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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92章 太醫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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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內,檀香嫋嫋,那細膩的香氣如同一層輕柔的薄紗,彌漫在整個空間,給人一種寧靜而莊重的氛圍。太後在春桃的攙扶下緩緩起身,膝蓋竟沒有發出往日那種令人心煩的咯咯悶響。她微微低頭,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的腿,臉上的皺紋因喜悅而舒展開來,眼角眉梢都漾著笑意:“晚丫頭,你瞧瞧,哀家今早自己穿的錦鞋。”

蘇晚正專注地低頭整理藥箱,聽到太後的話,她抬起頭,眼底瞬間泛起溫熱的光芒。三日前,太後的膝蓋腫脹得如同發麵饅頭一般,麵板緊繃得透亮,彷彿輕輕一戳就會破裂。而如今,腫脹已經消退了大半,就連按下去出現的凹陷,都能快速回彈,這無疑是氣血流通的良好跡象。

她剛要開口回應,太後已從鬢邊取下一支金簪。那金簪上的翡翠墜子在晨光的映照下,流轉著水潤而柔和的光,彷彿一汪碧綠的湖水,靈動而深邃。“這是當年先皇賜的,水頭最足的老坑種。”

當金簪遞到蘇晚麵前時,她下意識地後退半步。她清楚地記得,昨日替太後針灸時,摸到老人的腕骨嶙峋得如同枯枝,可此刻這遞簪的雙手卻穩如磐石。“太後折煞民女了。”

她微微垂眸,指腹輕輕蹭過藥箱上的銅鎖,“醫病本是民女分內之事。”

“分內事?”

太後突然輕笑出聲,伸手拉住蘇晚的手,按在自己的膝頭,“哀家這腿,太醫院治了整整八年,每年一入秋,就疼得整夜整夜睡不著覺。你倒好,三帖藥、七針,就把老寒毒逼出去大半。”

她執意將金簪塞進蘇晚掌心,“拿著,這是哀家對你的信任。”

蘇晚捏著金簪,金屬的涼意透過掌心,絲絲縷縷地滲進血脈,讓她心中泛起一陣複雜的情緒。她緩緩抬頭,目光正好撞進太後幽深的眼底,那裡藏著比翡翠更透亮、更澄澈的光芒。那是曆經無數宮闈風雨後,對真心的一種敏銳捕捉,彷彿能看穿她內心的堅守與純粹。

與此同時,禦藥房內,青磚地麵泛著冷冷的光澤,彷彿在訴說著這裡的森嚴與規矩。陸院判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磕在案上,濺出的茶水迅速洇濕了《千金方》的書頁,那書頁上的字跡在水漬的暈染下,變得模糊不清。“各位同仁,”

他目光冷冷地掃過圍坐的太醫們,指尖有節奏地叩著桌案,發出清脆而又帶著壓迫感的聲響,“蘇氏不過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民間醫女,竟敢在太醫院精心擬出的方子上肆意改動!”

“更改祖方可是大忌啊。”

年紀最長的王太醫緩緩捋著花白的胡須,神情嚴肅,語氣中透著一絲憂慮,“當年孫院判不過隻是換了一味甘草,就被先皇罰去守藥庫,受儘冷落。”

“何止改方!”

陸院判猛地從袖中抖出一張紙,正是蘇晚前日開的方子,他將方子高高舉起,彷彿那是一件罪證,“你們看這‘蘄艾三錢’——《證類本草》裡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治痹症當用陳艾,她倒好,非要堅持說蘄艾溫性更純!”

他刻意提高聲音,臉上帶著憤怒與不滿,“這分明是不把老祖宗傳下來的醫道放在眼裡!”

殿外,梧桐葉在微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彷彿在為這場激烈的爭論增添一絲不安的氛圍。蘇晚剛跨進禦藥房的門檻,就撞進一片如芒在背的冷硬目光裡。二十餘位太醫或坐或立,神色各異,但大多帶著審視與質疑。陸院判站在最前頭,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那模樣活像一隻守在鼠洞旁,等待獵物出現的貓,眼神中透著算計與敵意。

“蘇醫女來得正好。”

陸院判甩了甩水袖,緩緩轉身,目光緊緊鎖住蘇晚,“我等正談論你呢。”

他再次舉起那張方子,氣勢洶洶地質問道,“你可知,擅自更改古方,按照太醫院的規矩該當何罪?”

