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後,在京城開了家活死人醫館 第36章 暗巷伏擊,醫者無畏
清晨,霧氣如一層輕薄的紗幔,緊緊裹著草葉上的露水。蘇晚背著竹編藥簍,輕快地走在前頭,她那青布褲腳早已被沾濕,微微泛著深色。她回頭,朝著緊跟在身後的小翠露出一抹溫和的笑,眼神裡滿是關切與耐心:“青蒿要挑葉子背麵白得像霜的,等會你蹲低些看
——”
話還沒說完,頭頂上方突然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那聲音在寂靜的山林裡顯得格外突兀,如同劃破平靜湖麵的利箭。蘇晚瞳孔驟縮,本能地一把拽住小翠的後領,用力往後拖。兩人腳步踉蹌,狼狽地撞進身後的灌木叢中。就在這時,“噗”
的一聲悶響,一支塗著青黑藥汁的冷箭,精準地釘在方纔蘇晚所站的位置,箭尾的羽毛還在微微顫動,彷彿在訴說著這突如其來的危險。
“彆怕,貼著我。”
蘇晚壓低聲音,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定。她的右手緩緩摸向腰間的匕首,這把刀是顧昭昨夜塞給她的,刀鞘上似乎還留著他掌心的溫度,給了她一絲莫名的力量。此刻,她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撞擊著肋骨,但她強迫自己的呼吸放輕。就像在現代急診科裡,麵對那些刀傷患者時一樣,隻有先穩住自己,才能去救助彆人。
“師、師父......”
小翠的指甲深深掐進蘇晚的手背,聲音顫抖得如同風中搖曳的蘆葦,透著無儘的恐懼。
蘇晚順著她的目光望去,隻見林子裡不知何時悄然立起七八個蒙麵人。他們身著粗布衣服,上麵沾滿了泥土,手裡的刀剛剛磨過,閃爍著冰冷的寒光,在霧氣中顯得格外陰森。
為首的那人緩緩抬臂,又一支箭搭在弦上,箭頭正對著小翠的咽喉,那黑洞洞的箭頭彷彿一隻擇人而噬的凶獸。
“退後!”
蘇晚猛地將小翠護在身側,手中的匕首橫在胸前,眼神堅定地盯著那些刺客。她的餘光瞥見左側灌木叢有動靜,那裡有一片被壓折的野菊
——
顧昭說過,若遇危險,往有野菊的方向跑。可此刻,小翠的整個重量都壓在她身上,這小丫頭瘦得像根蘆葦,卻不知為何,重得讓她腿肚子直發顫。
“殺了那女的!”
為首的刺客突然暴喝一聲,聲音在山林間回蕩。
箭簇破空的聲音比風聲還要急促,蘇晚迅速旋身,用儘全身力氣推開小翠。緊接著,她隻感覺左臂一陣發熱,有濕黏的東西順著袖口緩緩往下流淌。她咬著牙,強忍著疼痛沒有哼出聲,手中的匕首在掌心熟練地轉了個花,朝著最近的刺客手腕劃去
——
這是她跟顧昭學的三招,專門挑人關節下刀。
“叮!”
金屬交鳴的聲音清脆響亮,驚飛了林子裡棲息的麻雀。蘇晚抬頭,正看見顧昭如同一隻矯健的蒼鷹,從山坡上縱身躍下。他身著玄色勁裝,帶起一陣淩厲的風,腰間的長劍劃出一道耀眼的銀弧,瞬間挑斷了為首刺客的箭弦。
他的動作快如閃電,旋身一腳踢飛了第二人的刀,劍尖穩穩地抵在第三人的喉結上,同時大聲喝道:“周影,護好蘇姑娘!”
話音剛落,樹後迅速竄出一個灰衣人影,正是顧昭的暗衛周影。他反手甩出三枚柳葉鏢,精準地逼退了逼近的刺客,轉身將蘇晚和小翠用力拽到身後,如同守護珍寶一般。
蘇晚這纔看清顧昭的臉,他的眉峰緊緊擰在一起,眼底泛著紅血絲,顯然是昨夜守在醫館外受了寒,又因擔憂而一夜未眠。劍穗上的青玉墜子隨著他的動作,急促地撞在腰間,發出
“嗒嗒”
的聲響,彷彿在敲打著緊張的節奏。
“顧昭!”
