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59章 破碎之語
那聲音！那不是陳默的聲音！冰冷，平板，帶著非人的質感，彷彿古老的岩石在摩擦，又像是無數細微的晶體在共振！
林夏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她猛地鬆開攙扶陳默的手，後退半步，驚駭地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存在。
陳默（或者說，占據了他身體的那個東西）依舊維持著指向那條黑暗縫隙的姿態，頭顱以一種略顯僵硬的角度轉向林夏。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情感波動，隻有一片漠然的、倒映著這片死寂世界的虛無。他（它）的嘴唇沒有動，但那冰冷的聲音卻再次直接回蕩在林夏的腦海，或者說，是這片寂靜空間本身在替它傳達：
“通道。能量低語指引此處。遲疑……會增加風險。”
能量低語？是指他左臂與這片空間的共鳴嗎？還是指……彆的什麼？
林夏的心臟狂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分析。陳默之前短暫的清醒，提到過“牆裡的哭聲”，那很可能就是“沉默之心”殘留的、混亂的意識碎片。而現在這個……語氣更加確定，帶著明確的指引性。是“沉默之心”的意誌碎片在他體內占據了上風？還是……“噬淵”的侵蝕，在這片核心之地，偽裝成了另一種形態？
“你是誰？”林夏緊盯著那雙虛無的眼睛，聲音因緊張而乾澀，“陳默在哪裡？”
“陳默……”那存在重複著這個名字，語氣沒有任何起伏，彷彿在念一個無關緊要的代號，“容器。意識碎片……正在整合。衝突。噪音。”
容器？整合？衝突？
林夏明白了！陳默的意識並沒有完全消失，而是在他體內，與“噬淵”的侵蝕印記、以及可能被引入的“沉默之心”的意誌碎片，進行著凶險的混戰！眼前這個，可能是一個暫時占據主導地位的、由“沉默之心”碎片驅動的“自動應答機製”！它基於陳默身為“鑰匙”的本能和對這片空間的感應，給出了最“合理”的路徑，但它本身，並非陳默！
這比單純的被控製更加可怕！這意味著陳默的自我正在被從內部瓦解、重組！
“帶我們找到那個發光的東西。”林夏壓下心中的恐懼和酸楚，用儘可能平穩的語氣說道，同時指了指盆地中央建築高處的那個微弱光點。她必須利用這個“導航儀”，但同時要萬分警惕。
那存在（暫時稱之為“導航者”）收回了指向縫隙的手，動作依舊帶著非人的精準與僵硬。它沒有再看林夏，而是轉身，徑直走向那條黑暗的縫隙，步伐平穩得不像一個昏迷初醒的人。
林夏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跟了上去。她沒有再去攙扶，隻是緊緊跟在“導航者”身後，全神貫注地感知著它和周圍環境的一切變化。
縫隙內部比想象中更加狹窄，僅容一人通過。四周是光滑冰冷的晶體牆壁，內部流淌的乳白色光暈在這裡變得黯淡，使得通道內光線極其昏暗。絕對的寂靜在這裡達到了繁體，林夏甚至能聽到自己牙齒因緊張而微微打顫的聲音，儘管這聲音微乎其微，卻在此地顯得震耳欲聾。
“導航者”在前方引路，沒有任何猶豫，在錯綜複雜、如同迷宮般的晶體通道中穿梭。它時而左轉，時而踏上突然出現的旋轉坡道，時而又穿過一個需要側身才能通過的狹小孔洞。它似乎對這裡的結構瞭如指掌。
林夏注意到，隨著他們的深入，周圍晶體牆壁內部的光暈流淌速度似乎在加快，顏色也偶爾會閃過一絲極其短暫的、不穩定的雜色。腦中的“星圖”傳來一陣陣輕微的悸動，彷彿在警告她，他們正在接近某個能量異常點。
突然，“導航者”停下了腳步。
他們來到了一個相對開闊的晶體洞穴中。洞穴中央，並非他們尋找的發光體，而是一個巨大的、由黑色晶體構成的、如同心臟般緩緩搏動著的複雜結構！無數能量脈絡如同血管般從四麵八方彙聚於此，又延伸向未知的深處。這裡散發的“靜默”意誌強大到幾乎令人窒息！
而在這個“心臟”結構的表麵，赫然纏繞著數道如同汙穢荊棘般的、散發著不祥幽藍色光芒的能量鎖鏈！這些鎖鏈並非實體，而是由純粹的“噬淵”力量構成，它們如同活物般蠕動著，深深地嵌入了晶體“心臟”之中，不斷汲取著其中流淌的乳白色能量，並將其汙染成一種暗淡的、絕望的灰色！
“噬淵”……它的觸須，竟然已經深入到了這裡！“頻率鎖”的內部！
