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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門密室 第51章 洞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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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中之一

“好冷啊!”唐緲抱著肩膀說,他隻穿了一件短袖襯衫,
因為外麵正值盛夏。

淳於揚將外衣遞給他,
他接是接了,
但轉身就披在唐畫身上,
並且將釦子一粒粒扣好。

“你們有沒有聽到聽到流水聲?”淳於揚說,
“這說明某處又落差較大地下河流。”

他的鼻子不靈,
耳朵靈,旁人聽他提醒才用心聽,
也隻能模模糊糊聽到一絲,
也不知道地下河流在哪個殊方絕域。

探索這樣規模的喀斯特洞xue,不說集合一支配備現代裝備的專業小分隊,
至少也得往腰上綁五十斤鬆香,帶上三天的乾糧,
否則就是那性命開玩笑。

司徒湖山說:“水聲我是聽不見,但你們發覺另外一個怪現象沒?”

唐緲問:“什麼?”

司徒湖山說:“雲貴川渝的溶洞我也見得多了,從沒有見過像這樣的:頭頂上沒有蝙蝠,
腳底下沒有蝙蝠屎,連小飛蟲或者蜈蚣、馬陸、蜘蛛都不見蹤跡。西遊記裡的妖怪洞裡好歹還養著幾隻耗子精、黃鼠狼精,
有什麼精細鬼、伶俐蟲,這裡簡直比那妖怪洞還可怕!”

他話沒說完,周納德就仰頭大叫:“啊,
沒了!”

“乾嘛?”

周納德說:“剛才我被你老人家踢進來過一回,
那時候還看到有東西掛在洞頂發光呢,現在沒了。”

“你看錯了吧?”

周納德發誓沒有,
還遙指看見發光物的地方,讓淳於揚打著手電找。

實不相瞞,如今聽到“發光”兩個字就叫人提心吊膽,大家寧願是周納德瞎了。

手電光能勉強夠到的地方果然有光次第亮起,光不亮,屬於典型的生物熒光。

發光在生物界很常見,有些來自變異的發光細胞,比如螢火蟲;有些來自發光細胞所組成的發光器,比如某些深海魚類。

也有些生物本身不會發光,但在特定光線下會反光,比如紫外光照耀下的蠍子。

洞頂上的物體就是反光的典型。那光是綠色的,黯淡柔和,發光物的形狀好像夏秋季節開放的白蘭花的花苞,長圓形,頂端有尖,排列規律,數量大約在二三百。

雖然洞頂很高,那些東西距離他們至少二十米遠,但還是嚇得除唐畫以外的所有人頓時矮了一截,生怕又掉下一坨說不清的蟲來。

唐緲問唐畫:“畫兒,頭頂上那些小燈泡似的東西是什麼?”

唐畫居然反問:“什麼啊?”

“我問你能不能感覺到頭頂上……”

淳於揚打斷道:“它們並不小,我估計每個都在一米以上。對了,你們見過蟲蛹嗎?”

離離頓時一陣倒胃:“彆提那個!”

淳於揚說:“我小時候在山林裡玩,偶爾見到一種翠綠色的大鳳蝶,它的毛蟲也是綠的,化蛹以後就像是不透明的尖水滴形,和這些形狀類似,當然要小得多。”

唐緲仰著腦袋,喃喃:“如果這是蛹的話,那得是多大的一隻蝴蝶啊……是蝴蝶是蛾子都不要緊,關鍵是那些東西掉粉啊,我對粉過敏,一碰到就不停地咳嗽打噴嚏!”

唐畫居然問他:“有傘嗎?”

“嗯?”

“掉粉,打傘。”唐畫說。

唐緲笑起來:“咦,哈哈,小丫頭會順著人家的話開玩笑了,可它們如果撲下來的話,打傘也沒用啊!”

唐畫卻不笑,因為她沒開玩笑啊,隻是在描述即將發生的事實。

她當然知道頭頂上的那些類似蝴蝶蛹的東西,隻是叫不出名字,姥姥或者唐好也沒給它們取代號,所以隻能回答“什麼啊”。

要下雨了,小姑娘心想。

唐緲幽深的洞xue裡待久了,冷得連脖子都縮了起來,雙手在胳膊上亂搓。

這裡的溫度和剛才所在的甬道差不多,應該在二十度上下,其實相當怡人,但在洞外如今可是三十四五度的高溫,兩者差得太多,就算適應能力再強,也難免覺得不舒服。

其餘人也冷,尤其是隻穿著背心褲衩的司徒湖山,他和唐緲用哆嗦和小跑取暖,像是淳於揚身邊的一對跳蚤。

淳於揚果斷將嫌棄寫在了臉上,緊緊抿著嘴角,目光仍舊釘在那些類似蟲蛹的物體上:“這些大概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說著便低頭尋路。

他們很想離開,但高高懸掛於洞頂的“乾什麼啊”沒同意。

就在唐緲低頭時,一滴冷水滴到了他的脖頸裡,幾乎把他給冰凍了。

“哎喲我的媽!”他叫道,“什麼東西?”

