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門密室 第68章 有鬼之一
有鬼之一
唐畫那個“鬼”字才說了一半,
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正上方的洞頂被炸開了一個口子,大大小小的石塊和灰土稀裡嘩啦地墜落鋪灑下來。萬幸的是洞頂比較高,
四個人有足夠的反應時間,
躲得及時,
腦袋上都隻捱了幾下小石子的攻擊。
碎石墜落直接切斷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電力傳輸,
所有的照明燈光在洞頂爆炸發生後齊齊熄滅,上方那間幾十年曆史的控製室終於失去了對此處的控製,
黑暗無情地降臨。
洞頂上被炸出的口子直徑較小,
由於離得遠,
從唐緲等人的角度看很不清晰,但今天偏偏是農曆十五月圓,
一束蒼白的月光透過洞口照在下方的棺材上,
就彷彿追光燈一般,
駭人而詭異。
“都彆動,彆出聲。”淳於揚小聲吩咐。
四個人迅速閃在棺材背後,緊緊盯著那個洞口,
連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許久,等到洞中塵埃落定,寂靜無聲,一顆圓圓的頭便出現在了洞口,
隨後是脖子、肩膀和上身。
——那人是趴著的。唐緲不自覺地嚥了一口唾沫,毛骨悚然。
原以為對方會有什麼特彆舉動,沒想到那人突然往前一撲,
整個人徑直栽了下來,從四五十米開外的高處重重砸在棺材邊的空地上,頭落地時砰然一聲,還彈了一彈,激起許多細小灰塵。
唐緲和離離為了不發出尖叫而猛地捂住了嘴,被淳於揚一左一右迅速拉開,掩護在身後。唐緲又抱起唐畫,緊緊摟在懷中。
從高處墜落的人已經摔成了一灘爛泥,全身上下估計都沒有一根完整的骨頭,內臟成了漿,死得透透的。
離離眼睛尖,在把那聲幾乎到了喉嚨口的尖叫嚥下去後,急促地說:“是周納德!”
淳於揚也看見了,因此把身邊幾個人都壓得更低了些。
周納德一個多小時前槍殺了司徒湖山,得意洋洋地說已經完成了任務,然後被同伴用登山繩拉上地麵去了,為什麼現在又跑來跳洞自殺?到底什麼情況?
洞口又出現了人影,這次是三個。
他們鼓搗了幾分鐘,然後一個接一個,從容不迫地繩降下來,落在周納德的屍體旁,與他們同時落地的還有許多工具裝備,比如繩子以及照明,看起來準備得很充分。
淳於揚等人緊緊貼著棺材,露出小半個腦袋偷看,生怕讓對方發現。可惜來人帶著雪亮的頭燈,目光所及處視線清晰,而且是衝著他們來的,為首的那個剛一落地便說:“唐緲先生,麻煩出來見個麵好嗎?”
唐緲突然被點了名,嚇得臉色一白,被淳於揚按住肩膀,示意彆怕。
耳邊傳來好幾把槍內子彈同時上膛的聲音,清脆又驚心。
唐緲和淳於揚對視,心下都在哀歎:就知道來者不善,這下又要任人擺布了。
“唐緲先生,我知道你在這裡,請出來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向你請教。”對方重複。
唐緲一怔,突然懊惱地捶了一下自己。對方一定和周納德有關係,而他身上還帶著周納德那塊定位手錶,早知道扔了多好,雖然洞xue隻有這麼點兒大,他們早晚能找來。
淳於揚輕聲說:“我去,你們暫時都彆動。”
唐緲一把拉住他:“彆……”
“沒事。”淳於揚說。
他站了起來,很平淡地問:“什麼事?”
對方問:“你是唐緲?”
淳於揚說:“嗯。”
對方誇張地搖頭:“不,你不是,你是淳於揚先生。久聞不如一見,你果然是個英俊的美男子呢!”
這樣的當麵稱讚實在是太輕浮、太做作,讓淳於揚惡心得一皺眉。
“找我有什麼事?”他不著痕跡地把對方提問的焦點拉到自己身上。
對方說:“哦哦,其實也沒什麼事,我們互相認識一下,交個朋友!”