她忍不住喊了一聲。
顧昭回頭的刹那,蘇晚看見他的耳尖泛紅,那是被昨夜的寒風吹凍的。可下一秒,他已經毫不猶豫地將劍刺穿了偷襲者的肩膀,鮮血濺在他的衣襟上,他卻彷彿沒有知覺一般,反手抽出劍,又迅速刺向另一個衝過來的刺客。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林子裡便隻剩下粗重的喘息聲。七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最後一個刺客捂著腿傷,正試圖掙紮著逃跑,卻被周影眼疾手快,一腳踹翻在地。
顧昭彎腰撿起刺客掉在地上的銅牌,指腹輕輕擦過上麵的刻紋
——
是一隻盤著的玄蛇,跟上個月在醫館後牆發現的一模一樣。
“晉州節度使的暗衛標記。”
他的聲音低沉而凝重,轉身時,目光落在蘇晚左臂上,隻見鮮血已經浸透了衣袖,他的瞳孔驟然縮緊,焦急地問道:“受傷了?”
“小傷。”
蘇晚強忍著疼痛,扯下腰間的帕子,迅速纏住傷口。“箭沒淬毒,我聞過了。”
說著,她蹲下身檢視刺客的傷口,冷靜地說道:“你這劍挑得準,沒傷著筋骨
——”
“蘇姑娘!”
遠處突然傳來趙鐵柱那熟悉的喊叫聲。這個五大三粗的莊稼漢扛著一杆長槍,急匆匆地跑過來,額角還沾著些許草屑,顯然是聽到動靜後匆忙趕來的。
“我聽著林子裡有動靜,就趕緊......”
他一眼看見滿地的鮮血,喉嚨不自覺地動了動,隨即握緊長槍,毫不猶豫地擋在蘇晚麵前,大聲吼道:“誰要傷蘇姑娘,先踩著我屍首過去!”
顧昭掃了一眼他手中的長槍,槍頭磨得發亮,槍杆上纏著布條以防滑,顯然是連夜精心收拾的。他微微點頭,說道:“你有力氣,跟周影學三天,夠護著醫館了。”
趙鐵柱的臉漲得通紅,重重地應了聲
“是”,又轉頭朝著蘇晚憨厚地笑了笑:“我媳婦說,要不是您用針線給她縫肚子裡的孩子,我們家早絕後了。”
“先彆謝我。”
蘇晚緩緩站起身,目光如電,掃過縮在樹後的張婆子。這老婆子方纔還躲在暗處,此刻被周影揪著後領提了過來,她身上的灰鬥篷下,雙手不停地顫抖著。
“張嬸,您不是說今早要去井邊洗衣嗎?怎麼來亂葬崗了?”
蘇晚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張婆子的嘴張了張,像是想說什麼,卻突然癱坐在地上,放聲哭嚎起來:“我、我就是想讓村子太平!那刀疤臉說,隻要您不在,官府就肯發糧......
我、我男人餓死後,我連樹皮都啃過......”
周影從她懷裡搜出一個油布包,裡麵是一封半舊的信,墨跡還未乾:“......
速斷蘇氏女醫,勿使流民生異心,銀錢已彙至城南老槐樹......”
末尾蓋著的朱印,正是晉州節度使府的大印。
“原來如此。”
顧昭將信摺好,收進袖中,目光變得像淬了冰一樣寒冷。“張婆子,你可知你撒在井裡的藥粉,若不是蘇姑娘今早發現得早,半個村子的人都要上吐下瀉?”
張婆子的哭聲戛然而止,她抬起頭,臉上滿是淚水,眼神中透著恐懼與懊悔:“我、我就撒了點巴豆粉......”
“巴豆?”
蘇晚冷笑一聲,眼神中滿是失望。“巴豆粉遇水會起沫,我今早看見井邊有黃沫,還以為是哪家孩子淘氣......”
