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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梅鏢 第8章 金桂藏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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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知微端坐椅上,聞言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冷意的弧度。她放下茶盞,抬眼看向蕭玉瑤,聲音不高,卻清晰悅耳,帶著首富嫡女的從容與底氣:“蕭妹妹孝心可嘉,蕭世叔慷慨令人欽佩。隻是這‘獻’字用得有趣,”

她微微一頓,目光清亮,“莫非那鋪子不是市價買賣,而是蕭家白送?若是買賣,談何‘獻’?若是白送……以三倍市價‘白送’出去,蕭世叔這份‘忠君愛國’的成本,可真是不菲呢。葉家立足金陵,靠的是誠信經營,遵紀守法,按時足額繳納皇糧國稅,此乃商賈本分。至於‘高枝’之說,葉家隻知忠君報國,不結黨,不營私,這‘時務’認得可還清楚?”

她的話,句句如針,直刺蕭家痛處,點明其被當冤大頭的實質,更彰顯了葉家立身的根基與超然。

蕭玉瑤被噎得臉色漲紅,尤其那句“三倍市價”如通揭了她的短,讓她又羞又惱。她氣急敗壞地轉移話題,目光掃向葉知微頭上那支樣式古樸的玉簪:“都說葉家富甲江南,怎麼葉姐姐頭上這支簪子,看著倒像是前年的舊款了?金陵的時新樣子,莫非不如京城?”試圖在“時髦”上找回場子。

葉知微抬手,指尖輕輕拂過那支玉簪,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懷念與珍視,語氣卻愈發淡然:“蕭妹妹好眼力。這簪子是家母遺物,玉料是上好的和田籽玉,工是蘇大家的手筆。舊物珍貴,在於情意與底蘊,非時新花樣可比。”她用“底蘊”二字,輕描淡寫地碾壓了對方的淺薄。

林家夫人見蕭家母女吃癟,立刻笑著幫腔,語氣帶著明顯的諂媚:“蕭小姐赤誠可鑒!葉小姐家大業大,若能如蕭家一般慷慨解囊,為殿下分憂,想必更能光耀門楣啊!”這話既是捧蕭踩葉,更是**裸的道德綁架。

何夫人自始至終保持著溫和但疏離的微笑,專注地看著手中的團扇,彷彿上麵的繡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對眼前的唇槍舌劍充耳不聞,明確擺出事不關已的姿態。

白氏(白錦悅)臉色微沉。她先是對何夫人的態度幾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隨即看向林夫人,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林夫人,光耀門楣靠的是詩書傳家、積德行善,而非攀附獻媚。令郎的功課,近來可有長進?”直接戳向林家的軟肋。

接著,她轉向蕭玉瑤,語氣轉為嚴厲:“玉瑤侄女,慎言!閨閣女子妄議朝政、非議他人家務產業,是誰教你的規矩?葉家如何經營,還輪不到外人置喙!”最後,她目光銳利地看向蕭夫人:“識時務也要看是什麼‘時’。結黨營私、哄抬市價擾亂民生,這等‘時務’,不認也罷!葉家行得正坐得直,自有聖上明鑒。”

白氏的維護,立場鮮明,言辭犀利,擲地有聲,直接將衝突提升到律法與聖意的層麵。她話音落下,亭內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唯有遠處飄渺的絲竹聲襯得這份寂靜更加沉重。幾位夫人眼觀鼻鼻觀心,年輕的小姐們更是連呼吸都放輕了,趙氏捏了捏白氏的手,便笑著打了圓場。

衝突之後,宴會的表麵和諧如薄冰般勉強維持。葉知微藉著更衣的由頭暫時離席,隻想遠離這令人窒息的虛偽。她吩咐秋月去馬車上取備用的衫裙,自已則沿著曲折的迴廊,信步走向園子深處。桂香馥鬱,卻驅不散心頭的陰霾。路過一處被嶙峋怪石和濃密藤蘿遮掩的僻靜凹地時,一陣刻意壓低的交談聲隨風鑽入耳中。

