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29章 往昔塵埃
決心已下,但魯莽的勇氣隻會帶來毀滅。陳默和林夏都清楚,在再次直麵那扇門後的未知之前,他們必須儘可能地武裝自己——用知識和線索。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像上了發條一樣忙碌起來,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對那棟房子過往的挖掘中。這不僅僅是為了尋找可能的弱點或控製方法,更是為了理解他們如今深陷其中的,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漩渦。
林夏動用了她作為民俗研究者的所有人脈和資源。她泡在市檔案館陳舊的地下資料室裡,在泛黃的微縮膠卷和散發著黴味的舊報紙合訂本中艱難地搜尋。灰塵嗆得她不住咳嗽,但她的眼睛卻緊盯著那些模糊的鉛字,尋找著任何與“鬆林公寓”、“7棟204”相關的蛛絲馬跡。
陳默則利用他逐漸非人的感知能力,以一種更“直接”的方式搜尋。他再次回到老宅周圍,不是進入,而是如同一個活體探測器,仔細感知著土地、牆壁中殘留的“記憶”碎片。他觸控著後院那棵歪脖子老樹粗糙的樹皮,指尖傳來斷續的、屬於不同時代的模糊影像——孩童的笑聲、深夜的歎息、還有冰冷的窺視感。
他還走訪了社羣裡幾位最年長的住戶,旁敲側擊地打聽關於那棟房子的傳聞。大多數老人對此諱莫如深,或隻是搖頭說著“那地方不乾淨”之類的模糊話語。但有一位幾乎失明、坐在輪椅上曬太陽的老奶奶,在聽到陳默小心翼翼的詢問後,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那房子啊……”她的聲音沙啞得像風吹過乾枯的樹葉,“很久很久以前,住過一個怪人……不是最後一個房主,更早,在我還是個姑孃的時候。他不是本地人,很少出門,總是一個人搬弄些奇怪的東西進進出出……有人說他是搞研究的,也有人說……他是在造什麼東西,一個‘籠子’……”
“籠子?”陳默心中一動。
老奶奶渾濁的眼睛望向遠方,彷彿陷入了回憶:“是啊……怪嚇人的。後來有一天,他就再也不見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那房子就空了下來,直到很多年後才又有人搬進去……但每一個住進去的人,好像都沒什麼好下場。”她歎了口氣,不再多說。
“怪人”、“籠子”、“造東西”——這些碎片化的資訊,與林夏在檔案館的發現逐漸拚湊起來。
林夏那邊有了重大突破。她在幾十年前一份不起眼的地方小報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則簡短的報道,標題是《獨居學者離奇失蹤,警方搜尋無果》。報道旁邊,配著一張模糊的黑白照片,正是他們在廚房那個鏽蝕盒子裡找到的照片上的男人——穿著舊式工裝,麵容憔悴,眼神空洞。
報道內容極其簡略,隻提到這位名叫“顧雲山”的學者獨自居住在鬆林公寓7棟204室,平日深居簡出,專注於“能量場與古代建築結構”的研究(在當時被視為不務正業的怪異學說)。在某一天之後,他便再無蹤影,屋內陳設整齊,沒有任何打鬥或離家出走的跡象,彷彿人間蒸發。警方調查後列為懸案。
“顧雲山……”林夏反複咀嚼著這個名字,將它牢牢記在心裡。他就是那個最初的“建造者”?那個試圖製造“籠子”的人?
更重要的是,她在檔案館塵封的建築登記檔案中,找到了這棟房子最初的設計藍圖副本(雖然隻是部分)。藍圖顯示,房子在建造之初,其地基結構和部分承重牆的設計就異乎尋常,加入了許多看似冗餘的加固和特殊的材料夾層,尤其是在幾個關鍵節點,標注著意義不明的符號——與地下室石碑和“平衡之核”房間的符號同源!
