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90章 暗潮洶湧
暗衛地牢中,那股濃鬱的黴味混合著鐵鏽氣,如同一頭無形的凶獸,肆無忌憚地往鼻腔裡猛鑽。影十二的手剛輕輕搭上牢門的鐵鎖,便聽到裡頭傳來一陣細碎且詭異的
“咯”
響。
“影蛇?”
他本能地壓低聲音,透過鐵欄間狹窄的縫隙向內望去。隻見那刺客蜷縮在破舊的草蓆上,下巴無力地抵著胸口,喉結正以一種極為詭譎的方式上下滾動著,彷彿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
影十二的瞳孔瞬間急劇收縮,鐵鎖
“當啷”
一聲墜落在地,在這寂靜陰森的地牢裡,那聲響格外刺耳。就在鐵鎖落地的瞬間,他已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翻身躍進了牢房。
影蛇的舌尖正拚命往臼齒後縮去,絲絲縷縷的血絲順著他的嘴角蜿蜒而下,在青灰色的囚服上洇出一片片暗紅的血漬,宛如一朵朵詭異綻放的暗色花朵。
“咬舌?”
影十二心中一驚,急忙反手用力扣住對方的下頜,指尖如同鐵鉗一般,死死掐開那緊咬的牙關。與此同時,他另一隻手迅速如電般點向影蛇的人迎、承漿二穴。影蛇的身體猛地一陣劇烈震顫,一口血沫混著斷舌的碎塊
“噗”
地噴射而出,濺在了影十二的手背上,溫熱的血水帶著一股濃烈的腥味。
“王爺說......”
影蛇的眼皮重重地耷拉下來,彷彿有千斤重,喉間發出如同氣泡破裂般的微弱聲響,“蘇晚不死,晉州案難平......”
影十二的手不禁微微一頓。
他凝視著刺客那雙逐漸渙散的瞳孔,腦海中突然清晰地浮現出三日前顧昭站在地牢外,麵色凝重地說:“活要見人,死要見魂。”
他急忙扯下腰間的帕子,迅速裹住影蛇的下巴,隨後將指腹輕輕按在對方的頸側,感受著那微弱卻還算平穩的脈搏跳動。
“傳醫正!”
他猛地一腳踹開牢門,那聲音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撞在潮濕冰冷的石壁上,驚得梁上棲息的蝙蝠撲騰著翅膀,慌亂地四處飛散。
同一時刻,在啞巴巷的蘇記醫館前,晨霧如同輕紗一般,尚未完全散去,給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魏五正彎著腰,粗糙的大手撿起門墩旁的紙團。他那布滿老繭的指腹輕輕擦過信紙上的墨跡,原本舒展的眉峰倏地擰成了一個緊緊的結。
“姑娘!”
他大聲喊道,聲音在這寂靜的清晨裡格外響亮。
正蹲在藥碾旁,專心搗製防痘膏的蘇晚聞聲抬起頭,隻見魏五大步流星地朝她走來,袖口還殘留著昨晚煎藥時不小心沾上的焦痕。
她接過紙團,緩緩展開,入目的是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跡:“識相者速離京城,否則全家陪葬。”
“哪來的?”
她的指尖在
“全家”
二字上輕輕一叩,聲音彷彿是浸在冷水裡的刀,透著一股冰冷的寒意。
“門墩底下壓著的,我掃階時碰著了。”
魏五下意識地摸向腰間的短刀,刀鞘與粗布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響,彷彿在宣泄著他內心的憤怒。“我這就去衚衕口問,定是哪個不長眼的
——”
“不用。”
蘇晚冷靜地將信紙對折,塞進製藥的銅匣裡,眼神中透著堅毅。“他們敢送,就不怕被查。”
她轉身從藥櫃裡取出新曬的陳皮,輕輕碾碎一片,清苦的香氣瞬間彌漫開來,縈繞在鼻尖。“魏叔,去把虎子喊來。”
不一會兒,虎子揉著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跑了進來。此時,蘇晚正手持炭筆,在門板背麵認真地畫著草圖。
她抬起手指,指向屋頂的方向,有條不紊地說道:“今日要在這兒搭個哨塔,要能站兩個人,視野必須能覆蓋前後三條街。”
炭筆在草圖上
“鐘”
字的位置重重圈了圈,接著說道:“再找個銅鈴鐺,敲一聲代表有生人臉,敲三聲......”
她抬起眼眸,望向魏五,目光堅定而沉著,“敲三聲就把後門的藥櫃推過來堵門。”
魏五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去西市買木料,虎子搬梯子。”
他頓了頓,又補上一句,眼神中透著擔憂,“姑娘,要不我去求顧統領......”