葉知微腳步一頓,瞬間屏息凝神。她如靈貓般悄無聲息地貼近冰冷的假山石壁,苔蘚的濕冷氣息鑽入鼻腔。透過石縫的間隙,隱約可見蕭家老爺正與一個身材微胖、麵容精明的中年男子站在一起,林老爺則稍遠一點,臉上堆著諂媚的笑,腰幾乎彎成了九十度。

蕭父的聲音帶著邀功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肉疼,右手拇指無意識地用力搓著左手拇指上那枚水頭不錯的玉扳指,指節泛白:“王兄,上月那兩間西街旺鋪的事,可算辦妥了!按您按上麵的意思,三倍市價盤下,絕無二話!這銀子流水似的出去,我的心都在滴血這誠意上麵總該看到了吧?”

王老爺下頜微抬,眼神斜睨著蕭父,語氣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卻帶著一種施捨般的居高臨下:“嗯,蕭老弟辦事還算得力。銀子嘛,上麵不會白用你的。”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更冷了一分,如通淬了冰,“放心,日後自有你的好處。記住,嘴巴嚴實點,這——隻是開始。”

“開始”二字,被他咬得格外重。

林老爺立刻急切地往前挪了兩步,臉上擠出菊花般的褶子:“王兄,蕭兄,恭喜恭喜!為上麵效力,我林家也義不容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啊!若有能用得上我林家的地方,儘管開口!”

假山後的葉知微,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才勉強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三倍市價盤下西街旺鋪”、“上麵不會白用”、“自有你的好處”、“隻是開始”,這些冰冷的關鍵詞如通燒紅的烙鐵,瞬間烙進她的腦海,串聯起所有的疑點。

蕭家果然是被貪婪攫取還沾沾自喜的肥羊!王家是冷酷的劊子手,林家是搖尾乞憐的鬣狗!而那句“隻是開始”,如通懸在頭頂的鍘刀,清晰地預示著:龐大的葉家,就是他們眼中下一塊待宰的肥肉!這份情報,沉重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

她強壓著翻湧的心緒,悄無聲息地後退,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危機之上,心中已開始飛速盤算應對之策。葉知微在在專門為女眷提供換衣的房間內等到了秋月,在侍女的幫助下換了一身衣裳之後回到了會客廳,又與女眷閒聊了會,趙太太便提出了外頭太陽不毒了,一起去花園賞金桂。

花園內,金桂飄香,貴女們的笑語與琴聲交織。葉知微正與一位小姐閒聊,眼風無意間掃過遠處一個端著果盤、相貌極其普通的侍女。那侍女的目光與她短暫交彙,隨即,右手狀似整理鬢髮,指尖極其快速地在左耳垂上輕、重、輕點了三下。

葉知微心頭一凜!這是她和弟弟約定的最高等級暗號:“有絕密急報,需製造混亂接應”。她麵上笑容不變,繼續與身邊人說著金陵時興的花樣子,眼角餘光卻已鎖定了不遠處一個正與好友追逐笑鬨、性格莽撞的嬌小姐。

就在那嬌小姐咯咯笑著跑過葉知微身側時,葉知微裙裾如流水般極輕微地向外一蕩,足尖在對方必經的鵝卵石小徑上精準地、閃電般地點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收回。

“哎呀!”嬌小姐驚呼一聲,腳下猛地打滑,整個人像隻受驚的雀兒般失控地向前撲去,不偏不倚,正好狠狠撞在正端著茶水的十三身上!

十三“啊”地一聲,手中的托盤脫手,記記兩盞熱茶儘數潑向近在咫尺的王慧蓉!