對方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中等身材,長相扁平,看上去十分普通,但他說話的腔調有些奇怪,該重音的時候輕音,該平舌的時候捲舌,遣詞造句還算流暢。
淳於揚說:“我好像不記得誰向我引薦過你。”
“那沒有關係,”男子朝他伸出右手,“初次見麵,請多多指教。”
聽了這句話,離離伏在唐緲耳邊幾乎無聲地說:這是個日本人。
唐緲用口型問:你怎麼知道?
離離說:你不看日本連續劇的?《血疑》看過嗎?《追捕》也不看?日本人見麵的時候都說——請多多指教。
那男子也許聽到了他們說話,也許早知道他們的存在,把腦袋掉轉過來說:“還有幾位朋友呢,不都出來見個麵嗎?”
唐緲不動,離離也不動,兩個人都緊緊抓著唐畫,也不讓她動。
那男子歎了口氣:“哎呀,真麻煩呢,沒想到你們都這麼害羞啊!”
“把他們請出來吧。”他對身後站立的兩人說,
那兩人其中之一相當高大,帶著高加索人特有的體貌特征;另外一人則矮小精瘦,從麵相上看應該是東南亞人種。這些大約就是周納德口中的“幫手”了吧,他曾說過自己有個國際化團隊,居然沒有誇大其詞。
被將近兩米高的洋人拿槍指著腦袋,任誰也不可能再繼續躲下去,唐緲和離離高舉著雙手,從棺材後麵鑽了出來。唐畫作為附贈品,也被像隻小雞仔一般拎起,按到唐緲身前,哆哆嗦嗦地抱住了他的腰。
“你們好呀,很高興認識你們。”為首的男子彬彬有禮地說。
回答他的是冷場。
“這真是個特殊的地方,不是嗎?多麼壯觀的地下宮殿呐,簡直是奇跡,你們中國的古人果真很了不起啊!”
“哇哦!”他指著山上那些飛簷走角的房子說,“太漂亮了!太珍貴了!請問那些屋簷上雕刻的是什麼瑞獸呢?”
見沒人說話,他冷笑:“請問你們當中有人不是啞巴嗎?”
淳於揚便說:“那不是瑞獸,是貓頭鷹,在中國古人眼中是個頗為晦氣。”
男子點頭:“哦,原來如此,原來不是瑞獸啊。不過我還是喜歡這個地方,我會把它炸掉的。”
什麼?
男子說:“搬不回去的東西,我一般會選擇把它毀滅掉,這樣就沒有另外的人再能占有它了。喜歡的東西被彆人褻瀆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是嗎?”
神經病,離離罵了一句。
她罵人的聲音極低,幾乎是在嗓子眼裡咕噥了一下,但還是被那個男人聽見了,或許是看見的。
於是他望向離離,眼神不懷好意。
唐緲立即擋在離離身前,淳於揚見勢不對,也上前半步擋住唐緲。
“親愛的小姐,你似乎不大同意我的看法?”那人說。
唐緲搡了一下離離,讓她彆亂說話。
可離離生性潑辣,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偏要懟回去:“我們中國人說破家值萬貫,一根掃帚都不能亂扔,更何況一座山!”
對方哈哈一笑說:“哎,小姐,你這個觀點倒和某個人不謀而合。”
離離問:“誰?”
男人朝地上週納德屍體努了努嘴:“和他。”
離離立即不說話了。和唐緲一樣,到現在她也沒能鼓起勇氣去看周納德那具幾乎稀爛的屍體,彷彿隻要多看一眼,巨大的恐懼就讓人再也站不起來。連淳於揚都在刻意忽略地上的死屍。
他們當然恨周納德,隻是從沒想到他的現世報來得這樣快,這樣叫人膽寒。
淳於揚問:“是你殺了他?”
“不是。”男子回答,“我還想詢問你們是否知情,他上來沒過多久就自己死了,而且死的時候四肢亂爬、七竅流血。”
七竅流血,那是典型的中了毒的死法。
男子說:“他臨死之前非常推崇地下這個偉大的建築群,懇求我把它保留下來,並且也希望我和你們和睦共處,最好把你們救上來,再送回老家去。”
“然後呢?”淳於揚問。
“然後他就死了喲。”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說。
淳於揚問:“你應該不是來救我們的吧?”
來人正色道:“當然不是,是因為周納德沒有完成任務,所以我替他來完成一下。”
離離插嘴:“可是他上去的時候說過,自己任務已經完成了。”
來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完成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
他陰寒地望向離離,臉上掛著刻意的笑容:“小姐,是你說唐家藏著一噸黃金的嗎?”