蘇晚平靜地掃過眾人緊繃的臉,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在急診科時,那些會診時劍拔弩張的場景

——

老專家拍著桌子堅持己見,年輕醫生據理力爭,毫不退縮。眼前這一幕,竟和記憶中的場景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她從容地解下藥箱的搭扣,從中取出一遝泛黃的紙頁,紙張因為年代久遠,微微捲曲,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陳舊氣息。“各位大人要看規矩,晚就來說說規矩。”

她輕輕翻開最上麵的一張紙,那是太後詳細的診療記錄,墨跡還帶著新鮮的氣息,彷彿還能感受到書寫時的專注與認真。“太後的痹症,是當年照顧先皇時不慎染了寒邪,又因長時間居住在潮濕的偏殿,寒毒逐漸深入骨縫。太醫院此前的方子,大多采用辛熱之藥強攻,表麵上看似對症,實則在無形之中傷了太後的脾胃。”

她伸出指尖,輕輕劃過

“蘄艾”

二字,動作輕柔卻又堅定有力,“陳艾性燥,而蘄艾性溫且潤,太後脾胃虛弱,用蘄艾既能有效驅寒,又不會損耗體內津液

——

這是源自《本草綱目》裡的記載,‘蘄艾,生則微苦太辛,熟則微辛太苦’,陸大人難道從未讀過?”

陸院判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如同豬肝的顏色,他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被蘇晚清晰而有力的聲音蓋住。

她又從容地抽出一張人體穴點陣圖,圖上的穴位標注得清晰準確,她用一根銀針輕輕點在足三裡穴位上,銀針在陽光下閃爍著清冷的光,彷彿在訴說著醫學的神秘與嚴謹。“這三日我配合針灸之法,針的是足陽明胃經,目的是引脾胃之氣上行,從而帶動寒毒外散。”

她目光堅定地看向眾人,“各位若覺得我的方法離經叛道,不妨摸摸太後今日的脈象

——

胃氣是否比前日旺盛了三分?”

王太醫聽聞,突然緩緩站了起來。他邁著顫巍巍的步伐,慢慢走過來,手指輕輕搭在蘇晚帶來的脈枕上

——

那是太後今早剛剛診過的脈案。一時間,整個禦藥房安靜得隻能聽見微微的呼吸聲和王太醫手指下脈搏跳動的微弱聲響。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王太醫緩緩直起腰,他的白鬍子輕輕抖了抖,語氣中帶著一絲驚訝與認可:“確實...

胃氣回升,寒象大減。”

“這...”

陸院判的額頭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袖中那封密信,晉州藩王的火漆印硬硬地硌著他的手腕,提醒著他背後不可告人的秘密。信裡明確寫著

“蘇晚若查賑災糧,你我都活不成”,可此刻滿屋子的太醫都緊緊盯著他,就連向來最為保守的王太醫都已經鬆口,認可了蘇晚的醫術。

“各位大人若還是不信,不妨隨晚一同去太醫院藥庫。”

蘇晚鎮定地將穴點陣圖卷好,目光從容地掃過眾人,“晚可以現場用陳艾和蘄艾煎藥,讓各位親自聞聞氣味,嘗嘗藥汁

——

到底是老祖宗的規矩重要,還是切實治好病更為重要?”

禦藥房裡安靜得近乎死寂,彷彿時間都在這一刻凝固,隻能聽見銅漏滴水的聲音,那單調的滴答聲,在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如同敲擊在眾人的心上。

不知是誰先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接著幾個年輕太醫開始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起來:“她說的好像確實有道理...”

“夠了!”

陸院判突然猛地拍案,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震得藥罐叮當直響,在這安靜的禦藥房裡,如同一聲炸雷,“你不過是個區區民間醫女,有什麼資格來教太醫院做事?”

他轉身看向門口,臉上露出一絲決絕與慌亂,“太後若問起,本院判自會...”

“陸大人這是要抗旨?”

一個清脆的女聲從門口傳來,如同銀鈴般在禦藥房內回蕩。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春桃正小心翼翼地扶著太後站在逆光之中,太後頭上的珠翠在鬢邊閃爍著細碎的光芒,宛如點點繁星。

陸院判看到太後的瞬間,膝蓋一軟,差點直接栽倒在地

——

他竟然完全沒有聽見太後步輦的聲音!

“哀家問你,”

太後拄著龍頭柺杖,目光如兩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射向陸院判,“蘇醫女治好了哀家的腿,你卻反倒說她離經叛道?”

