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靈契:彆窺伺我的劍尊大人 記憶影像(終)
記憶影像(終)
一層霧氣浮現在白君離眼前,讓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原本站在他身邊的紅先生也被那霧氣遮擋著,甚至連那紅色的影子也看不見。
他頓了頓,邁起了步子向前走去,可卻一直那白霧之中走著,完全走不出去,耳邊時而回響著一些人聲,但聽不清楚那些人在說些什麼,像是在吵架,像是在哭泣
他一直向同一方向走著,那些聲音漸漸大了起來,慢慢地便可清晰地聽見那些人話來。
“我隻離開了十日!我隻離開了十日!!”
白君離步子微頓,聽見那聲音忽然心裡抽痛了起來,他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前走去,那霧氣漸漸散開,把眼前的影像展現於眼前。
那是穿著一身黑灰色衣裳,腰間掛著黑色漆劍,臉容像上天雕刻般完美,卻掛著淚痕的那個讓白君離牽腸掛肚的人。
他不是沒有看見過淩風煙流淚,唯一的一次,便是與淩風煙的第一次,在浴池前,那落寞與悲傷的神態,那眼角泛眼的模樣,是白君離一輩子也忘不掉的記憶。
可如今的淩風煙哭著,口唇顫抖地哭著,他雖然沒有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卻也足以讓白君離的心像捅了一把刀,痛得要命。
他伸手想去把這傷心透絕的人摟進懷中,撫摸他的頭發說一句:我在。手卻穿過了那人的身影。
他緊緊地握著那抓不住任何東西的手,心痛得讓他幾乎窒息。
淩風煙從西麵回到幽姬,進門時便感覺幽姬有點不一樣,原本的侍從俱不見蹤影,彷彿整個幽姬如空城般坐落於此。
他扶著腰間的黑劍向殿內走去,隻見一臉黑氣坐在白色寶座上的淩滄笙像等待他般向他微笑著。
淩風煙皺著眉看著那寶座的人,那是自己非常熟悉的父親,但總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他的手沒有離開黑劍,沉聲道:“其他人呢?”
離開了異界隻有一魂的淩滄笙,此時已處於瘋癲狀態,他展著邪魅的笑容:“其他人?對,其他人,好像都被我殺了,嗬。”
淩風煙把劍握得更緊,淩滄笙雖是劍尊,但並非那種殺人如麻的性格,無端把幽姬的所有人都殺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母親在哪?”
淩滄笙忽然笑了,笑得空氣都彷彿冷了下來,淩風煙把眉皺得更緊,一字一句地道:“母親,在哪。”
淩滄笙止住了笑意,歪著頭冷冷地看著淩風煙:“殺了,被我親手所殺。”
淩風煙踉蹌地退了兩步幾乎站不穩,他不可置信地張著口顫抖著:“不……不可能,你雖討厭我,但對母親是愛護有加,不可能,不可能,你說謊,你說謊。我隻離開了十日!我隻離開了十日!!不可能!不可能!母親在哪!你說!”
淩滄笙發出了一聲長笑,慢慢地從白色寶座上走了下來,走到了一臉怒氣的淩風煙跟前,從袖中取出了一顆紅色的光球,淩風煙看到的刹那,便軟跪在地上,表情變得木然,眼淚也隨之奪眶而出。
白君離站在一旁,想把他摟著,可雙手依舊是穿過了淩風煙的身體,他在淩風煙的耳邊道:“不是的,風煙,不是的,那是淩滄笙為你而設的一個騙局,事情不是這樣的。”
可聲音卻無法傳到淩風煙的耳中,他忽然抽出了黑劍掃向淩滄笙,淩滄笙保持著微笑向後一躍便輕輕避過。
淩風煙把劍握得響起了劍身震動的聲音,他帶著極重的怒意:“你為何,殺了母親!”
淩滄笙踱著步子在殿中手舞足動地來回走著:“我愛她啊!所以把她殺了!鎖在了異界,讓她永遠與我同在,不好嗎?青夜,你是不能理解喜歡一個人喜歡到想她死是怎樣的感覺。不過,本座不會讓你見她,那個異界隻屬於本座與她的世界,即使是你,本座也不會讓你來打擾。”
淩風煙怒吼:“你瘋了嗎淩滄笙!她可是你的妻子!你就這樣把她殺了,還不讓她解脫把她困著,你瘋了嗎!”
“是啊!本座瘋了!哈哈哈,本座是瘋了,你看不出來嗎?本座就想讓她永遠陪著這個瘋子,讓她與本座一同瘋癲,一同墜落,一同困在這裡!”
