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妍熙陸聞川 第18章 偽安全區
第二個夜晚,在極致的靜默中度過。
陳默像一尊守夜的石像,蜷縮在客廳中央,耳朵捕捉著黑暗中任何一絲不諧的聲響。或許是因為他近乎偏執地遵守了所有已知規則,或許是昨夜“它”的探查已暫時滿足,這一夜,並未出現明顯的異常。沒有刮擦,沒有呼吸,隻有老宅自身偶爾發出的、正常的細微呻吟。
但陳默沒有絲毫放鬆。他知道,平靜隻是假象。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深海表麵的波瀾不驚。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並未完全消失,隻是變得極其隱晦,彷彿“它”正潛伏在規則的邊界之外,耐心等待著下一次機會。
天亮時,他幾乎虛脫,精神和肉體都達到了疲勞的臨界點。
他必須做點什麼,不能坐以待斃。被動遵守規則,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一次失誤便是萬劫不複。他需要找到一個“安全區”,哪怕隻是心理上的,一個能讓他稍微喘息、係統思考的地方。
他的目光投向了衛生間。
這是整個套間裡最小的封閉空間,隻有一扇小氣窗,早已被他用木板從內部釘死。沒有複雜的傢俱,沒有閣樓地板上那種詭異的符號。四麵是冰冷的瓷磚,一覽無餘。
他決定將這裡改造為一個臨時避難所。
他花費了整個上午的時間。首先,他用從閣樓找來的舊毛巾和膠帶,將門縫儘可能嚴密地堵死。接著,他檢查了洗手池和地漏的下水口,用大小合適的橡膠塞死死堵住,杜絕任何從管道傳來的可能性。他甚至卸下了馬桶水箱的蓋板,確認裡麵空無一物後,才稍微安心。
最後,他在衛生間角落鋪上了從臥室拿來的被褥和枕頭,旁邊放上一瓶水、少量食物、筆記本、手機和充電寶。他還準備了一支強光手電和一根從舊掃帚上拆下的木棍——聊勝於無的武器。
做完這一切,他退到門口審視。這個不足四平米的空間,被他自己製定的“規則”層層加固,彷彿一個置身於恐怖海洋中的孤島堡壘。儘管知道這很可能隻是心理安慰,但至少,在這裡麵,他感覺那股無處不在的窺視感減弱了一些。
下午,他決定再次冒險進入閣樓。這一次,他做了更充分的準備:戴上手套,拿著強光手電,並且嚴格控製自己不去直視那個符號的中心。
他的目標明確:尋找前主人可能遺留的更多資訊,任何能幫助他理解當前處境的東西。
他在堆積的雜物中更仔細地翻找。除了舊報紙、廢棄的衣物和一些損壞的傢俱零件,他一無所獲。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他的手在一個破舊的五鬥櫃最底層的抽屜背麵,摸到了一種異樣。
那不是灰塵的質感。他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撬開抽屜的底板,在夾層裡,他發現了幾張折疊的、邊緣泛黃的紙張。
不是筆記本的紙張,更像是從某個速寫本上撕下來的。
他強忍著激動,將紙張拿到樓下,在客廳的桌子上展開。
上麵是素描。用炭筆繪製的,線條淩亂而有力,充滿了壓抑的情感。
第一張:畫的是窗戶。窗外的景色扭曲變形,樹枝如同鬼爪,月亮是一隻巨大的、沒有瞳孔的眼睛。窗戶的玻璃上,映照出一個模糊、扭曲的人影,那人影的輪廓正在溶解。
第二張:畫的是門。門外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黑暗中,有無數細小的、如同昆蟲節肢般的東西正在試圖撬開門縫。
第三張:畫的是一個人蜷縮在角落(看背景,似乎就是那個衛生間?),雙手抱頭,極度恐懼。而這個人的影子,卻脫離了他的身體,扭曲著,膨脹著,在牆壁上形成了一個猙獰的、非人的輪廓。
最後一張,也是最為抽象的一張:畫的是一個複雜的、由無數線條和點構成的圖案。陳默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閣樓地板上的那個符號!但在這張素描裡,符號的中心被塗成了深黑色,彷彿一個漩渦,而在漩渦的邊緣,有一些極其細微的、如同觸須般的東西正試圖延伸出來。
在這些素描的背麵,用比筆記本更加狂亂、幾乎無法辨認的字跡寫著一些短語:
“影子……是活的……”
“不要相信鏡子……也不要相信自己的影子……”
“符號在生長……它在呼喚……”
“安全屋……最後的……謊言……”
陳默拿著紙張的手微微顫抖。
前主人不僅僅留下了文字規則,他還用繪畫這種更直觀的方式,記錄了他的恐懼,以及他所窺見的“真相”。
窗戶外的扭曲世界,門外黑暗中的異物,脫離控製的影子,以及……那個在“生長”、在“呼喚”的符號!
而最後一句,像一盆冰水澆在陳默頭上——“安全屋……最後的……謊言……”
他猛地抬頭,看向被他精心加固的衛生間。
難道……那裡並不安全?甚至,是一個陷阱?
前主人是否也嘗試過構建這樣一個避難所,最終卻發現是徒勞,甚至是更危險的?
就在這時——
“咚。”
一聲沉悶的、並不響亮,卻異常清晰的敲擊聲,從他剛剛下來的閣樓方向傳來。
不是刮擦,不是摩擦。
就像是……有人用指關節,在閣樓的地板上,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陳默全身的血液彷彿瞬間凍結了。
它……在主動發出訊號?
是在回應他再次進入閣樓的探查?
還是在嘲笑他試圖構建“安全區”的可笑行為?
他僵在原地,手中的素描紙飄落在地。那個被他寄予一絲希望的“偽安全區”,在前主人的警示和這突如其來的敲擊聲中,轟然崩塌。
規則之外,“它”的行動模式,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不可預測。
而絕望,如同閣樓上那個正在“生長”的符號,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