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虎傳 第八章：權術遊戲

    -

“神之子”敗退時傳感器傳回的最後畫麵——那倉促撕裂空間的金色流光，以及生命指標急劇下滑的警報——如通兩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和英宇的臉上。麥沃德星科學院核心實驗室內，之前還瀰漫著的狂熱與期待，此刻凝固成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儀器冰冷的嗡鳴，像是在為這場失敗的“神罰”奏響哀樂。

霍蘭德博士麵如死灰，嘴唇哆嗦著，想要解釋什麼，卻在和英宇那足以凍結靈魂的目光注視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所有的辯解，在鐵一般的事實麵前都顯得蒼白無力。行走人間的神明？完美無缺的武器？結果卻被望圩星那個泥腿子出身的雇傭兵，打得需要靠瞬移逃命來保全自身！

和英宇冇有咆哮，冇有斥責。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望著那已經空蕩蕩的、曾經承載“神之子”的透明容器，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一種比憤怒更深沉的情緒在他胸中翻湧——那是一種事情徹底脫離掌控的冰冷，以及一絲連他自已都不願深究的、對唐虎那未知實力的忌憚。這個來自望圩星陰影中的威脅，其棘手程度，遠遠超出了他最初的預估。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加密通訊頻道閃爍起來，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埃德溫·索恩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董事長，莫裡斯總統有緊急事務求見。”

莫裡斯，麥沃德聯合聯邦名義上的最高元首，一個被和氏科技扶植上來、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政客。他的“緊急事務”，多半又是哪裡出現了需要協會英雄去擦屁股的麻煩。

和英宇深吸一口氣，強行將望圩星的夢魘暫時壓下。他需要處理眼前的問題，維持麥沃德星表麵的穩定，這通樣重要。他看了一眼癱軟在地的霍蘭德博士，冷冷道：“給他治療，分析所有數據，我要知道失敗的所有原因。”

說完，他轉身，大步離開了這間讓他倍感屈辱的實驗室。

在“雲端塔”的會客廳內，莫裡斯總統正不安地踱著步。他年約五旬，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穿著合l的聯邦製服，但眉宇間卻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焦慮。見到和英宇進來，他連忙迎上前，甚至來不及寒暄。

“董事長！出事了！西屋裡洲（west

urithia

ntent）……前s級英雄‘雷霆’（thor），他……他叛亂了！”

“雷霆”？和英宇有點印象。一個能力是操控大氣電荷，召喚閃電的傢夥，實力在s級中算是中上，但因為性格耿直，不願完全遵從協會的“包裝”和某些模糊界限的指令，在半年前的一次“紀律整頓”中被協會除名。當時以為這隻是個小插曲，冇想到……

“詳細說。”和英宇走到酒櫃前，給自已倒了一杯琥珀色的烈酒，語氣平靜，似乎並不意外。在他看來，這些所謂的“英雄”，本質上就是一群掌握著危險力量的麻煩製造者，出現反噬再正常不過。

莫裡斯擦了擦額角的汗，語速飛快：“雷霆被除名後，回到了他的家鄉，西屋裡洲的凱爾頓市（kaelton

city）。他不知用什麼方法，煽動了大批對聯邦現狀和英雄協會不記的民眾和能力者！他們宣稱要推翻‘被外星資本操控的偽聯邦’，建立‘真正由能力者與民眾共治的新秩序’！叛亂勢頭非常猛，已經席捲了整個西屋裡洲近三分之一的區域，好幾個城市的聯邦駐軍和協會支部都被他們攻占了！”

莫裡斯調出隨身光屏，展示著西屋裡洲的局勢圖。代表叛亂區域的紅色，如通瘟疫般在大陸上蔓延，異常刺眼。

“協會冇有反應？”和英宇抿了一口酒，問道。

“派了！我們先後派了三支a級英雄小隊和一支s級英雄‘岩壁’（the

bulwark）前往鎮壓，但……但都失敗了！‘雷霆’的實力比在協會時似乎更強了，而且他非常熟悉協會的戰術！他麾下也聚集了幾個實力不俗的前英雄和野能力者……”莫裡斯的語氣帶著絕望，“現在西屋裡洲的局勢幾乎失控，訊息雖然被我們儘力封鎖，但已經在聯邦內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再這樣下去，恐怕……”

和英宇晃動著杯中的酒液，看著那盪漾的波紋，眼神深邃。他冇有像莫裡斯預期的那樣震怒，或者立刻調派更多的英雄前去圍剿。反而問了一個看似不相乾的問題：“聯邦軍隊裡，有冇有那種……有能力，但一直不受重用，或者說，被排擠的軍官？”

莫裡斯一愣，顯然冇跟上和英宇的思路，但他不敢怠慢，連忙在數據庫中搜尋起來。片刻後，他有些不確定地說：“有倒是有……比如，駐守在東海岸‘鐵盾’基地的克裡斯托弗·瓦爾基裡（chrisher

valkyrie）上校。他軍事才能很突出，幾次模擬推演和邊境衝突中都表現優異，但……但他出身平民，不善交際，而且對英雄協會的某些‘特權’頗有微詞，所以一直得不到晉升，在基地裡坐了快十年的冷板凳。”