隨著他仰起腦袋,手電光也追了過去,也不知道是錯覺呢,還是事實——頭頂那數以百計的發光物體居然一個個、一對對、一排排,次第亮起,給人的感覺就像在看霓虹閃爍。

當然嘍,霓虹燈隻是填充了氖氣的通電玻璃管,鬼知道眼前的玩意兒是什麼。

淳於揚摸了摸唐緲的後脖子,察覺到一點濕意,便說:“大概是洞頂上的水落下來了,這裡是喀斯特洞xue,滿地的鐘乳石和石筍必須依靠水才能形成。”

唐緲也覺得是水,因此隻把身體縮得更小些,剛打算邁步,就聽到離離和周納德也都“哎喲”叫了一聲,想是同樣遭受到了的水滴的伏擊。

“這裡還真得有傘才行……”唐緲小聲唸叨。

淳於揚已經拉著唐畫走到了最前麵,由於地麵坑窪不平,他決定將妹妹背起來。

他彎下腰,唐畫便自然地撲到他背上,然後唸了一句流傳廣泛的天氣諺語:“天上勾勾雲,地上雨淋淋。”

旁人還沒來得及思考她這句意外流暢又沒頭沒腦的話是什麼意思,冰冷的水珠就如雨點般地打下來,打在地麵劈裡啪啦作響,打在毫無防備的每個人頭上。

眾人匆忙抱頭,但礙於黑暗又不敢亂躲避,隻能站在原地挨澆,好在這場急雨隻持續了短短十多秒鐘。

唐緲完全糊塗了,濕淋淋地問:“瀑……瀑布嗎?”

但如此空曠場所,哪來的瀑布?

後來他們才知道,原來是洞頂上成百上千的翅膀扇動,震動了懸掛在岩壁上的大量水珠,導致其紛紛落下,就好像雨後的一陣大風吹下樹梢和樹葉上的水珠。

有無法解釋的東西附著在洞頂上,原本就叫人惶惑,更何況還帶來了一場不期而至的冷雨。

“快離開這兒!”司徒湖山叫道,“這他媽邪門了都!”

他們腳下地麵有一個落差,上下大約一米多,一行人正挨個往下爬的時候,走在最後的周納德感覺有東西拂過了他的後腦。

“從耳朵邊上過去了!”他喊。

司徒湖山罵道:“美國人的耳朵上塗著蜜嗎?什麼東西都從那邊過去?怕不是耳屎吧!”

“可是真的有東西,你不信你……”

周納德剛扭頭,臉就完完整整地糊上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裹挾著涼風,有一種並不難聞的氣味,麵積應該比較大,柔柔的,輕盈的,薄如蟬翼,如絲如紗,覆在臉上有些微微的癢意。

當它觸及麵板的時候,力度至多叫“輕撫”,但隨著那個東西的離開,周納德就難以遏製地咳嗽並打起噴嚏來,眼淚鼻涕噴射而出。

“阿嚏!阿嚏!咳咳咳阿嚏!”他在強烈呼吸道反應的間隙喊道:“蜘蛛網!”

纔不是蜘蛛網,而是一種飛行物,因為所有人都看見了——那個東西的翅展至少有一米寬。

沒人願意承認那是一隻昆蟲,蝴蝶或是蛾子,儘管它看起來也是蹁躚飛舞,與人徘徊,甚至還有些妖嬈。

也沒人肯承認那是飛蟲的翅膀,儘管它們綴滿細小鱗片,在手電光下閃耀著詭異但精美的綠色熒光。

“快走!”淳於揚簡短地招呼眾人。

身後,另一個柔紗般的生物徑直向他滑翔而去,趁他以手阻擋之際,將他的手電掀落在地,隨即而來的另一位又把手電拍出了數米之外。

手電滾落在一條石頭凹槽的底部,裡麵的小燈珠遭受此接二連三的撞擊,滅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麵無人色,腿軟得幾乎坐下。唐緲剛才那句半開玩笑的話,居然一語成讖!

他們幾個人類,五大一小,號稱萬物之靈,本星球最高等的動物,居然在黑暗中被鱗翅目飛蟲打了一場伏擊戰,而且可預見地慘敗。

無邊的暗夜裡,不知道有多少東西朝他們俯衝而來,所有的飛行都翩然無聲,隻有氣流可以提供一些微末的資訊,比如說對方時而騰躍,時而落地,時而滑行,時而翻轉,執著如噩夢,糾纏如怨靈。

尋之不見其終,迎之不見其來,於是隻好胡亂吵鬨了。

司徒湖山喊:“啊呸呸呸彆過來!撲棱蛾子!”

周納德說:“咳咳咳咳阿嚏阿嚏阿——嚏!”

離離尖叫:“啊————!姓唐的,這又是你乾的對不對?!王八蛋!!真該早點兒弄死你!!”

唐緲喊:“淳於揚!保護唐畫!”