她緩緩轉向蘇晚,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溫和,帶著一絲欣慰的笑意,“哀家要封你做禦醫顧問,雖無品級,卻能隨時入宮。”

“太後!”

陸院判踉蹌著向前,“噗通”

一聲跪了下來,聲音中帶著一絲焦急與不甘,“太醫院百年規矩...”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太後毫不留情地打斷他,語氣堅定而威嚴,“哀家這把老骨頭都能在蘇醫女的醫治下漸漸好轉,規矩為何就不能改?”

她又對蘇晚笑了笑,眼神中滿是信任與期許,“明日開始,你就在禦藥房當值,有什麼需要的藥材,儘管找春桃拿牌子。”

蘇晚聽到這話,趕忙跪下叩首,掌心緊緊握著太後賞賜的金簪,金簪硌得她手心生疼,但此刻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這疼痛上。她微微抬頭的瞬間,瞥見陸院判攥緊的拳頭,指節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之色

——

她知道,那袖中密信的火漆,怕是要被他捏碎了。

暮色如潮水般漸漸漫進禦花園,將整個花園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影之中。春桃突然輕輕拽了拽蘇晚的衣袖,眼神中帶著一絲警惕,她壓低聲音,目光迅速掃過假山後晃過的宮裝衣角,“蘇醫女,”

她湊近蘇晚,聲音輕得如同遊絲,“方纔打掃偏殿時,我在磚縫裡撿到這個。”

說著,春桃展開一方素帕,裡麵裹著一封密信。蘇晚剛開啟密信,隻一眼,心跳便陡然漏了一拍

——

信裡赫然寫著

“晉州三年前賑災糧,被貪沒三成”,末尾的署名是

“故晉州糧道劉正之子劉承”。

“劉正?”

蘇晚腦海中迅速閃過母親曾經提起過的畫麵,晉州災年時,有個糧道官因為如實上報災情,觸怒了某些人,最終被革職查辦,“他兒子不是早...”

“聽說劉公子去年偷偷回了京城。”

春桃的聲音依舊很輕,彷彿生怕被什麼人聽見,“前幾日禦花園的井裡...

打撈出具男屍。”

蘇晚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密信在風中簌簌作響,彷彿在訴說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她突然想起顧昭曾經說過的

“更大的風暴”,想起陸院判袖中那封神秘的密信,想起晉州逃荒時,那些啃著樹皮,眼神中充滿絕望的老人

——

原來,這場看似天災的乾旱背後,隱藏著如此巨大的陰謀,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天災。

“蘇醫女?”

春桃輕輕推了推她,見她有些出神,輕聲喚道。

蘇晚猛地回過神來,迅速將密信塞進袖中。晚風輕輕掀起她的裙角,吹得禦花園裡的海棠花瓣紛紛揚揚地飄落,如同一場粉色的雨,灑落在地。

她靜靜地望著宮牆上的夕陽,那夕陽如血,將她的影子拉得老長,那影子在地上扭曲著,竟像極了晉州逃荒路上,那些倒在路邊,被命運無情碾壓的人。

“你們想讓我死,”

她對著風,喃喃自語,眼中的寒意比夜色更加濃烈,“我就偏要活得更好。”

回到醫館時,月亮已經高高掛在中天,灑下清冷的光輝,將整個醫館籠罩在一片銀白之中。蘇晚剛推開院門,一股熟悉的藥香撲鼻而來

——

是弟弟小川正在熬安神湯。那濃鬱的藥香,讓她原本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一些。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袖中藏著的密信,正打算回屋,忽然瞥見院牆上有道黑影一閃而過。那影子極輕極快,如同一片被風吹起的葉子,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但蘇晚在急診科值過無數個夜班,對危險的直覺比常人更加敏銳,她立刻察覺到了那一絲不尋常。

她停下腳步,目光緊緊盯著黑影消失的方向,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鼓,“咚咚咚”

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格外響亮。

“姐?”

小川端著藥碗從廚房走出來,看到蘇晚站在院子裡發呆,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怎麼站在這兒?”

蘇晚緩緩轉身,此時院牆上已空無一人,彷彿剛才的黑影隻是她的幻覺。但她知道,危險已經悄然降臨。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針囊,母親的話在耳邊清晰地響起:“針要紮病,更要紮人心。”

今夜,怕是有不速之客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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