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13章 地基之下

    那輕微卻清晰的敲擊聲，如同冰水滴入滾油，瞬間炸裂了白晝下勉強維持的平靜。陳默和林夏僵在原地，手中的鐵棍和提燈成了唯一能帶來些許安全感的依仗。

聲音來自二樓，確切地說，似乎來自……主臥室的方向。

“它……在房間裡？”陳默的聲音壓得極低，彷彿害怕被樓上那個存在聽見。

林夏臉色凝重，搖了搖頭，目光卻緊緊鎖定樓梯方向。“不確定。聲音的傳播在這種老房子裡會很奇怪。但它在活動，這是肯定的。”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先不管它。我們得抓緊時間，這些圖紙和筆記更重要。”

她將泛黃的紙張在相對乾淨一點的廚房操作檯上攤開，陳默舉著提燈在一旁照明。借著穩定的橘黃色光芒和從破窗透進的有限日光，他們開始更加仔細地研究這些古老的線索。

圖紙確實是這棟房子的原始建築草圖，但上麵用深色墨水標注了許多後來新增的、不同尋常的記號。一些牆壁的厚度被特意加粗標注，地基的某些位置畫著重複的、類似鎖鏈或柵欄的符號，尤其是在房屋的四個角落和中心點。

而那些筆記則更加晦澀，字跡潦草，夾雜著大量簡略的單詞和看似隨意的線條。

“看這裡，”林夏用手指點著圖紙上地下室入口的位置，那是在廚房儲藏室的一個隱蔽角落，被一個老舊的地毯覆蓋著，陳默之前甚至沒注意到，“這裡有一個特殊的標記，旁邊筆記寫的是‘錨點’和‘觀測’。”

“地下室？”陳默一愣，“房產中介根本沒提過有地下室。”

“也許他們也不知道，或者……故意隱瞞了。”林夏眼神銳利，“還有這些筆記，提到了‘維係之光’和‘侵蝕之暗’。‘光’需要特定的‘燃料’和‘儀式’來維持，否則‘暗’會滋長，束縛會減弱……甚至反轉。”

“反轉？”陳默感到一陣不安。

“意思可能是，原本用於束縛它的力量，可能會被它利用，變成它的力量。”林夏的聲音帶著一絲寒意，“這或許能解釋為什麼那些規則會變得如此詭異。束縛本身在變質。”

她的手指移到另一張筆記碎片上，上麵畫著一個簡單的示意圖：一個代表房子的方框，中心點與四個角之間由線條連線，線條上標注著類似能量的流動方向。而在中心點下方，畫著一個深色的、漩渦狀的符號。

“核心可能在地下。”林夏抬起頭，看向那個被地毯覆蓋的角落，“圖紙和筆記都暗示，真正的‘束縛’核心，或者說那個東西被限製的主要區域，就在地基之下。我們看到的、聽到的，可能隻是它滲透出來的……一部分。”

這個推斷讓陳默脊背發涼。他們昨夜對抗的，可能隻是一個投影，一個逸散出來的觸須？

“我們必須下去看看。”林夏的語氣不容置疑，“隻有找到核心，纔可能真正理解發生了什麼，或者找到徹底解決的方法。這提燈的‘燃料’是有限的，筆記上提到了補充的方法，但需要找到儲存點，很可能也在下麵。”

就在這時，樓上的敲擊聲又響了一次。

“咚……咚……咚……”

這一次，節奏更加明確，甚至帶著一點……不耐煩？

它知道他們在下麵。它在催促？還是在乾擾？

陳默和林夏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決絕。留在上麵，被動等待夜晚再次降臨，無疑是坐以待斃。下去，雖然危險，但或許有一線生機。

兩人不再猶豫。林夏收起圖紙和筆記，陳默緊握提燈，另一隻手拿著鐵棍，走向廚房儲藏室。

掀開陳舊厚重的地毯，一個幾乎與地板融為一體的、帶著鐵環的活板門出現在眼前。門板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但鐵環卻相對乾淨，似乎近期被動過。

陳默用鐵棍撬開活板門，一股更加陰冷、混雜著泥土和濃重黴味的空氣湧了上來，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與那東西身上相似的甜腥氣。下方是一段狹窄、陡峭的石階，深入一片彷彿能吞噬光線的黑暗之中。

提燈的光芒向下探去，隻能照亮前麵幾級台階，再往下，便是無儘的幽深。

“我走前麵。”林夏接過提燈，毫不猶豫地踏上了石階。陳默緊隨其後，鐵棍橫在身前，心臟再次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石階冰冷而潮濕，踩上去有些滑。兩人一前一後，緩慢向下。空氣越來越冷，那股黴味和甜腥氣也越來越明顯。牆壁是粗糙的岩石和泥土混合的結構，摸上去濕漉漉的。

走了大約十幾級台階，他們到達了底部。

提燈的光芒擴充套件開，照亮了一個不算太大，但顯得異常空曠的地下空間。地麵是夯實的泥土，牆壁依舊是粗糙的岩石。這裡沒有任何雜物，乾淨得有些不自然。

而在空間的正中央，矗立著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用暗色石頭壘砌而成的、低矮的圓形平台，大約齊膝高。平台的表麵刻滿了與圖紙上相似的、複雜而扭曲的符號，這些符號在提燈的光芒下，似乎隱隱流動著微弱的、不祥的暗光。

而在圓形平台的中央，插著一根手臂粗細、顏色漆黑的木樁，木樁頂端似乎曾經鑲嵌過什麼東西，但現在隻剩下一個凹陷的、焦黑的痕跡。

圍繞著石台的地麵上，用深紅色的、已經乾涸發黑的物質（看起來像是血），繪製著一個巨大的、將石台包圍在中心的複雜法陣。法陣的線條延伸到地下室的四個角落，每個角落都散落著一些類似骨頭碎片和燒焦的布料殘骸。

最讓人心悸的是，整個地下室彌漫著一股強大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提燈的光芒在這裡似乎都受到了抑製，變得黯淡了一些，光暈的邊緣不斷扭曲晃動，彷彿在與某種無形的力量對抗。

“就是這裡……”林夏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她舉著提燈，緩緩靠近石台，“束縛的核心……但看起來，它已經非常脆弱了。”

陳默跟在她身後，目光落在石台頂端那焦黑的凹陷處。“那裡……原來放著什麼？”

林夏仔細觀察著那個凹陷的形狀，又對比了一下手中提燈的底座，瞳孔微微收縮。

“是燈……另一盞，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主燈。”她的聲音乾澀，“維持這個束縛的‘光源’核心……不見了。”

就在這時，提燈的光芒劇烈地閃爍了一下，橘黃色的光暈明顯黯淡了一分！

同時，一陣低沉、充滿惡意的輕笑，彷彿直接在他們腦海中響起，從四麵八方傳來，充滿了整個地下室。

那個東西……

它一直都在。

而且，它很高興他們找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