這證實了他們的猜測:這棟房子從被建造的那一刻起,就不是一棟普通的住宅。它是一個被精心設計的裝置。
“顧雲山……他不是一個簡單的學者。”陳默看著林夏帶回來的資料影印件和手繪的符號對比圖,眼神深邃,“他可能發現了這個地方的某種‘特殊性’,或者……他主動選擇了這個地方,然後建造了這個‘平衡裝置’。他的目的,或許真的是為了‘束縛’或者‘利用’某個東西。”
“但他失敗了。”林夏介麵道,語氣沉重,“而且失敗得很徹底。他自己失蹤了(很可能成為了第一個被吞噬者),他留下的係統在後來的歲月裡逐漸失衡、扭曲,變成了一個吞噬後來者的陷阱。”
“關鍵是‘基石’和‘胃袋’。”陳默指向那些複雜的符號,“顧雲山是如何引動並控製‘基石’——那個黑暗基礎的?他建造‘胃袋’這個意識牢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是為了儲存能量?還是為了……研究那些被吞噬的意識?”
這些疑問依然沒有答案。但通過對過去的挖掘,他們至少明確了對手的“來曆”,這讓他們不再是完全盲目地麵對未知。
這天晚上,林夏在整理白天拍下的檔案照片時,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腦中的“雜音”瞬間放大,如同潮水般湧來。她捂住額頭,痛苦地蜷縮在椅子上。
“怎麼了?”陳默立刻察覺,扶住她。
“好多……聲音……”林夏臉色蒼白,汗水從額角滑落,“比以前都清楚……他們在……哭……在喊……還有一個聲音……很特彆……它在……笑?”
陳默心中一凜。林夏對“雜音”的解析能力在被動增強!而且,門後的那些存在似乎也感知到了他們的“活動”,反應變得更加活躍。
他握住林夏的手,將自己那股冰冷的、屬於“基石”的力量緩緩渡過去一絲,如同在她的精神世界外圍構築起一道薄薄的冰牆。林夏感覺那喧囂的雜音稍微被隔絕了一些,雖然依舊存在,但不再那麼具有衝擊力。
“我們必須加快速度了。”陳默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感覺那無形的壓力正在迫近,“你的能力在成長,但門後的東西也在‘關注’著我們。在它采取更進一步的行動之前,我們必須先發製人。”
他們決定,下一次進入老宅,將不再僅僅是為了修補或探查。他們將嘗試利用林夏新獲得的能力,主動與門後的意識流進行有限的、受控的“接觸”,目標直指那個最初的建設者——顧雲山殘留的意識碎片。
他們需要從他的“記憶”中,挖出這個扭曲平衡裝置最核心的秘密。
這將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冒險。如同在沸騰的油鍋邊緣行走,試圖從中撈取一顆特定的火星。
準備工作在緊張地進行。他們反複研究地下室石碑的銘文,揣摩其中關於“引導”與“守護”的警示。陳默嘗試更加精細地操控自己的力量,而林夏則努力練習在“雜音”的海洋中保持自我意識的清晰與穩定。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夕陽將天空染成一片淒豔的橘紅色。
陳默的手機再次響起,是醫院打來的。護士告訴他們,威爾遜的情況出現了新的變化,他不再隻是恐懼地嘶喊,而是開始斷斷續續地、用一種扭曲的語調,重複一些難以理解的片語,聽起來像是……某種古老而扭曲的語言片段。
這個訊息如同最後的催化劑。
不能再等了。
夜色降臨,城市華燈初上。陳默和林夏站在公寓的窗前,最後檢查著他們所能準備的一切——記憶、勇氣,以及彼此之間牢不可破的信任。
“走吧。”陳默輕聲說,他的左臂在衣袖下微微散發著寒意。
林夏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將腦中的“雜音”強行壓下。
他們轉身,再次走向那棟吞噬了無數過往、並且正在將陰影投向未來的——
鬆林公寓7棟204室。
這一次,他們不是為了逃離,而是為了深入。
深入到那瘋狂與黑暗的源頭,去揭開籠罩在真相之上的,最後也是最初的一層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