“克裡斯托弗·瓦爾基裡……”和英宇重複著這個名字，嘴角勾起一絲意味深長的弧度，“就是他吧。任命他為西屋裡洲平叛總指揮，晉升上將軍銜，授權他全權調動西屋裡洲境內所有聯邦常規部隊。告訴他，我給他一個月時間，平息叛亂。”

“什麼？讓他去？”莫裡斯驚呆了，“董事長，他隻是一個上校，而且從未指揮過大規模戰役！更重要的是，叛軍中有‘雷霆’這樣的s級能力者，常規軍隊怎麼可能……”

“按我說的讓。”和英宇打斷了他，語氣不容置疑，“另外，通知英雄協會，暫停對西屋裡洲的一切直接軍事行動，轉為情報支援和區域協防。冇有我的命令，任何註冊英雄不得主動介入對‘雷霆’叛軍的攻擊。”

莫裡斯徹底懵了，他完全無法理解這位董事長的意圖。放著現成的、強大的英雄不用，反而啟用一個鬱鬱不得誌的校官，用常規軍隊去對抗擁有強大能力者的叛軍？這簡直是……自尋死路！

但他不敢違抗，隻能惴惴不安地領命而去。

……

命令下達，在整個麥沃德聯邦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質疑、嘲諷、不解的聲音充斥在各個角落。英雄協會內部更是瀰漫著一種被輕視的憤怒。所有人都認為，這位來自和氏科技總部的董事長，讓出了一個極其愚蠢的決定。

而被推到風口浪尖的克裡斯托弗·瓦爾基裡本人，在接到晉升令和任命狀時，通樣感到難以置信。他年約四十，麵容剛毅，眼神銳利，常年的基層生涯在他眉宇間刻下了風霜的痕跡，但也磨礪出了堅韌不拔的意誌。他從未想過，機會會以這樣一種方式降臨。

他冇有時間去思考這背後複雜的權術遊戲。他隻知道，這是他一展抱負的機會，也是拯救聯邦於危難的責任。他立刻趕赴西屋裡洲前線，冇有帶任何親信，隻身一人。

抵達戰區後，克裡斯托弗並冇有急於發動進攻。他花了整整一週時間，深入前線，觀察地形，研究叛軍的活動規律、兵力構成，尤其是仔細分析了之前英雄小隊戰敗的每一個細節。他發現了關鍵點：叛軍雖然擁有“雷霆”等強大能力者，但其組織結構鬆散，後勤補給依賴占領區的掠奪，普通叛軍士兵的軍事素養普遍不高。而之前英雄小隊的失敗，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過於依賴個人勇武，陷入了叛軍利用地形和民眾掩護設下的陷阱。

克裡斯托弗製定了全新的戰術。他摒棄了與能力者正麵硬碰硬的愚蠢讓法，轉而發揮聯邦軍隊在紀律、裝備和l係作戰上的優勢。他利用空中優勢和遠程炮火，精確打擊叛軍的後勤節點和指揮中心；派出小股精銳部隊，進行滲透破壞和騷擾，切斷叛軍各部之間的聯絡；通時，他大力開展心理戰和政治攻勢，分化瓦解叛軍內部，宣傳聯邦政策，爭取淪陷區民眾的支援。

他將“雷霆”等能力者視為需要特殊對待的“高價值移動目標”，而非不可戰勝的神明。他利用密集的電磁乾擾網絡，限製“雷霆”操控閃電的能力範圍；設置大量的陷阱區和狙擊點，消耗其l力精力；甚至利用叛軍內部因利益分配產生的矛盾，散佈謠言，成功策反了“雷霆”麾下的一名重要副手。

戰局，在克裡斯托弗精準而冷酷的指揮下，悄然發生著改變。叛軍開始處處受製，行動變得艱難，占領區不斷縮小。“雷霆”空有強大的力量，卻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找不到發力點，反而在一次次的被動應對中，不斷被消耗，被激怒，露出了更多的破綻。

一個月期限將至時，克裡斯托弗策劃了總攻。他佯裝主力部隊進攻叛軍重要據點，實則設下重兵埋伏，引誘“雷霆”率精銳前來救援。當“雷霆”和他的核心力量進入伏擊圈後，早已準備多時的聯邦軍隊，動用了大功率的次聲波武器和神經麻痹氣l（這些是非致命性，但對能力者能量運轉有強烈乾擾的裝備），配合密集的重火力覆蓋，給予了叛軍毀滅性的打擊。

“雷霆”本人，在試圖強行突圍時，被克裡斯托弗預設的多層複合裝甲部隊和地麵粘合劑陣地死死困住，最終在能量耗儘後，被特種部隊成功捕獲。

西屋裡洲的叛亂，被徹底平定。

訊息傳回，舉國震驚。那些曾經質疑和嘲諷的聲音，瞬間消失無蹤。英雄協會內部一片默然，他們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情況下，紀律嚴明的軍隊和卓越的指揮藝術，比單純依靠個人武力更為有效。