“導航者”抬起手，指向那些幽藍色的鎖鏈，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入侵。寄生。乾擾‘心核’穩定。清除……優先順序。”
它的語氣依舊平板，但林夏卻從中聽出了一絲……類似係統遇到病毒般的“判斷”與“指令”。
下一刻，不等林夏反應，“導航者”猛地抬起了左臂！他左臂上的幽藍紋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發出來，不再是之前那種被動的脈動，而是主動地、狂暴地抽取著周圍空間的能量！甚至連他胸口的石匣，乳白色的光暈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量抽取、壓製，變得黯淡無光！
他（它）要將“鑰匙”的力量，用於攻擊那些“噬淵”的鎖鏈！
“不！住手！”林夏驚駭萬分！她不清楚攻擊這些鎖鏈會引發什麼後果！可能會破壞“心臟”結構，可能會導致能量反噬，更可能……會徹底引爆陳默體內那脆弱的平衡！
但“導航者”對她的呼喊充耳不聞。它眼中那片虛無彷彿燃燒起了冰冷的火焰，左臂凝聚的幽藍能量如同實質的閃電，即將轟向那幾道汙穢的鎖鏈！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陳默的身體猛地一僵！他臉上那非人的冷漠如同破碎的麵具般寸寸龜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痛苦與掙紮！他右眼的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左眼卻爆發出屬於他本人的、充滿驚怒與抗拒的神采！
“滾……出……去！”這是他自己的聲音，沙啞，撕裂，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誌！
他的左手猛地抬起，死死抓住了自己正在凝聚能量的左臂手腕！彷彿有兩個靈魂在同一具身體裡爭奪控製權！
是陳默！他的意識在關鍵時刻，強行掙脫了壓製！
“導航者”的冰冷意誌與陳默的自我意識，在他體內展開了最直接、最凶險的爭奪！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左臂上的幽藍能量變得極不穩定，時而膨脹，時而收縮，在空中劃出混亂的光軌。
林夏看得心驚肉跳，她知道必須做點什麼！她立刻衝上前，不顧可能被能量波及的危險，雙手再次按在陳默胸口的石匣上！
“陳默！堅持住！穩住它！”她將自己的意誌，通過“星圖”和石匣，全力灌注進去！這一次，她的目標不是安撫，而是強化陳默本身的意識！用“寂滅星樞”的“穩定”之力，幫助他去對抗那個入侵的“導航者”碎片！
“呃啊啊啊——！”
陳默發出一聲痛苦到極致的咆哮，身體弓起，又猛地繃直！他左臂上狂暴的能量終於失控，沒有轟向鎖鏈，而是猛地向四周炸開！
“轟！！！”
一股無聲的衝擊波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周圍的晶體牆壁劇烈震動，內部的光暈瞬間紊亂！那幾道“噬淵”的鎖鏈也被這股混亂的能量衝擊得明滅不定，暫時收縮了一下！
陳默（或者說，那個爭奪中的混合體）身體一軟，向前倒去，被林夏死死抱住。他左臂的紋路光芒迅速黯淡下去，恢複了緩慢的脈動，石匣的光暈也重新亮起，但兩者都比之前微弱了許多。
他抬起頭，眼神渙散，充滿了疲憊與劫後餘生的茫然，嘴唇翕動，用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
“林……夏……那光……在……上麵……小心……‘它’……在……聽……”
話音未落，他頭一歪，再次陷入了深度昏迷。
林夏緊緊抱著他冰涼的身體，看著周圍仍在微微震動的晶體洞穴，以及那幾道雖然受創卻依舊頑強存在的幽藍鎖鏈，心中充滿了後怕與沉重。
他們找到了“噬淵”深入內部的證據，也險些被“沉默之心”的碎片意識利用。陳默的意識雖然暫時奪回了控製權，但顯然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而那個發光點，還在更高處。
“它”在聽？是指“噬淵”？還是指……這片“沉默之心”本身？
前路未卜，危機四伏。在這片永恒的寂靜中，每一步都踏在毀滅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