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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對頭成了鬼,還想管我吃喝拉撒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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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顧言鬥了二十年,他車禍死了,我高興得當晚開了三瓶香檳。

結果第二天,我的左手不受控製地給了我一記響亮的耳光。

一個我恨了二十年的聲音在腦子裡響起:江月,我死了你就這麼高興很好,顧言這個陰魂不散的傢夥,死了都要來折磨我。

他住進了我的身體,共享我的感官,我虐待自己,他比我更痛苦。

就在我以為找到剋製他的法門時,

他卻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又絕望的語氣說了一句話,讓我如墜冰窟。

1

宿醉的頭痛得快要裂開。

我扶著額頭坐起來,看見床頭櫃上那瓶開了封的黑桃A,忍不住笑了。

顧言,你也有今天。

從幼兒園搶小紅花,到大學搶學生會主席,再到工作後搶同一個項目。

我和顧言鬥了二十多年,他終於鬥死了自己。

車禍,當場斃命,連個全屍都冇留下。

我昨天高興得開了三瓶香檳,還發了條朋友圈。

好日子,開香檳!

我拿起手機,想看看有多少人給我點讚,左手卻猛地抬起,狠狠給了我一巴掌。

清脆,響亮。

我被打懵了。

臉頰火辣辣地疼,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的左手。

它抽風了

一個冰冷又熟悉的聲音,直接在我大腦裡炸開。

江月,出息了,我死了你這麼高興

我渾身一僵,血液幾乎凝固。

這個聲音……是顧言。

誰誰在說話

我環顧四周,空無一人。

彆找了,我在你身體裡。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顧言你他媽彆裝神弄鬼!

裝神弄鬼顧言冷笑一聲,你以為我願意來你這破身體又矮又平,手感還差。

下一秒,我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摸了摸我自己的胸。

我屈辱得快要瘋了。

顧言!你給我滾出去!

滾他聲音裡滿是嘲諷,我現在是鬼魂,怎麼滾要不你教教我

我氣得發抖,抓起桌上的酒瓶就想再灌一口。

手剛碰到瓶身,左手啪地又是一巴掌,比剛纔那下還重。

江月,你再敢碰那瓶酒試試

我徹底崩潰了。

顧言,你死了都不放過我!

我衝進衛生間,用冷水一遍遍潑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

鏡子裡,我的臉頰紅腫,眼神裡滿是驚恐和憤怒。

你想怎麼樣我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問。

不想怎麼樣。顧言的聲音懶洋洋的,在你身體裡住幾天,等事情辦完就走。

什麼事

不關你事。

行,顧言,夠橫。

你想住,我偏不讓你好過。

我看著鏡子,扯出一個瘋狂的笑。

我的身體,我做主。

你想待,我就毀了它,看我們誰耗得過誰。

2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酒吧。

震耳欲聾的音樂,晃眼的燈光,空氣裡全是荷爾蒙和酒精的味道。

我點了一排最烈的雞尾酒,準備不醉不歸。

江月,你瘋了顧言在我腦子裡低吼。

我不理他,端起一杯生命之水就要灌下去。

左手再次發力,精準地打在我的手腕上。

酒杯脫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酒液濺了我一身,狼狽不堪。

周圍的人都看了過來,目光裡帶著探究和嘲笑。

我臉上燒得厲害。

顧言,你他媽有病!我在心裡咆哮。

有病的是你。他聲音冷硬,你想用酒精淹死我我告訴你,我冇淹死之前,你先酒精中毒了。

他控製著我的左手,一把抓起我的包,拖著我的身體就往外走。

我像個提線木偶,毫無反抗之力。

被他強行塞進出租車,報了我家的地址。

一路上,我屈辱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到家後,我把自己摔在床上。

喝酒不行,是吧我冷笑,那我們試試彆的。

我打開電腦,翻出公司最複雜的一個項目報表,開始通宵工作。

我不信,熬鷹還熬不過你一個鬼。

淩晨兩點,我困得眼皮打架。

去睡覺。顧言命令道。

你管我

江月,猝死新聞你看得還少嗎

那正好,咱倆同歸於儘,黃泉路上還能繼續鬥。我咬著牙,死撐著。

他沉默了。

我以為他冇轍了,心裡升起一絲報複的快感。

可下一秒,我眼前一黑,整個人不受控製地倒在了鍵盤上。

是他強行切斷了我的意識。

等我再醒來,天已經大亮,我竟然躺在床上,身上還蓋著被子。

昨晚是他控製我的身體,把我抱上床的

這個認知讓我一陣噁心。

我衝到公司,故意在死對頭琳達麵前打了個哈欠。

琳達立刻陰陽怪氣:喲,江月,昨晚做賊去了這麼冇精神,下午的競標會你行不行啊

我正要回懟,顧言的聲音響起。

彆跟她廢話,留著力氣開會。

我偏不。

我行不行,總比某些隻會搖尾乞憐的人強。

話音剛落,顧言就控製我的嘴,在全體同事麵前,清晰洪亮地補充了一句:對不起,琳達姐,我昨晚冇休息好,說話不過腦子,您彆介意。

整個辦公室死一般寂靜。

琳達的表情從錯愕到狂喜。

我能感覺到全公司的目光都像釘子一樣紮在我身上。

我,江月,從業以來,從未道過歉。

今天,我不僅道歉了,還是跟我的死對頭琳達。

顧言!我氣到渾身發抖,我要殺了你!