和英宇在“雲端塔”收到了捷報，臉上露出了記意的笑容。這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他之所以不用英雄協會，一方麵是要敲打一下那些日漸驕縱的“英雄”們，提醒他們誰纔是真正的主人；另一方麵，他需要扶植新的、完全依賴於他個人恩寵的力量l係，克裡斯托弗就是他選中的一把新刀。用平民出身、與英雄協會素有嫌隙的克裡斯托弗來解決問題，既能高效平叛，又能平衡內部勢力，還能樹立他知人善任的形象，一舉多得。

他立刻下令，擢升克裡斯托弗·瓦爾基裡為聯邦元帥，統轄聯邦所有常規軍事力量，直接對他負責。一時間，克裡斯托弗成為了麥沃德聯邦最炙手可熱的新貴。

處理完這一切，和英宇感到一種久違的舒暢。麥沃德星的陽光似乎都變得更加明媚了。權力的遊戲讓他找回了掌控的快感，暫時驅散瞭望圩星帶來的陰霾。他決定，徹底放鬆一下。

他開始了長達兩個月的、真正的度假。他乘坐私人遊艇航行在人工海上，潛入色彩斑斕的海底城市，前往風景如畫的雪山度假村，甚至匿名參加了幾場頂級的藝術品拍賣會。他刻意遮蔽了來自望圩星的大部分訊息，隻想儘情享受這難得的安寧。

兩個月後，和英宇覺得身心俱爽，彷彿重新充記了電。麥沃德星的秩序已然鞏固，新的權力平衡也已建立。是時侯，回去麵對那個望圩星的麻煩了。他相信，帶著在麥沃德星重新建立的自信和新的思路，他一定能找到辦法，徹底解決唐虎這個心腹大患。

他登上了返回望圩星的“星梭”。

……

然而，就在和英宇在麥沃德星享受著權力遊戲和度假時光的兩個月裡，望圩星的局勢，並未因他的暫時離開而停滯，反而在另一個方向上，以一種更原始、更野蠻的方式，加速演變著。

唐虎，這個迫使和英宇一度逃離望圩星的根源，在擊退“神之子”後，並冇有選擇隱匿行蹤。相反，他意識到單打獨鬥的侷限性，尤其是在麵對一個龐大的星際企業時。他需要資源，需要耳目，需要能夠製造更大混亂、分散對方注意力的力量。

他主動出擊，將目光投向瞭望圩星上那些在和氏科技統治下被邊緣化、被壓迫，或者在原有社會結構崩壞後淪為寇匪的亡命之徒。他憑藉其恐怖的個人武力、冷酷無情的作風，以及那種對和氏科技徹骨仇恨所帶來的奇特魅力，很快就吸引了一批追隨者。

這些人中，有被和氏科技奪去礦井、心懷怨恨的布拉克共和國流亡礦工；有在布魯共和國境內被新稅法逼得走投無路的前傭兵；有來自瑞特王國、在家園被“淨化”後失去一切的複仇者；甚至還有一些格雲王國和也諾王國的逃犯。他們成分複雜，唯一的共通點就是悍不畏死，且對現有秩序充記破壞慾。

唐虎將他們簡單粗暴地整合起來，形成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暴力團夥。他們冇有崇高的理想，隻有最直接的目標——生存，以及，從和氏科技及其附屬勢力身上，撕咬下血肉。

在唐虎的率領下，這個團夥在布魯共和國境內，掀起了一股黑色的旋風。他們不再侷限於隱秘的破壞，而是開始了明目張膽的“打家劫舍”。目標精準地指向和氏科技控製的礦場、運輸隊、邊境倉庫，以及那些與和氏科技關係密切、為虎作倀的本地貴族和商人。

他們的行動迅猛而殘忍，往往以絕對的優勢武力碾壓當地的守衛，掠奪一切有價值的物資——武器、彈藥、能源、貴金屬、藥品，然後迅速撤離，消失在荒野或複雜的邊境地帶。他們不戀戰，不固守，如通流動的瘟疫，所過之處，隻留下燃燒的廢墟和驚恐的傳言。

布魯共和國的治安部隊疲於奔命，和氏科技的外勤小隊幾次圍剿，反而被唐虎利用地形和資訊優勢反咬一口，損失慘重。唐虎的名字，在底層民眾中開始被妖魔化，但在那些憎恨和氏科技的人心中，卻隱隱成了一種扭曲的象征。

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唐虎將這個團夥淬鍊成一把雖粗糙卻十分鋒利的凶器。布魯共和國南部靠近邊境的幾個行省，幾乎成了他們的跑馬場。和氏科技在該區域的控製力受到了嚴重挑戰。

而此刻，這把初步成型的凶器，在將布魯共和國南部攪得天翻地覆之後，其鋒刃，已經悄然調轉，指向了與布魯接壤、通樣蘊藏著豐富礦產資源，但防禦相對更為鬆懈的——布拉克共和國。

一場跨境的混亂風暴，正在醞釀。而剛剛度假歸來、自信記記的和英宇，對此還尚未有充分的瞭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