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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門密室 第34章 審問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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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審問之二

周納德活動半徑最小,
好幾天始終不離開客堂左右,找到他很容易。

客堂裡沒有彆人,隻有他在油燈下對著一本書看,
書是豎版的《三國演義》,
民國舊物。唐家因為地處偏僻,
建國後外界許多“革|命”的鞭子沒能抽進來,
因此儲存了許多四舊,包括這套書。

周乾部津津有味地看著,
時不時輕聲念誦,
但好笑的是他用筷子夾著翻頁,
顯然害怕唐家的書頁上浸了毒。

真是多此一舉,唐家的書也是用來看的,
況且這套書是唐竹儀的,
扉頁上還署著大名,
他得多有病才會對自己的書下毒啊?

唐緲在周納德的對麵坐下,托腮輕喊:“周乾部!”

周納德擡頭:“啊?”

唐緲幽幽地說:“把鑰匙還給我。”

周納德一聽就急了,把《三國演義》扔下:“哎喲小唐同誌啊,
我真的沒有拿你鑰匙啊!”

唐緲說:“我不信。”

“什麼?你不信?”周納德說,“嘖嘖嘖,我一九七二年兵,七六年退伍後到地方參加工作,
一直都在基層和群眾打交道,這點兒革命性和自律性還是有的,你栽贓誰也不能栽贓我啊!”

“周乾部,
你傷好了麼?”唐緲問。

他突然換話題,周納德有點兒措手不及:“嗯?”

“那天被表舅爺打的傷,好了嗎?”

“差不多了。”

唐緲長歎:“你也不容易,上門做群眾工作還得冒風險,這是為人類幸福的勞動,多麼壯麗的事業啊!話說你是看中了我們唐傢什麼寶貝才來的?打算把什麼東西販賣到香港、日本、歐洲、美國去?”

周納德嚴肅道:“小唐同誌,你再這樣,我就告你栽贓誣陷迫害國家乾部!好,我這麼跟你說吧,拿爹孃老婆孩子的性命發誓,我如果偷你鑰匙,我要是文物販子,全家老小不得好死!”

唐緲說:“你這誓發得真沒意義,先前你就說過自己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哪來的老婆孩子?”

“老爹老孃總有吧?!”周納德怒道。

“周乾部,隻要你交出鑰匙,我馬上把解藥給你,放你回去上班。”

周納德眼睛一亮:“小唐,你知道怎麼關閉毒水機關?”

“當然。”

周乾部似乎動搖了兩秒鐘,隨後說:“我不知道什麼鑰匙。”並且把球踢了回來:“對了,一天都沒看見你妹妹,她不會也有什麼事吧?唐老太太身體好一點了嗎?”

唐緲冷淡地說:“關你什麼事?”

是啊,關他什麼事,麵子都撕破了,還打聽來打聽去的,真把自己當群眾貼心人了?

周納德被噎了一下,賠笑說:“這屬於職業病,我平時工作比較細致,總是注重方方麵麵,所以難免要多問幾句。對了小唐,我肚子裡的那什麼蠱,發作起來到底什麼情況啊?”

唐緲交叉雙臂,擺出脾氣不佳的樣子:“周乾部,你得明白今天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如果不是你拿的鑰匙,那你覺得是誰?”

周納德似乎等這句話好久了,絲毫沒有猶豫就湊近了說:“淳於揚!”

“為什麼?”

周納德擡起身子,小聲道:“你居然還問為什麼,這不明擺著嗎?我好端端的在鄉裡上班,是他明裡暗裡把我引到這個地方來的,說什麼東西有毒啊,什麼會下毒啦,我一個大活人,總有點兒好奇心吧?想著反正就是走幾公裡山路的事情,總要來看看吧?”

唐緲點頭。

周納德繼續:“況且了,剛才經過你提醒,我懷疑他就是個文物販子!他把我這個無辜不知情的人找來,就是為了攪渾這潭水,他好找機會下手。他自己過來得多突兀,說是什麼鄉中學的老師。鄉中學哪有美術老師?騙鬼呢!”

“嗯。”唐緲又點頭。

“小唐同誌,知人知麵不知心啊,你彆看他長得一表人才,這幾天對你和你兩個妹妹都有求必應,就是為了哄騙你們,麻痹你們,糖衣炮彈攻擊你們!所以你盯著我要鑰匙有什麼用?在他身上呢!我建議啊,咱們幾個合作把他捆起來搜個身,保證能把鑰匙搜出來!”

“如果搜不出呢?”唐緲問。

周乾部說話不留漏洞,“那就是他藏起來了!”