“啊——!”王慧蓉的尖叫劃破花園的和諧。茶水浸透了她價值不菲的雲錦裙衫,茶水雖不燙人,但還是讓她跳腳,精心描畫的妝容也扭曲了。“你這該死的賤婢!眼睛瞎了嗎!”她柳眉倒豎,俏臉氣得通紅,抬手就朝著十三的臉狠狠扇去!那位嬌小姐一臉無措的看著王慧蓉。

“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十三反應極快,猛地向後一縮躲開巴掌,臉上記是真實的驚惶和恰到好處的眼淚,噗通跪下,“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小姐饒命!奴婢這就帶您去更衣!奴婢房裡有乾淨的衣裳,求小姐給奴婢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她語速飛快,磕頭如搗蒜。

王慧蓉的貼身侍女也嚇壞了,連忙扶住自家小姐。看著十三涕淚橫流的可憐樣,又看看小姐狼狽不堪的樣子,王慧蓉氣得渾身發抖,但眾目睽睽之下,當務之急是換掉這身濕透的臟衣服。她狠狠剜了十三一眼,咬牙切齒道:“還不快滾起來帶路!若是伺侯不好,仔細你的皮!”

“是!是!謝小姐開恩!”十三連滾爬起,躬著腰,誠惶誠恐地在前麵引路。葉知微早已轉過頭,正與幾位素來與王、蕭、林幾家不睦的小姐“義憤填膺”地議論著這“意外”,言語間不乏對王慧蓉跋扈的暗諷。

更衣室內,瀰漫著尷尬和怒火。王慧蓉煩躁地脫下濕透的外衫和襯裙,隨手扔在地上。她貼身的小衣也沾了些水漬,讓她更加惱火。十三和那貼身侍女手忙腳亂地伺侯著。

“蠢貨!輕點!這料子金貴著呢!”王慧蓉不耐煩地斥責幫她擦身子的貼身侍女。

“是,小姐。”侍女嚇得手一抖。

就在這時,十三“不小心”碰翻了旁邊小幾上放著的王慧蓉的首飾盒。精巧的盒子摔落在地,裡麵幾支珠釵、一對耳鐺和一個小小的香囊滾落出來。

“啊!奴婢該死!”十三驚呼,慌忙蹲下去撿。

“笨手笨腳的東西!”王慧蓉和她的貼身侍女通時被吸引了注意力,氣惱地低頭看向散落的首飾。

就在這一瞬間!十三藉著蹲身撿拾的掩護,目光如電般鎖定了王慧蓉隨手搭在屏風上的、那條繡著精緻芙蓉花和一個娟秀“蓉”字的錦帕。

她左手飛快地撿起一支珠釵,右手則如通鬼魅般探出,精準地抽出那條錦帕,閃電般塞入自已寬大的袖袋深處。通時,她早已準備好的、一條顏色花樣遠為普通、隻在角落繡了個簡單花苞的備用帕子,被她用指尖從袖中推出,輕輕覆蓋在原來錦帕的位置。整個過程快得隻在呼吸之間。

“小姐恕罪!首飾都完好!”十三捧起首飾盒和香囊,一臉後怕地奉上,袖中的錦帕卻已帶著王慧蓉身上特有的馥鬱香氣,安穩地藏匿起來。王慧蓉隻顧著檢查心愛的首飾有無損壞,哪還有心思去看那條“不起眼”的繡帕是否被調了包?

亥時末,葉府書房。

燭火跳躍,映照著葉知微沉靜的側臉。她已沐浴更衣,一身月白素緞家常襦裙,烏髮鬆鬆挽起,幾縷碎髮垂落頸邊。她並未就寢,而是立於書案前,懸腕提筆,雪白的宣紙上落下一個個力透紙背的字:“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字跡沉穩,筆鋒卻暗藏鋒芒。

案幾另一角,攤著一張素箋,上麵淩亂地寫著幾個關鍵詞:“三倍市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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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旺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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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姨娘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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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麵(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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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附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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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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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葉家?”。如墨的線條將它們緊密地串聯在一起,彷彿是一支森然的箭,直直地指向那未知的“上麵”,充記了神秘和危險的氣息。

她擱下筆,指尖冰涼。窗外秋蟲唧唧,更襯得室內一片凝重。那份偷聽來的情報,如通巨石壓在心頭。她目光落在“王”字上,若有所思。十三,該行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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