“顧昭來了。”
蘇晚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突然抬頭說道。
門簾被微風輕輕掀起一角,顧昭的身影正穿過青石板路緩緩走來。他換了一件月白色的錦袍,腰間的玉牌在晨霧中泛著溫潤柔和的光,可他的眉峰卻緊緊地壓得低低的,彷彿是要下雨的烏雲,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影蛇醒了。”
他徑直步入醫館,直奔主題,聲音比這清晨的霧靄還要寒涼,“他說,晉州案難平,隻因你活著。”
蘇晚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藥碾上停住。
她的思緒瞬間飄回到上個月在義莊施藥的時候,那個滿臉淚痕,緊緊攥著她手腕哭訴的老婦人:“我兒子是被貪糧的官逼死的,姑娘,你要替他申冤啊。”
還有前日裡,為難產的繡娘接生後,那女人緊緊抓著她的手,感激涕零地說:“蘇大夫,我這條命是你給的,要我做什麼儘管說。”
“他們怕的不是我。”
她緩緩抬頭,眼底清晰地映著顧昭緊繃的下頜線,“是我身後這些被救的人。”
顧昭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手背,可手在半空中卻突然頓住了。
地牢裡影蛇的話仍在他耳邊不斷回響:“動搖皇權根基”。他耗費三個月時間追查的晉州貪腐案,到最後竟意外牽出晉王妃私運軍糧的密信。而眼前這個總是在醫館裡低頭專注搗藥的姑娘,憑借著她救治過的一百零七個病人,竟編織成了一張比暗衛密報更加鮮活、更加有力的網。
“若繼續查下去......”
他的喉結微微動了動,聲音中帶著一絲凝重,“會有更大的風暴。”
蘇晚卻突然輕輕笑了。
她的笑容如同春末溫暖的陽光,瞬間穿透了醫館裡那常年彌漫不散的藥氣。“顧昭,我穿越來的那天,親眼看著我娘咳著血,卻還要堅持給逃荒的人施藥,我弟弟餓得隻能啃樹皮。”
她的指尖輕輕撫過藥櫃上的刻痕
——
那是小川用樹枝調皮地劃出來的,“我來到這兒,不是為了苟且偷生。”
顧昭靜靜地望著她眼中閃爍的光芒,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暗衛密檔裡關於她的記載:蘇晚,晉州逃荒女,善治外傷,能止大血。
可此刻站在他麵前的,分明是一個將藥杵握成寶劍的姑娘,就連眼底那抹倔強,都帶著淡淡的藥香,讓人動容。
“我讓人在醫館周圍加了暗樁。”
他輕聲說道,聲音放得極輕,彷彿生怕驚擾到什麼珍貴的東西,“影十三守後巷,影七扮成貨郎在街口。”
蘇晚微微點頭,轉身去撿起地上的藥包。她的發尾不經意間掃過顧昭的手背,帶著一絲艾草特有的苦香,那味道縈繞在顧昭的鼻尖,讓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黃昏時分,哨塔終於搭建好了。
虎子興奮地站在哨塔頂上,用力揮舞著胳膊,大聲喊道:“魏叔!我看見李嬸子拎著菜籃子!”
魏五在塔下拿起鐘,輕輕敲了一聲,那清脆悠揚的鐘聲,驚飛了簷角停歇的麻雀,在這寧靜的黃昏中傳得很遠。
深夜,月光如水,灑在醫館的每一個角落。蘇晚靜靜地趴在二樓窗台上,細心地收著曬了一日的乾薄荷。月光溫柔地漫過新搭的哨塔,魏五那高大的影子在塔頂輕輕晃動,宛如一棵忠誠守夜的樹,守護著這片寧靜的天地。
“蘇晚。”
她聞聲轉身,隻見顧昭正靜靜地站在院門口。他沒有穿著平日裡的官服,隻身著一襲青衫,腰間的玉牌也沒有佩戴,看上去倒像個尋常前來問診的公子,多了幾分溫和與親近。
“你救過我。”
他輕輕地往前走了一步,月光灑落在他的眼眸裡,彷彿為他的眼睛注入了點點星辰。“如今我亦不會讓你陷入險境。”
微風輕輕掀起他的衣擺,露出腰間的匕首鞘,那冰冷的金屬光澤在月光下一閃而過。“無論前方是龍潭還是虎穴,我都會護你周全。”
蘇晚靜靜地凝視著他。
在他的眼睛裡,她彷彿看到了點點星子,看到了暗衛們為正義而流淌的熱血,看到了那日在逃荒路上,她為他縫傷口時,他緊咬著帕子,悶哼隱忍的模樣。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袖,指尖觸碰到布料下緊繃的肌肉
——
那是常年握刀,曆經無數磨礪的人才會擁有的硬度,象征著力量與守護。
“好。”
她輕聲說道,聲音雖輕,卻透著一種堅定與信任。
遠處,晉王府的燈火突然明瞭又暗,就像一頭蟄伏的巨獸,眯了眯眼睛,彷彿在暗中窺視著一切,預示著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晨光微熹,天邊剛剛泛起一抹魚肚白,柔和的光線還未完全驅散黑夜的陰霾。醫館的木門突然被拍得
“砰砰”
作響,那聲音如同重錘敲擊,在寂靜的清晨裡格外響亮。
魏五揉著惺忪的睡眼,打著哈欠去開門。隻見兩個身著錦緞華服的公人神色莊重地立在門前,其中一個高高舉著明黃的聖旨,聲音洪亮得如同敲銅鑼一般:“蘇晚接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