唐緲挑眉,覺得再談下去也沒意思。三角關係已經形成了——淳於揚說司徒湖山是賊,司徒湖山說周納德有鬼,周納德又把臟水潑到了淳於揚頭上。

起身時,他說:“周乾部,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你沒中我的蠱。”

周納德又驚又怒,過了十多秒轉了喜,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小唐你這個人不地道啊,太愛開玩笑了!不過你說什麼蠱啊蟲啊的我一開始就不信,那些都是些封建糟粕,愚昧迷信嘛!”

“嗯,有道理。”唐緲繼續點頭。

周納德來了勁,居然圍繞封建迷信開始講故事,說附近另外一個鄉,鄉裡有個文|革期間初中畢業的小乾事,曾經在縣報上發表過幾首酸詩,人稱吳詩人,一直混得鬱鬱不得誌。

後來也不知是受了他文盲老婆的感召還是怎麼的,吳詩人創辦了一個教,自封教主,聚集了一幫癡男怨女成天拜這個拜那個,提供個精神寄托。初開始還行,近半年吳教主很有點想當皇帝的意思。

今年春三月三集市,他特地圈了塊場地,帶了一百幾十號人,蠟燭高香紙錢鬼畫符熏得漫天黑煙,□□經唱誦、宣講教義、準備複國呢,被縣公安局兩名公安乾警人連鍋端了。

周納德說:“其實說穿了,吳教主就是工資低,孩子多,家庭困難,想騙幾個錢,你看他到了看守所就不自稱天子了,也不組織人民群眾早朝了,該交代的問題都老實交代了。這人和淳於揚的性質相同,聲東擊西,渾水摸魚,彆用用心,都是為了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唐緲津津有味聽完,感慨說還是你們當乾部的眼界高,看得遠,發掘問題深入透徹,分析問題有理有據,淳於揚在你的剖析下簡直無所遁形!

周納德說:“是啊。對了,那個小唐啊,既然我沒偷鑰匙,也沒中蠱,你打算什麼時候放我出去?”

“哦,這就有點兒小問題。”唐緲一副為難的樣子,“你沒中我的蠱,但是那天你死活不肯喝茶,姥姥生氣了,所以是她老人家親手給你下的蠱,換言之你中蠱比他們三個都早哦,這就是給予特殊人才的特殊待遇。”

“這蠱嘛也不是什麼特彆嚴重,最多腸穿肚爛、七竅流血吧。你想走也沒關係,反正你在鄉裡,我在唐家,直線距離才二三公裡,走山路雖然難些,但也不過大半天,等你發作了再來找我也來得及。周乾部,抱歉打擾你看書的雅興,我走啦!”

“……”

周納德目送唐緲離開客堂,猛然抓起書摔在地下,又泄憤般跺了幾腳。

“死去吧!”他小聲罵,“騙子!都他媽的騙子!!”

“操!”

他氣得要死,如困獸一般在堂屋裡踱步,突然發現自己剛才激怒之下居然用手觸碰了唐竹儀的書,頓時又嚇得腿軟了。

“哎喲喲……怎麼是人是鬼都來欺負我呢?”他小聲表達懊惱,“就不該來啊!”

沒法證明唐緲是否說謊,更無膽量和機會去試驗其他人,他依舊被困在原地,和其餘三個被懷疑的物件一樣,為此煩躁不已。

唐緲也不好受,回到廚房後他把自己扔在柴草堆上,一邊給腳擦藥膏一邊惱火地想:可惜出來之前沒跟廠裡的政工乾部學習一下談話技巧,怎麼問來問去都是無用功呢?倒像江南小戲裡唱的雙推磨,你也推來我也推,小寡婦推完長工推……小寡婦倒是做出豆腐來了,自己可是空推磨啊!

他突然想談到話有什麼用,反動派是怎麼對待革|命先烈的?日本帝國主義是怎麼對待抗日軍民的,那得嚴刑拷打啊!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爪子,心說:好一雙纖纖素手,今兒就讓你感受一下血染的風采吧!

他的小妹妹唐畫正在柴草堆上熟睡,頭發蓬亂,滿是草屑,還有不知從哪裡粘來的碎花瓣小樹枝,衣褲鞋襪又臟又皺,姥姥和姐姐剛離開了一兩天,她就變得像個小叫花子。

“這孩子真不講究。”唐緲說,“我喜歡。”

他鬼使神差去摸唐畫的衣兜,結果又被咬了。他都沒敢看到底是什麼玩意兒咬了他,反正是蟲蟲寶寶家的親戚長輩,再不濟也是老師同學,好在嘴下留情隻是警告,沒放大毒。

他左手中指白玉一般的指節上頓時血流不止,時不時沁出一個血珠,彷彿凝血功能失效了似的,淋淋漓漓一直到下半夜纔好。

唐緲沒法子,隻能帶著血染的風采去找離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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