離離立即抵賴:“我沒說!”
“請問那一噸黃金在哪裡?”
“沒有黃金。”唐緲矢口否認。
“整整一噸黃金,據說價值千萬美金,請問它們在哪裡?”
“沒有,都是謠傳。”
男子嗬嗬假笑起來:“哦我懂了,你們是在為我擔憂嗎?你們覺得一噸黃金是個非常大的目標,認為我無論用哪種方法都帶不走,是嗎?哈哈,你們多慮了!首先我有方法把它們帶出去;其次,我可以在中國境內就把它們換成單位價值更高的東西。我隻想確認一下,這裡真的有一噸黃金嗎?”
“沒有。”唐緲說。
男子說:“啊,你一定就是唐桑了,真是個漂亮的年輕人呢。你是這裡的主人對不對?請你不要誤會,我並不是貪圖你的財產,但是中國有句老話叫做雙喜臨門,錦上添花,我很想要追求那種境界。”
“沒有就是沒有!”唐緲一口咬定。
男人做了一個很遺憾的表情:“看來你們的道德品質沒我想象的高啊,善於分享纔是好習慣啊!”
他掃視四人,蹲下去笑著問唐畫:“小妹妹,請問寶庫在哪裡?”
唐畫驚恐地嗚嚥了一聲,撲向淳於揚,抱住他的大腿。淳於揚回手摟她,卻被槍口抵住了腦袋。
“真遺憾啊,連小朋友都不肯說,看來下個問題你們更不會回答了。”男子說。
見依然沒人吱聲,男子便自問自答:“請問你們誰拿了寶庫的鑰匙?”
淳於揚忽的一聲冷笑:“聽說你們能在上方打洞,卻不掉下碎石,這種高精尖技術連闖進國有銀行的金庫都不在話下,為什麼還需要鑰匙?”
男子嚴肅地回答:“因為我們是文明人啊,美男子。”
離離撇過頭說,去你媽的!
那男子眼神一閃,邊上鐵塔一般的外國巨漢便叉開五指,往離離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離離幾乎被打飛了出去,當場口吐鮮血!
捱了這一巴掌,最生氣的當然是離離,其次居然是唐緲。
因為他憋了好幾天沒打的人,居然讓彆人給打了,而且對方都他媽的算什麼東西?這樣打離離,他唐緲的立場在哪裡?!
他怒問:“乾嘛打她?!”
男子笑道:“這位小姐她自找的,你也想自找一下嗎?”
話音未落,高加索大漢又揚起巴掌,裹挾著勁風扇在了唐緲臉上。
這一巴掌可不比離離所挨的輕,唐緲被打得跌坐在地,有幾秒鐘甚至失去了知覺,耳朵裡嗡嗡作響,整個腦子都在前後左右稀裡嘩啦晃蕩,不知什麼時候鮮血就已經溢位了嘴角。
淳於揚猛然瞪大了眼睛,十根手指蜷起握拳。
男子觀察他的表情,笑道:“哦,我明白了!”
他指著離離:“打她你無動於衷,”又指向唐緲,“打他你就會非常非常地生氣。很好很好,真的很好。”
淳於揚瞪向他,眼神彷彿火焰焚燒。
男子望向唐畫:“要不我再試試打這個可愛的小姑娘?”
“你敢。”淳於揚從牙縫裡說。唐畫在他腿上縮成了一團。
“哦,我不敢,我還沒有這麼惡劣。”男子對著唐緲微笑,“我隻會繼續欺負唐桑。”
唐緲於是又捱了雷霆般的一個耳光,生命之火都差點兒被拍熄滅了,到最後血也吐過,痛也痛過,無意識的啜泣也有過,感覺到半張臉都不像是自己的,因為麵板高高腫起至少二寸多,到了末梢神經都達不到的地方!
麻痹的……
唐緲捂著血流不止的鼻子,好不容易纔把神誌重新聚攏,眼前一陣陣發花:
麻痹的洋鬼子吊人,你好歹兩邊均勻點兒打啊,光扇一邊是什麼意思?!
臉都他媽不對稱了!!!
另一側的淳於揚渾身都發起抖來,惱怒得目眥儘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