她緩緩蹲下身,緊緊盯著張婆子渾濁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您可知,若真鬨了腹瀉,在這災年裡,老弱病殘有幾個能熬過去?”
張婆子嚇得抖得像篩糠一樣,突然伸手抓住蘇晚的褲腳,苦苦哀求道:“我錯了!求您饒了我......”
“送官府。”
顧昭冷冷地打斷她,轉頭對周影說道,“周影,帶她去見裡正。”
周影應了聲,拖著癱軟如泥的張婆子往林外走去。
蘇晚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輕輕地歎了口氣,心中五味雜陳。
小翠突然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說道:“師父,那個刺客......”
蘇晚這纔回過神,看向方纔被顧昭刺傷的刺客,他正蜷縮在樹邊,傷口還在不斷地滲血。
蘇晚快步走過去,蹲下身子,從藥簍裡掏出藥瓶。“我給你止血。”
她輕聲說道。
刺客猛地縮起身子,眼中滿是警惕與恐懼:“你、你不怕我再捅你?”
“怕。”
蘇晚輕輕地扯下他的蒙麵布,露出一張二十來歲的年輕臉龐,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青茬,透著一股稚嫩。“但你現在是病人。”
她擠出一點金瘡藥在掌心,認真地說道,“我學醫,是為了讓人活著。你要是想死,我不攔;要是想活......”
青年盯著她染血的衣袖,心中五味雜陳,突然哽咽起來:“我娘病了,節度使說,殺了你就給我五兩銀子抓藥......”
蘇晚的手微微頓了頓,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還是輕輕地按上他的傷口:“五兩銀子,夠抓三副參湯。但你要是死了,你娘連棺材都買不起。”
她抬頭對小翠說道,“去藥簍裡拿棉線,給他縫傷口。”
小翠愣了愣,但還是立刻翻出棉線。
青年渾身顫抖,卻沒有躲避,隻是靜靜地看著蘇晚。
蘇晚動作利落地縫著傷口,抬頭時,看見顧昭站在不遠處,目光柔和得像春夜的月光,正靜靜地注視著她。
林外突然傳來流民們的呼喊聲。幾個婦人扶著老人,急匆匆地跑過來,手裡還提著陶罐。
“我們聽說您遇襲了,熬了小米粥......”
“蘇大夫,我家娃的疹子見好了!”
“您左臂受傷了?我這有曬乾的艾草,能止血......”
蘇晚望著圍過來的人群,心中湧起一股暖流,臉上突然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晨霧不知何時已經悄然散去,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她的臉上,把她睫毛上的水珠照得晶瑩發亮,宛如璀璨的珍珠。
小翠捧著藥箱,一臉崇拜地站在她身邊,眼睛亮得像夜空中閃爍的星星。
顧昭站在稍遠的地方,靜靜地望著這一幕,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銅牌。他能清晰地聽見流民們的議論:“蘇大夫連刺客都救,菩薩轉世......”“有她在,咱彆怕災年......”
風突然卷來一陣焦糊味,打破了這溫馨的氛圍。
顧昭皺眉抬頭,看見京城方向的天空浮著一縷黑煙,那黑煙如同根細針,直直地戳在湛藍的天空上,顯得格外刺眼。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的密信,心中暗自思忖,晉州節度使的動作越來越急切了。
“顧校尉?”
趙鐵柱扛著長槍,湊了過來,“我去幫周影看著張婆子?”
“不必。”
顧昭收回目光,神色凝重,“你跟我去醫館。”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順便看看存糧。”
趙鐵柱沒注意到他語氣裡的沉鬱,隻是咧嘴笑著應道:“好嘞!我昨兒見米缸底都露了,等會我去借兩袋......”
顧昭沒有接話,隻是靜靜地望著蘇晚被人群圍住的背影,聽著她耐心地解答病人的問題。他突然覺得,那縷黑煙或許隻是早來的春風裡,一片不合時宜的烏雲。但他心裡清楚,有些風暴,從來不會提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