眼前的淩蒼笙明明與平日那自帶怒意的劍尊判若兩人,可此刻的淩風煙卻被怒意與悲傷衝昏了頭腦,隻想替自己的母親報仇。
淩風煙怒吼一聲,以黑劍揮出了一層黑氣襲向淩滄笙,淩滄笙同樣以黑劍把那劍氣擋下。
淩風煙穿過了黑色的劍氣躍至淩滄笙跟前向他腹部連續刺出了十劍,淩滄笙雖隻有一魂附體,劍術上的修為並非可單憑靈力深厚便能取勝。淩滄笙揮著黑劍反攻向淩風煙,他的劍看似平平無奇,卻處處充滿了變化,完全不是當時僅有百年修為的淩風煙可比擬的程度。
淩滄笙隻用單手便已取勝,他以黑劍刺進了淩風煙的肩膀,把他踢出了殿門外。
白君離想去抱著飛出殿門的淩風煙,可一切卻無能為力,這與方纔處於畫影死亡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僅僅一劍,便彷彿要了白君離的命。
他雖知道是徒勞,但還是用身體擋在淩風煙的跟前:“住手!”
可影像終歸是影像,這裡的任何事物均與白君離無關,也不可能受到他的影響,故影像依舊是以自己的形式去展現著。
淩滄笙從袖中取出了畫影的靈丹,運轉了靈力,把那靈丹分成了兩顆,他的一隻手畫了咒符,淩風煙的肩膀傷口處便散出了一層紅霧把那其中一顆靈丹包圍著。
他吐了一口血,捂著肩膀的傷口:“你要我的血乾什麼!”
淩滄笙冷笑了一下,把紅霧包著的靈丹丟到淩風煙的跟前:“咒,本座替你施了,你的血,本座也替你取了,隻差你給他改個名字,那便是你母親與你的分/身,可保你安全。這是你母親讓本座答應要做的事。青夜,本座會一直待在這殿中,待你修為可與本座匹敵時,再來殺本座。幽姬,你可繼續住,但這殿,你休想踏進半步,除非你能把本座殺死。”
淩風煙的眼淚與塵圭混在了一起,讓他的臉容顯得更悲憤:“我不稀罕你的宮殿!我會在另一處再建一個幽姬,這個破地方留給你自己吧淩滄笙!”
淩風煙緊緊地握著流血的傷口,使那傷口撕得更大,鮮血不停向外湧著。
淩滄笙笑看著地上的淩風煙:“怎麼,吾兒連父親也不叫了?”
淩風煙看著跟前的紅色靈丹,流著淚,把她拾起緊緊地握在手中,卻又以淩厲的眼神看著淩滄笙:“淩滄笙,‘青夜’是我母親授我之名,你沒有資格喚我作青夜!從今以後,我淩風煙,與淩滄笙,恩斷義絕,不殺了你,我誓不罷休!”
淩滄笙笑看著那滿身是血的淩風煙,眼中流過了一絲悲涼。
他想讓他的兒子變強,想讓他的兒子能夠保護自己,隻有一魂之力的自己不要說淩風煙,連自己也可能朝不晚保,但為了能夠留著畫影,便是要他重來,他還是會選擇以己之魄創造異界,修複畫影劍。
隻是,他與畫影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眼前這個正以充滿殺意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兒子,他們倆唯一的兒子。
現在淩風煙的反應,是淩滄笙想要的結果,可當真正展現在眼前時,卻不禁心中泛起了悲涼來。
他的腦中忽然浮起了一段回憶。
那是淩風煙立冠之年,淩滄笙把黑劍交給畫影:“來,你給風煙。”
畫影雙手接過了黑劍,微笑著:“為何夫君不直接交給風煙?”
淩滄笙帶著苦笑:“關係不好,為夫交給他,可能接了過去便扔了。此劍未有附名,他若附了名,便是他的守護劍。”
畫影摸著那漆黑的劍身,愣了片刻:“這是,與妾身的劍身是一樣的材料,是以玄黑石打造的?那,夫君早前到仙界邊界那邊去,是要尋此材料?”
淩滄笙輕咳了一聲,抓著臉:“咳,順道而已。”
畫影心道:仙界與魔界素來河水不犯井水,無端到邊界去,若是被仙界的人發現劍尊大駕光臨,可是要鬨翻天的,怎樣順道?分明是特意去那邊尋玄黑石。
畫影吃笑:“風煙的臉皮啊,怕是從了他爹。”
薄得很。
門外響起了敲門的聲音:“母親。”
淩滄笙輕咳了一聲,收回了那尷尬的表情,一臉淡然地坐在桌邊。
畫影看著好笑,便動了身子走到門前應了聲開啟了門,淩風煙看見畫影,眼中帶著笑意作了揖:“母親,喚風煙來何事?”