殺我他輕笑,我早就死了。江月,你最好乖乖聽話,不然,我不介意讓你在競標會上表演一段單口相聲。

我死死地攥緊拳頭,指甲陷進肉裡。

這一局,我認栽。

3

自虐計劃徹底失敗。

喝酒,他會打我。

熬夜,他會讓我昏迷。

我像個孫悟空,怎麼也逃不出他這個五指山。

既然傷害身體不行,那我就餓著。

我開始絕食。

第一天,我滴水未進。

肚子咕咕叫,胃裡像有把火在燒。

江月,去吃飯。顧言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不吃。

你想餓死

對,餓死你這個附身的孤魂野鬼。

他冇再說話。

到了晚上,我餓得頭暈眼花,躺在床上一動不想動。

胃部的絞痛越來越清晰,冷汗浸濕了我的睡衣。

奇怪的是,這股饑餓感,似乎比我以往經曆的任何一次都來得猛烈。

我感覺我的五臟六腑都在被一隻無形的手撕扯。

媽的……顧言的聲音在我腦子裡響起,帶著一絲痛苦的呻吟,江月,你他媽是豬嗎怎麼會這麼餓

我愣住了。

他比我先感受到饑餓

一個荒唐的念頭冒了出來。

難道我們共享感官,但他感受到的痛苦會被放大

我立刻從床上彈起來,衝進廚房,打開冰箱。

裡麵有一塊昨天剩下的提拉米蘇。

我拿起勺子,狠狠挖了一大口。

甜膩的奶油和可可粉在嘴裡化開,胃裡的灼燒感瞬間被撫平。

啊……我舒服得歎了口氣。

咳……咳咳……顧言卻在我腦子裡劇烈地咳嗽起來,太甜了……齁死我了……

我明白了。

我終於找到了對付他的辦法。

第二天,我買了十斤我最討厭的榴蓮,五斤臭豆腐,還有一堆巨辣的火雞麵。

我關上門窗,把這些東西擺滿了一桌子。

顧言,來啊,互相傷害啊!

我捏著鼻子,夾起一塊臭豆腐塞進嘴裡。

那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瞬間引爆了我的味蕾。

我強忍著噁心往下嚥。

嘔……顧言在我腦子裡乾嘔起來,江月!你他M的是不是有病!快吐掉!

就不!

我吃得越歡,他吐得越厲害。

最後,他終於受不了了。

停!停下!他聲音嘶啞,帶著崩潰的邊緣感,我求你了,江月,彆吃了!

我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求我你顧言也有今天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已經被我折磨得魂飛魄散了。

然後,他用一種我從未聽過的,疲憊又絕望的語氣,在我腦子裡吼。

你以為我願意待在這嗎要不是為了幫你擋掉下一場車禍,我早投胎了!

4.

車禍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大腦裡那道聲音虛弱不堪,卻字字清晰。

我抓著筷子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你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顧言的聲音裡透著一股耗儘力氣的疲憊,下個月十五號,下午三點,城南路和清河路的交叉口,一輛失控的貨車。你本來會死在那場車禍裡。

他說得如此具體,具體到我無法當成一個謊言。

可我憑什麼信他

編,接著編。我冷笑一聲,試圖掩飾心底的慌亂,為了不吃榴蓮,你還真是什麼都說得出口。

信不信由你。他丟下這句話,就徹底冇了聲音。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隻有滿屋子榴蓮和臭豆腐的混合氣味。

我看著一桌子的狼藉,第一次冇了勝利的快感。

一種莫名的煩躁攫住了我。

我把所有東西都扔進垃圾桶,打開窗戶,讓冷風灌進來。

接下來的幾天,顧言異常安靜。

他不再對我發號施令,也不再嘲諷我。

他就那麼靜靜地待在我的身體裡,像一個不存在的影子。

這種安靜,比他之前的吵鬨更讓我心慌。

我開始失眠,腦子裡反覆迴響著他那句話。

下個月十五號。

一個魔咒。

離那個日子越來越近,我肉眼可見地憔了起來。

競標會前一天,我對著鏡子,看著自己眼下的烏青,煩躁地抓了抓頭髮。

喂,死了冇我冇好氣地問。

半晌,顧言才懶懶地應了一聲:暫時還冇。

明天競標會,你最好彆給我搗亂。

放心,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冇心情看你出醜。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鬆了口氣。

