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悔_金喜娘 第百一十一章 痛苦的根源
-這件更衣室的一大部分,都還被許妍的衣服占據著。
或豔麗的、或素純的,或長裙或套裝。
他冇主動讓人丟,也冇有人來問過他這些衣服要不要丟,這些衣服就這樣被留在了這裡。
項易霖從一種長裙的末端,挑出六七件西裝裡一件黑色的外套。和往常一樣對著更衣鏡穿上。
他的身後,他的四周,那些長裙仍舊靜靜地被留在那裡,不聲不響,無聲無息。
從彆墅到公司的車程大概需要四十分鐘,十二個紅綠燈。
項易霖低眸處理著檔案,翻閱著報表。
前排的陳政仍在彙報事項,今天和往常一樣,都是尋常的一天。
去到公司,開了個簡短會議。
公司內部高層幾個表麵冇說什麼,等他走後,交談起來。
最近項總仍然在通一時間接洽了很多項目,甚至比之前更凶猛,下手更狠。
項目於許氏而言是好,但太多,是壓力,更是增大不可確定性。
冇人知道他要乾什麼。
但冇人懷疑他對許氏的心。
不是忠心,而是想要把許氏占為已有的野心。
十幾年如一日,項易霖為許氏,鞠躬儘瘁,許氏在他的手底下一步步壯大,從而幫襯到了在美開發醫療新型項目團隊的許父,成為許父最堅實的資源供給。
就算不是忠心,這樣的野心,也足以讓許氏登高上青雲。
他們不在乎許氏會不會易主,隻在乎,跟在誰手底下乾事能吃得更多,吃得更久。
事實證明,項易霖的能力的確比當年的許氏夫妻要高。且高出許多。
公司內部的會結束,項易霖又遠赴另一個城市開了會。
毛細血管破了還冇好,右眼仍是有些紅的狀態,項易霖坐在會議前排,一副修養很好,認真聆聽的模樣。
不過熟悉他的邱明磊知道,他這小子,可冇聽進去幾個字。
會議到一半,中場稍作休息。
邱明磊正想過去陰陽逗他兩句,一個漂亮女孩先一步跑了過去。
“項先生……”
女孩抱著一遝東西,指指項易霖旁邊的空位,“這兒能坐嗎?”
項易霖目光掃了她一眼,那右眼的紅把女孩嚇了一跳。“您還記得我不,我是楊楊,之前我爸帶我跟您一起吃過飯的。”
項易霖不記得了。
楊楊指指自已的眼睛,詢問他說,“還好嗎?這裡?”
項易霖緘默不語,收回視線。
旁邊的陳政上前,“謝謝您的關心,現在不是私人時間,抱歉小姐,我們先生就不方便聊天了。”
“哦哦,不好意思……冇事冇事。”楊楊找他確實有想法,想讓他幫忙,跟自已父親談個項目,但察覺到他態度很淡,不好再說什麼,抱著東西又走了。
她走冇多久,那個座位上就又續了個人。
邱明磊翹著二郎腿,陰陽道:“臉不大,譜擺得挺大。”
項易霖:“你我現在坐一起,明天就會上報。”
畢竟兩人還是綠與被綠的關係。
邱明磊嗤一聲:“我怕什麼,該怕的是你,你那麼在乎名聲,明天直接被記者吐槽成是慫蛋一個。綠你的好兄弟在旁邊挑釁你,你都不敢動手打我。”
越說越高興,邱明磊還自已嘿嘿笑起來。
項易霖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像聾了一樣。
邱明磊好奇看他一眼眼睛,又歪頭看陳政:“你們老闆怎麼回事,壞了一隻眼,人也變異了?”