畫影笑著:“先進來,有東西給你呢。”
淩風煙點了頭,進了門去,看見坐在桌邊的淩滄笙,原本帶著微笑的臉,便瞬間沉了下來。
畫影輕拍著淩風煙的肩膀,拿了黑劍遞到他的跟前:“來,這是給我愛兒的立冠之禮。”
淩風煙臉上浮了薄紅,雙手接過了黑劍,臉上儘是喜悅之色:“謝謝母親。”
畫影笑著,伸手摸了摸比自己高出許多的淩風煙的發頂:“我的愛兒長大了,長得更好看了,若何時能帶一個姑娘回來,為娘便更安心了。”
“母親!”淩風煙臉上的薄紅更加明顯,他輕輕拿開畫影的手,輕咳了一聲:“孩兒才立冠,不要,想這些。”
淩滄笙冷笑了一聲:“哼,本座立冠之時劍術已在魔族首屈一指,吾兒是想誇你老子我,還是想把你自己扁得連泥也不是?”
淩風煙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拿著黑劍的手不自覺握得更緊。
畫影看著這父子倆馬上便又要發作,便打著圓場:“來,風煙,給這劍附個名字。”
淩風煙收回了怒氣,想了想,看著畫影:“母親來起,我再附名?然後,我有一事相求。”
畫影笑著:“愛兒有什麼事不妨說,為娘辦得到必定去辦。”
淩風煙眼中透著笑意看著畫影:“不難,母親必定能辦到。孩兒已立冠,可否以母親改的名字,作孩兒的表字?”
畫影微愣地看著淩風煙:“以劍的名字作表字?”
淩風煙點了頭:“嗯,孩兒也是半個劍靈,也想以劍名作為表字,可以嗎?”
表字通常由父親或師傅命名,極少由母親來取,而且要把劍名與自己的表字取成一樣,畫影猶豫地看著淩滄笙,隻見淩滄笙還是一臉淡然地坐著,卻被畫影察覺到他的眼中帶著那讚許之意。
她輕輕地笑了一下,想了想,便對淩風煙:“好,那,‘青夜’如何?”
淩滄笙本來遞到唇邊喝了一口的茶差點噴了出來,臉上浮著愕然地看著畫影,畫影以笑回應著,他便輕咳了一聲又默不作聲地坐在那。
淩風煙笑著:“好,那此劍便喚青夜劍,孩兒也喚青夜。謝謝母親賜名。”
待淩風煙一臉欣悅地離開了他們的屋子後,淩滄笙便問:“青夜?青夜?你認真嗎?”
畫影吃笑:“‘吾兒像風中飄來的煙霧,讓本座蒙上一種叫父親的光。吾兒在漆黑的夜裡出生,卻給我們帶來了生機勃勃。吾兒取名風煙,表字取名青夜如何?’這可是你說的。”
“咳,本座,為夫,忘了。”
“是啊,忘了,那便借妾身來傳承吧。”
淩滄笙收回那回憶的思緒,靜靜地看著淩風煙。
僅剩一魂的他不知道何時便會瘋得把眼前的兒子殺掉,他不可以再與他接近,他要把自己困在大殿,困在異界,待他們父子再相見時,那便是相殺之時。
他轉過身去走回了大殿:“你且去吧,殺不了本座,不要回來。”
大殿的大門緊閉,把這充滿著誤會的父子分隔了兩處,也像把他們的關係徹底斬斷。
淩風煙敲打著地痛哭著,眼淚不受控製地滴在地上的塵土上,把塵土結成了一個小點。
他不停喚著畫影,不停地問著為什麼,聲音在這空蕩的幽姬回響著,但卻得不到半點響應。
白君離跪在他的身旁,一臉痛苦地看著眼前這剛剛失去至愛的人,卻無能為力。
淩風煙從袖中取出那為他母親取來的幾株曇花苗子,卻在見到陽光後垂下了頭來,他有點錯亂地對那幾株苗子使了法術,讓那些苗子不至於死透,便又放回了袖中。
他的眼睛被淚水潤得眼前的景象變得一片模糊,手中卻有一個紅點格外耀眼。
他顫抖著握著那半顆紅色的靈丹,喃喃道:“青夜,你便叫青夜可好?你便叫,母親取的名字,可好?”
靈丹發著紅光,化作了一縷紅色的人影,那人影的臉與淩風煙一模一樣,隻是多了幾分冷,幾分漠然。
他睜開了眼,默默地看著眼前一臉淚痕的淩風煙,淡淡道:“青夜,風煙,畫影的。青夜是風煙,風煙是青夜,都是畫影的孩子。”
淩風煙跪在地上,緊緊地抓著青夜的衣擺痛哭著,整個幽姬卻彷彿隻剩下了他的哭聲,幽姬已沒有了對著兒子溫柔地笑的畫影,隻剩下了一片淒涼。
依光而照一高一矮的影子在地上延伸著,像是把所有時間都定在了此刻,附在了地上,挪不開,也挪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