這真是一場翅膀的狂風驟雨、劈頭蓋臉般的洗禮。

雖然所有人仍然腳踏實地,蜷曲身體抱著頭,但感官上卻覺得自己像隻麵團子似的被隨意搓揉,像地上的砂礫般被吹來拂去,像柳絮楊絮或者法國梧桐毛毛,總之是那些隨風亂跑的玩意兒。

在此之前淳於揚隻來得及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提起唐畫的衣領子,將她整個人裹了進去。

唐畫身上穿的正是淳於揚自己的綠軍裝,現在成了綠鬥篷。他將唐畫裹好摟在胸口,然後就勢側躺,把臉緊緊埋在衣服裡。

他無法兼顧唐緲,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能,他覺得他應該能夠自保,壓根兒沒想到那家夥居然反其道行之,在望天。

唐緲倒不是傻,而是眼前的奇景迫使他目不轉睛。

他這才知道洞頂上的尖圓燈籠——那些蛹——原來也是會自己亮的,等它們敞開花瓣似的口子的時候,內芯便有一些熒光微弱地透出來,彷彿是一個個門戶大開的綠色空屋子。

還有生物在羽化,唐緲從不知道羽化會這麼快,它們好像忽的就從蛹裡衝了出來,幾乎落地時才展開翅膀,而那時它們已經隱沒在黑暗中了。

唐緲始終都沒看清它們到底是什麼,是蝴蝶還是蛾子?或者蝙蝠鼯鼠?總之絕不是自然界會存在的東西!迫於雜亂的氣流,他暫時彎下了腰。

“蛾子……咳咳……媽的蛾子……阿嚏!”周納德大喊。

他身上最先顯現出亂吼亂叫的惡果,由於多次毫無必要地張嘴,來自外界的翅膀粉末從他的口中湧入,刺激著他的喉嚨又癢又酸又麻,使之不可抑製的狂咳起來。

咳嗽並不要緊,但咳嗽以後,他發現自己說話越來越困難,很快就喪失了語言能力,口腔內側和喉嚨火燒火燎,連咽一點口水都變的無比痛苦。

許多人都有得急性咽喉病的經曆,醫生會告訴你,喉嚨痛並不是最嚴重的,嚴重的是喉腔黏膜高度水腫,會引起呼吸受阻,甚至讓人窒息。臨床上一些切開氣管插管的搶救病例,就是因為患者喉頭水腫,阻塞了呼吸道。

顯然那些鱗粉有毒,能夠激起人體細胞的炎症反應。

周納德跪倒在地,臉色紫紺,拚命地喘氣。

離離和司徒湖山也好不了多少,同樣在短時間內出現了呼吸困難,兩人趕緊采取方式自救,但收效甚微。

於是離離第一個,司徒湖山緊隨其後,周納德還算抵抗力強所以第三,三個人相繼倒下,翻滾抽搐,並且很快失去了意識。

千鈞一發之際,淳於揚從挎包中掏出防毒麵具迅速戴好,並將手中衣物更加密不透風地蒙在唐畫頭上。

唐緲借著洞頂微光,在鋪天蓋地的翅膀間隙看到所有人倒地的黑影,知道大事不妙,但是既無法靠近,也無法出聲,隻得心中胡亂喊著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快停快停快停!!彆把淳於揚和唐畫弄死了!停停停停停!!!求你們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五分鐘,或許隻有十五秒——人在那種情況下對時間的感知相當錯亂——翅膀的攻擊停止了。周圍生物變得輕盈柔順,環繞唐緲飛行,蹁躚共舞,帶起一股股氣流,但絕不觸碰他一下。

難道祈禱起了作用?

巨大的鱗翅類飛蟲盤繞數圈,開始靜謐地往上飛去,飛向屬於各自的發著微弱熒光的蛹,縮緊身體地鑽入、棲息,等到蛹口關閉,一切都恢複了平靜。

蟲蛹仍舊如同一朵朵的綠色白蘭花苞,排列整齊,微微的發著肉眼幾乎不可辨的光,並很快熄滅,洞中便恢複了純粹的、擠壓到人身邊的黑暗。

唐緲趕忙尋找淳於揚和唐畫,幸好二者距離不遠,幸好唐畫因為不適一直在哼哼出聲。

他摸索地撲倒在淳於揚身前,倉皇地說:“沒事了,走了!”

淳於揚戴著防毒麵具,聲音顯得有些悶:“沒事了?”

唐緲點頭:“蟲子來得快去得也快,都回蛹裡去了!”

因缺氧而煩躁不安的唐畫聞言,立即從綠軍裝裡掙脫,大口大口地喘氣。

淳於揚趕忙要捂她的口鼻,但在黑暗中哪有她靈活,被輕而易舉地躲開。

“沒事啦!”小姑娘強調。

淳於揚說:“可怎麼會……”

他嘗試著摘掉防毒麵具,果然如唐畫所言,空氣中僅遺留著一點點鱗粉的味道,但已經不成威脅。他於是四處尋找手電,找到之後摸黑更換了新的小燈泡,將其擰亮。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唐緲眯起了眼睛,以手遮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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