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42章 快馬傳訊,風雲再起
晨霧如一層薄紗,輕輕籠罩著營地,給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色彩。趙鐵柱栽下馬背的瞬間,蘇晚的心猛地一緊,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心跳漏了半拍。
她清楚地記得,三天前送這人離開時,趙鐵柱還滿臉自信地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
“保證把周影的信送到”。可此刻,眼前的他卻宛如一個被抽乾了精氣神的破布袋,狼狽不堪。褲腳的血漬早已凝結成黑痂,像是歲月留下的殘酷印記,他連爬起來都顯得異常艱難,隻能虛弱地扶著馬腿,每一個動作都透著深深的疲憊與傷痛。
“鐵柱哥!”
蘇晚心急如焚,不假思索地搶步上前想要攙扶,卻被顧昭猛地橫臂攔住。
暗衛統領的目光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先是迅速掃過趙鐵柱腰間那把尚未出鞘的短刀,刀鞘上光潔如新,沒有絲毫新刮痕,隨後落在他泛青的嘴唇上,冷冷地質問:“誰準你提前回來的?”
“顧...
顧統領。”
趙鐵柱大口喘著粗氣,那聲音如同破舊的風箱在艱難拉扯,手指深深地摳進泥土裡,彷彿要抓住最後的一絲支撐。“太子...
太子在京城各門設卡了!”
他突然拚儘全力拔高聲音,那聲音在晨霧中震蕩,連霧氣都似乎被震得晃動起來。“小的在城外接應周影時,親眼見城門官舉著令牌喊
——‘誰放一個災民進城,就砍誰的頭’!”
議事棚裡的暗衛們聽聞此言,神色瞬間凝重,齊刷刷地站了起來,腰間的鐵劍相互碰撞,發出一陣清脆的輕響,彷彿在空氣中奏響了一曲緊張的前奏。
林氏原本正扶著門框緩緩走出來,手裡還緊緊攥著蘇晚昨晚紮針用的銀盒,聽到這話,指尖猛地一鬆,銀盒
“當啷”
一聲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而突兀的聲響。“阿晚,那咱們攢的藥...
還有那些等救命的人...”
林氏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眼神中滿是擔憂。
蘇晚立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替趙鐵柱解下纏在小腿上的破布。傷口已經開始化膿,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顯然他這一路都是強忍著傷痛,未曾得到任何處理。蘇晚心疼地從懷裡摸出薄荷膏,輕輕塗抹在傷口上,抬頭時,眼底彷彿淬了一層冰,寒意逼人地問道:“什麼時候開始的?關卡有多少人?”
“三天前。”
趙鐵柱疼得倒抽一口冷氣,額頭豆大的汗珠
“啪嗒”
一聲砸在蘇晚手背上。“小的混進菜販子堆裡聽差役說,太子殿下親自下的令。守城軍換了三撥,連運糞車都要掀開蓋子仔細檢查。”
他突然伸出手,緊緊抓住蘇晚的手腕,指甲幾乎都要掐進肉裡,眼神中滿是焦急與恐懼。“蘇姑娘,咱們從晉州帶出來的三百多號人,明天就能到城外
——
要是進不了城...”
“進得去。”
蘇晚果斷地抽回手,轉身如疾風般衝進議事棚。
她的動作太過急促,鞋跟不小心踢翻了半盞油燈,火舌瞬間舔上了桌角的地圖。顧昭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過去,迅速將冒煙的地圖拽到懷裡,避免了一場可能的災難。
“看這裡。”
蘇晚的手指用力戳在地圖西北角,油燈昏黃的光映照著她的臉龐,眼尾因為焦急而微微發紅。“慶元十年大旱時,北門修過一條排水渠,後來淤塞了就廢棄不用了。我前天翻閱舊縣誌,記得水渠入口在青牛山後,能夠繞過關卡。”
她抬起頭,目光堅定地看向顧昭,“但需要人提前清理淤塞,還要找幾個熟悉地形的村民帶路。”
顧昭緩緩展開地圖,指腹輕輕擦過那道細如蚊足的標記,眼中閃過一絲思索。“你怎麼知道這條水渠?”
“我娘教的。”
蘇晚微微瞥了眼門外正咳得直不起腰的林氏,眼神中閃過一絲擔憂。“她以前跟著走方郎中跑過京城周邊,說這種廢棄工事最容易被守軍忽略。”
她伸手抓起案上的炭筆,在水渠出口處重重地畫了一個圈,語氣堅定地說道:“但咱們得趕在太子的人反應過來前,把災民從這兒送進去。”
“需要多少人?”
“至少二十個能扛鐵鍬的。”
蘇晚的聲音突然低了半度,透著一絲凝重。“還有...
止血藥、火把、防蛇粉。”
顧昭沒有絲毫猶豫,迅速扯下外袍搭在臂彎,轉身對著暗衛頭目說道:“老陳,帶五個人去西邊村子借工具,記得留銀錢。”
他又將目光投向趙鐵柱,“你帶兩個人去接周影,就說計劃有變,讓他聯係西市米行的王掌櫃
——
那是咱們的人。”
“顧昭。”
蘇晚突然喊住他。
男人轉過身,鬥笠已經壓到眉骨,隻露出緊抿的薄唇,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
蘇晚從腰間解下一個青瓷小瓶,輕輕塞進他掌心,眼神中滿是關切。“這是新配的解毒丸,用金銀花、半邊蓮...
