渾身是血的自己此刻看起來確實有些可怖,不禁悶笑一聲:“倒也是。”
他轉身要走,又回頭補了句,“後半夜我守著。”
天剛矇矇亮,晨曦如同輕柔的薄紗,緩緩揭開夜的帷幕。李主簿的官靴聲
“噔噔噔”
地響在院外,伴隨著他急促的腳步聲,彷彿帶著清晨的緊張與忙碌。他身後跟著兩個衙役,手裡提著燈籠,昏黃的燈光映在他們臉上,使得臉上的褶子都跟著微微發顫。
“蘇大夫可受驚了?昨夜我在醫署值夜,聽見動靜就趕來了。”
李主簿的聲音帶著關切,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蘇晚把泡著血布的銅盆端到廊下,感激地說道:“勞李大人掛心。”
她指了指牆角捆著的刺客屍體,“這人身上沒有信物,但顧統領說他右手虎口有繭,像是常年練刀的。”
李主簿蹲下身仔細看了看,直起腰時眉頭緊緊皺成一個結,表情凝重。“王侍郎昨日在醫署說的話......”
他頓了頓,彷彿在斟酌著用詞。“我這就去兵部遞案,再調兩個衙役來守著。”
“不必。”
顧昭如鬼魅般從房頂上輕盈地跳下來,晨光灑在他身上,發梢還沾著晶瑩的露水,宛如清晨的精靈。“暗衛的人已經在周圍布了防。”
李主簿張了張嘴,最終隻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蘇大夫如今這處境......”
他指了指滿地狼藉的藥櫃,“樹大招風啊。”
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醫館前院,給這片經曆了昨夜風波的地方帶來一絲寧靜。這時,來了個賣糖葫蘆的老頭,他挑著擔子,擔子上的糖葫蘆在陽光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魏五剛要上前趕走他,老頭卻從糖葫蘆串裡摸出一張紙條,神色神秘地說道:“趙德昌被禦史彈劾了,說他私通江湖人士。”
他壓低聲音,彷彿生怕被彆人聽見。“您猜怎麼著?那禦史遞的摺子上,還按了三個被襲百姓的手印。”
蘇晚接過紙條,隻見上麵的字跡歪歪扭扭,像是臨時學寫的:“趙老最近總往城西破廟跑,給些穿黑衣服的人看病。”
她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昨夜刺客身上熟悉的藥味
——
那是趙德昌常用的艾草香。
顧昭默默地把紙條扔進炭盆,火星子立刻歡快地舔著紙角,不一會兒,紙條便化為灰燼。“趙德昌不過是棋子。”
他指了指窗外,目光深邃而冷峻。“真正的棋手,還沒動。”
夕陽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球,將青瓦染成金紅色,給整個醫館披上了一層夢幻的紗衣。蘇晚靜靜地蹲在院裡,收拾著那些破碎的藥瓶,破碎的瓷片在夕陽下反射出五彩的光芒。顧昭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他高大的影子將蘇晚整個人籠罩其中,彷彿為她築起一道堅實的屏障。
“他們還會再來嗎?”
她輕聲問道,指尖下意識地撫過一片沾著血的碎瓷片,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憂慮。
顧昭彎腰撿起那片瓷片,用隨身攜帶的帕子仔細地擦乾淨,動作輕柔而專注。“當然會。”
他把瓷片彆回她腰間,眼神堅定而充滿力量。“但下次,我會讓他們連刀都握不住。”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魏五從門後探出頭,神色有些緊張地說道:“小姐,門前圍了好些人......”
蘇晚站起身,透過門縫向外望去,隻見幾個婦人舉著藥包,為首的那個她認得
——
是前日來看咳嗽的張嬸。張嬸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拔高了幾分:“蘇大夫治好了我們的病,可有人說她是妖女,用邪術害人......”
顧昭的手輕輕按在她肩上,溫暖的溫度透過粗布衣裳傳過來,彷彿一道暖流注入她的心田。“彆怕。”
他輕聲說道,語氣堅定而有力。“我在。”
暮色漸濃,如同一幅巨大的水墨畫在天地間緩緩展開,醫館門前的人聲越來越密,如同潮水般漫過青石板。蘇晚望著顧昭眼裡堅定的光,突然想起昨夜刺客臨死前的話。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碎瓷片,那是她在這個世界的刀
——
比任何玄鐵都鋒利,比任何誓言都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