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歡 第202章 魘鎮術
魘鎮術
江稚魚的馬車跟著方刺史,一路順著槐州城的主路,來到城北一座大院子前。
還沒下馬車,就聽到裡麵哭聲震天。
方刺史下馬,等江稚魚過來的功夫,臉色就變得一片凝重。
江稚魚打量那院子幾眼,看著門口掛著鄧府的牌匾,道:“人已經沒了。”
方刺史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還是來遲了。
歎一聲,領著一行人往裡走。
走進二門,就見一名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疾步迎出來,雙眼哭得紅腫,到了跟前,一下跪倒在方刺史麵前,哭到:“嶽父大人,我父親他,剛剛沒了!”
說著大聲哭起來。
方刺史彎腰把他扶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歎一聲:“事已至此,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先起來!”
江稚魚擰著眉頭,雙眼在四周打量一番,道:“進去看看,這宅子裡不乾淨。”
方刺史也跟著皺皺眉,居然真的有這樣的事,那今後若有人利用邪術害人,讓衙門怎麼辦案?
嘴上應聲是,轉頭跟鄧公子道:“這位是祭司大人,你父親死得太蹊蹺,快帶祭司大人進去看看。”
鄧公子趕緊擦一把眼淚,退後兩步,躬身行禮,然後比著裡麵,請他們進去。
到了鄧家主的院裡,就看到門外站著幾名少年男女,最小的還隻有十來歲的樣子。
看穿著打扮,應該是鄧家的子女們。
裡麵傳來婦人的嚎啕大哭聲。
鄧公子疾走幾步,先進房裡,過了片刻,裡麵的哭聲止住了,才領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婦人出來,請江稚魚和方刺史進去。
明間通往裡間的地方,開著一扇圓洞門,門上掛著珠簾。
鄧公子挑起珠簾,讓著兩人。蘇十三和陳十一也毫不客氣跟進去。
裡間床上躺著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屍體,之所以一眼就看出是屍體,是因為那男人身首分離,腦袋像是被人砍掉了一樣,血水從床榻蔓延到地麵上。
看這情形,人是剛死,房間裡還沒來得及收拾。
方刺史一看到這情形,頭皮就是一陣發麻,身體一側,趕緊擋住江稚魚的視線。
大祭司再是大祭司,也畢竟是個才十幾歲的小姑娘,這血淋淋的場麵,實在不能讓她看到。
江稚魚就明白了,難怪沒讓鄧家的孩子們進來,這情形也太血腥,小孩子看了,鐵定會受到驚嚇。
“多謝!”江稚魚道:“方大人放心,我不害怕。”
說著往一邊走兩步,在鄧家主屍身上打量。
鄧公子在一旁抽噎著道:“今早,過了辰時中,還不見我父親起床,母親就親自過來叫。哪知拍門好半晌,裡麵也沒有動靜。家母擔心父親,就讓人撞開房門,哪知道就看見”
鄧公子哽了一下,努力忍住不哭。
方刺史歎一聲,上前兩步,探頭察看那屍體,道:“看斷口,不像是被利器割斷的。”
切口不整齊,邊緣毛毛糙糙,倒像是被繩索生生勒斷的。不,像是被繩索來回磨斷的。
真的太殘忍了!
扭頭問鄧公子:“確定當時門是從裡麵插著的嗎?”
鄧公子扶著那淚流不停的婦人,“母親,當時情況是怎樣的,您快跟兩位說說。”
鄧夫人擦擦眼淚,點著頭,“的確是在裡麵插著的,昨日是小廝招財值夜,門撞開的時候,招財倒在地上,怎麼也叫不醒。”
方刺史沉思一瞬,指指門外,跟江稚魚道:“要不出去再說?”
這裡麵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有身首分離的屍體也就罷了,還有撲鼻的血腥氣。
江稚魚沒點頭,跨出圓洞門的珠簾外,擡眼在房間裡打量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房梁之上。
手一擡,手背向上一彈,就聽見輕微的“哢擦”聲響,一片薄薄的弧形木片從梁上彈起。
緊隨著木片,從原處彈出一件物事,飛起幾寸高,和木片一起墜落下來。
原來是一幅長約兩尺的卷軸,也不知道是書還是畫。
蘇十三彎腰就要去撿,江稚魚喝一聲:“彆動!”
蘇十三嚇一跳,急忙收回手。
“啊,房梁上怎麼會有這東西?沒聽父親說過啊?”
鄧公子說著,轉身去看鄧夫人,“母親聽父親說過這東西嗎?為什麼藏一幅書畫在上麵?”
鄧夫人神情驚訝,先前的悲傷都暫時忘掉了。
結巴道:“不,不知道,也沒聽你父親說起過這事。”
江稚魚蹲身把地上的卷軸撿起來,抽開係著的繩結,把卷軸一點點開啟。
隨著卷軸緩緩展開,屋裡的人總覺得有股寒氣在身邊蔓延開。
那捲軸打到半中間,就露出了半幅畫,是一棵歪脖子老樹,粗大的樹乾上,吊著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子。
這會兒才隻露出那女子的頭,她神情猙獰,兩隻眼睛死死睜著,幾乎要突出眼眶之外。
舌頭長長伸著,額上突出的青筋都格外明顯,臉色漲得通紅通紅。
她臨死的痛苦,隔著畫卷都撲麵而來。
而此刻,屋裡似乎響起一陣陣慘叫,不止一聲,也不止一個人,無數女子不同音色的聲音交錯著。
都像是遭遇了什麼巨大痛苦,慘呼聲此起彼伏。
但那聲音明明是聽到人的耳中,但又似乎隻是幻覺,既真真切切,又如夢似幻。
屋裡的幾人,包括方刺史都被嚇得臉色白了幾分,一雙雙眼睛驚懼地四下張望,試圖尋找聲音的來源處。
在江稚魚的眼中,露出的半幅畫跟活的一樣,裡麵那上吊的女子由無數女子的身影交疊,她們一個個神情痛苦,嘴裡發出淒厲的嘶喊。
無數張不同的臉,老的,少的,美的,醜的,都在畫麵上不斷閃現。
因為她是大巫,天生克這些臟東西,附在畫中的邪祟才會這麼痛苦。
“這是一件被人煉製的魘鎮物,鄧家主是被魘鎮術害死的。”
江稚魚說著,把畫重新捲起來,一手托著,一手虛空在畫上拂過。
青煙騰起,一叢藍色的冷焰在畫捲上燃起。
那隱約的慘叫聲就更淒厲了,片刻功夫,聲音消失,那畫卷也燒成一片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