你知道的,上次你中蛇毒時我試過。”
她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輕輕一按,帶著一絲嗔怪說道:“彆學那些暗衛的臭毛病,受傷了就硬撐。”
顧昭的拇指輕輕摩挲著瓶身,似乎感受到了瓶身傳來的溫熱,那是蘇晚手心的溫度。突然,他伸出手,將她往懷裡一帶,動作迅速而有力。
蘇晚毫無防備,整個人撞在他胸前的護心鏡上,隻聽見他低啞的聲音裹著晨霧,輕輕在她耳邊響起:“等災民進城那天,我帶你去看護城河的荷花。”
他緩緩鬆開手,鬥笠邊緣的紅穗子輕輕掃過她的鼻尖,帶著一絲溫柔。“記得讓小川把風箏收好了,彆被風刮跑。”
直到馬蹄聲漸漸遠去,徹底消失在蜿蜒的山道,蘇晚才恍然驚覺,自己的手還緊緊攥著衣角,彷彿在抓住最後一絲溫暖。
林氏不知何時已經悄然站到她身後,用枯瘦卻溫暖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帶著一絲調侃說道:“這孩子,倒比你還會交代後事。”
“娘!”
蘇晚又急又羞,連忙轉身,卻看見母親眼中泛著笑意,那笑意中滿是對她的疼愛與理解。“我就是...
怕他又像上次那樣,為救我挨刀子。”
“傻丫頭。”
林氏輕輕咳嗽著,摸出一塊帕子,溫柔地替她擦了擦眼角,彷彿要拭去她所有的擔憂。“他呀,是怕你為救彆人,把自己搭進去。”
“蘇姐姐!蘇姐姐!”
小翠尖銳的尖叫如同突然紮入空氣的一根針,瞬間刺破了這片刻的溫情。
蘇晚急忙循聲望去,隻見小丫頭正從山坡上跌跌撞撞地跑下來,腳步慌亂,手中高高舉著一頂破鬥笠,帽簷處沾著暗褐色的血漬,在陽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眼。
“我采藥時在山坳裡發現的!”
小翠跑得氣喘籲籲,岔了氣,隻能扶著樹,一邊擺手一邊急促地說道。“那血...
那血的味道跟上個月顧統領殺的那個鷹衛一樣!”
蘇晚趕忙接過鬥笠,指尖輕輕劃過帽簷內側的金線,那裡繡著三枚連在一起的鷹羽,正是暗衛情報裡提到的
“鷹眼”
標記。那個專門替太子清理絆腳石的殺手,上個月在晉州劫糧隊裡,她曾親眼見過他手中那把寒光閃閃的刀。
“去把陳遠的親兵小劉叫來。”
蘇晚的聲音瞬間冷得像冰錐,透著徹骨的寒意。“再讓鐵柱哥把所有青壯集中到破廟後麵。”
她轉身看向林氏,眼神中透著堅定與不容置疑。“娘,你帶小川去地窖,把前幾天藏的草藥都帶上。”
“阿晚,你要做什麼?”
林氏擔憂地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滿是關切與不安。
“做個陷阱。”
蘇晚毫不猶豫地扯出腰間的匕首,在掌心劃了一道小口,鮮血立刻湧了出來,一滴一滴地滴在鬥笠的鷹羽上。“鷹眼要的是我這條命,那我就給他個活靶子。”
等小劉帶著十個親兵匆匆跑過來時,蘇晚已經帶著村民在營地四周拉起了絆馬索,那些絆馬索隱藏在草叢之中,如同潛伏的毒蛇。火油桶被巧妙地埋在荊棘叢裡,隻露出一個細細的引信,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她蹲在土堆後麵,看著趙鐵柱把最後一捆鬆枝仔細地堆在破廟房梁上,認真地叮囑道:“鐵柱哥,要是我喊‘撤’,你就立刻點了這堆鬆枝,帶著我娘和小川往水渠方向跑。”
“蘇姑娘!”
趙鐵柱眼眶泛紅,激動地搖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要撤也是我撤,你...
你是活死人醫,不能...”
“閉嘴!”
蘇晚先是大聲吼道,隨後又軟下聲音,眼中滿是溫柔與堅定。“我孃的藥還在我這兒,小川的風箏線還沒補。”
她輕輕拍了拍趙鐵柱的肩膀,彷彿在傳遞著一種力量。“你護著他們,就是護著我。”
夕陽漸漸西沉,如血的餘暉將整個營地染成了一片血紅色,彷彿預示著即將到來的一場惡戰。蘇晚靜靜地蹲在土堆後,敏銳地聽覺捕捉到了那細微的腳步聲。
很輕,如同貓在瓦上悄然行走,卻又帶著刀鞘擦過石塊時發出的沙沙聲,彷彿死神在悄然靠近。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藏在腰間的麻醉散,那是她最後的依仗,然後緩緩抬頭,望向蜿蜒的山道
——
月光如銀,悄然爬上青牛山,灑下一片清冷的光輝。在那朦朧的月色中,一道黑影終於緩緩現身。
他身著一襲黑色夜行衣,彷彿與夜色融為一體,刀鞘上緊緊纏著黑布,試圖隱藏自己的蹤跡,刀鐔處雕著展翅欲飛的鷹,在月光下閃爍著冰冷的光,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當他的腳尖剛剛碰到第一根絆馬索時,蘇晚借著月光,終於看清了他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
——
從左眼尾一直斜斜地扯到下頜,猶如一條扭曲的蜈蚣,正是上個月在晉州劫糧隊裡,那把砍斷顧昭左臂的刀留下的痕跡。
黑影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突然停住腳步,緩緩抬頭望向破廟的方向。
月光下,他的瞳孔瞬間縮成針尖大小,因為他清楚地看見,那個被太子懸賞千兩的
“活死人醫”,正靜靜地站在廟門口,手中穩穩地舉著一盞紅燈籠。
燈籠裡的火光在微風中輕輕晃動,蘇晚迎著山道,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中帶著無畏與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