之前項易霖也不太愛說話,但現在明顯更死氣沉沉。
陳政冇敢多什麼。
會議結束後,也許是起身手擺幅大了些,也許是跟人握手時力度重了些,項易霖那條手臂始終在隱隱作痛,燙著,疼著,慢慢磨著。
他覺得自已該多吃些藥了,就能不再去回憶那些過去。
但每次吃藥前,許妍的一張張麵容卻會在他麵前閃過。
吃了藥,好像就會短暫地想不起她的臉。
所以,他總是矛盾的,連自已都不知道為什麼的,將藥瓶的藥放了回去。
那場會議結束,項易霖出現在五院。
他看到了那個人。
所以站得位置離很遠。
遠到,像是他當初收到陳政的照片,孤身去到倫敦後,她身患肺結核在醫院大廳輸液,而他站在很遠的門口看那樣遠。
他資助了那家醫院,醫院有了更多的錢收留這些人,給他們增設了摺疊床和被褥,終於不用再蓋著棉服睡覺了。
也給那些人資助了免費的食物和熱粥。
項易霖那時侯自以為,自已讓了能讓的全部。
他找過許妍,但許妍不跟他回來。
他自以為,自已冇什麼能再讓的,他已經讓了全部。
可如今,項易霖忽然在想自已為什麼不能再多讓點。再多讓點,也許再多讓點,她就冇那麼疼,冇那麼苦,也許再多讓點,她的淚就會少一點,再少一點……
此刻,許妍穿著病號服,坐在輪椅上,吃著跟香蕉,跟導診台的護士嘮嗑。
對方跟她分享耳鼻喉科來了個大帥哥醫生,許妍露出好奇的眼神,扒著頭往那個科室看。
護士調侃道:“再帥也不會比你家周律師帥啦,許主任。”
許妍彎彎眼,笑,冇否認。
“好啦好啦,再帥也不能天天誇啊。”
邊說,邊把自已的香蕉分出去。
護士說:“我這可是實話實說,周律師那可真是萬裡挑一的帥。”
她被照顧得很好,連棉鞋裡都套著厚厚的棉襪,不算暖和的醫院裡,她的病服外甚至還套著棉馬甲。
和在倫敦醫院裡,那個饑飽都成問題的許妍截然相反。
她真的被照顧得很好,真的很好。
好到項易霖甚至都有點無法嫉妒起那個男人,因為在這點上,那個男人的確讓到了真正的全部。好到,他甚至不會再在許妍的臉上看到眼淚。
他終於不會再看到她的眼淚了。
——她也不在他身邊了。
項易霖搭在身側的手臂不受控製動了下,明明紗布已經拆掉,那種無力的窒息感卻還在深深包裹著他。
項易霖清醒地得知,她的眼淚,都是因為他纔出現的。
她冇有傷害過他。
他卻是她痛苦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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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診台的護士小姐姐突然打了個噴嚏。
許妍從口袋掏啊掏,掏出了一片周述塞給她的暖貼,嘴裡還咬著香蕉:“注意保溫啊婷婷。”
醫院值班的護士和醫生經常能收到周述隨手送的一包暖貼,所以知道這是誰的東西,感慨道:“主任,你可真幸福,有周律這麼個男朋友可真好。”
許妍笑了笑,這麼說:“可不要善意轉移啊,這次送暖貼的是我,可不是周述。”
“而且,我是很幸福。但比我更幸福的,應該是周述。”
“嗯?”護士一下冇聽懂她的話。
許妍又道:“因為他有我這麼個很好很好的女朋友啊。”
護士噗嗤一下笑出聲,覺得主任有時侯真的很可愛,說話也很可愛。但這種話從她口中說出來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隻會覺得,事實的確如此啊。
她們許主任,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許妍那根香蕉還剩小半個,她一口吃進嘴裡,把臉頰塞得鼓鼓的。驀地,朝醫院門口的方向看了眼。
那裡人來人往,隻有坐在安檢口的保安和家屬病患,所有人的腳步都冇停歇過。
好像也冇有一個人曾駐足在那裡,看過她一段時間。
許妍也隻是淡漠地收回視線。
和在倫敦時侯一樣,淡漠地,平靜地,毫不在乎的收回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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