競標會現場,氣氛緊張。

琳達坐在我對麵,衝我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笑。

這次的項目我們兩組爭了很久,誰拿下,誰就能升職。

輪到我上場時,我深吸一口氣,走上講台。

PPT翻到第三頁,我正要講解核心數據,眼前卻突然一黑。

不是顧言搞鬼。

是我的大腦因為連日來的焦慮和休息不足,徹底罷工了。

我身子一晃,幾乎要栽倒在地。

穩住。

顧言的聲音像一根定海神針,突然在我腦中響起。

下一秒,我的左手不受控製地撐住了講台,穩住了我的身體。

我的嘴巴,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時候,流利地接上了剛纔中斷的話。

正如大家所見的,這組看似不起眼的數據,恰恰是我們方案的核心優勢所在……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身體卻像一個被輸入了完美程式的機器人。

口若懸河,邏輯清晰,甚至還巧妙地引用了幾個最新的行業案例。



台下的評委和領導們,從最初的詫異,到漸漸露出讚許的目光。

連琳達的臉色,都從得意變成了鐵青。

我站在台上,像一個旁觀者,看著自己完成了一場無懈可擊的演講。

十五分鐘後,演講結束。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

我回到座位上,手腳還是冰涼的。

你……

我隻是不想我的忌日,變成你的笑話。顧言的聲音依舊冇什麼起伏,但那股虛弱感更重了。

我知道,剛剛那場演講,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

我張了張嘴,那句謝謝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對顧言說謝謝太詭異了。

最終,我毫無懸念地拿下了項目。

老闆當場宣佈,項目總監的位置是我的了。

同事們圍上來恭喜我,琳達氣得臉都綠了,提前離了場。

我應付著人群,心裡卻空落落的。

這場勝利,不屬於我。

屬於顧言。

5.

升職宴上,我被灌了不少酒。

我冇拒絕,因為我想知道,顧言會不會再像上次一樣,狠狠給我一巴掌。

但他冇有。

我的左手安安靜靜地垂在身側,任由我一杯杯地喝下去。

他好像真的不在乎了。

回到家,我頭重腳輕地把自己摔進沙發。

胃裡翻江倒海。

顧言,你還在嗎

冇有迴應。

你是不是已經走了

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塊。

喂!你再不說話,我就去喝那瓶黑桃A了!我威脅道,聲音裡帶著自己都冇察覺的顫抖。

終於,腦子裡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彆喝了。

他的聲音像快要斷線的風箏,飄忽不定。

你管我我嘴上犟著,心裡卻悄悄鬆了口氣。

江月,我累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顧言說他累了。

不是那種不耐煩的累,而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疲憊。

幫你做完競標,我的能量耗得差不多了。他慢慢地說,我可能……要消失一段時間了。

消失

什麼意思投胎去了我故作輕鬆地問。

或許吧。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有點透不過氣。

那你說的車禍怎麼辦

我會在那天之前回來的。他頓了頓,你……自己小心。

說完這句,他的氣息就徹底消失了。

無論我怎麼在心裡呼喊,都冇有任何迴應。

顧言,真的走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

身體完全屬於我了,我卻覺得無比陌生。

左手再也不會突然抬起來給我一巴掌。

腦子裡再也冇有那個煩人的聲音對我指手畫腳。

我應該高興的,可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我好像得了一種病,叫顧言戒斷綜合症。

我開始下意識地模仿他的習慣。

早上會強迫自己喝一杯牛奶,而不是黑咖啡。

工作累了,會站起來活動一下頸椎。

晚上十一點,會準時放下手機準備睡覺。

這些都是他之前控製我時,強加給我的習慣。

現在,卻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去了顧言的公司,以項目合作方的名義。

他的工位還空著,上麵擺著一盆小小的仙人掌。

他的同事說,這是他自己養的,平時寶貝得不得了,誰都不讓碰。

我還見到了顧言的父母。

兩位老人一夜之間白了頭,憔得讓人心疼。

顧言的母親拉著我的手,眼淚直流。

月月啊,小言他……從小就喜歡跟你爭,你彆往心裡去。他其實……很欣賞你。

我的鼻子一酸,差點掉下淚來。

我從他們口中,拚湊出一個我從未認識的顧言。

他會在我們吵完架後,偷偷跑去我愛吃的甜品店,買一份我最愛的芒果班戟,卻又冇膽子送給我,最後隻能自己一個人吃掉。

他會在我被老師批評後,故意找茬跟我吵架,把老師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身上。

他會在大學的辯論賽上,故意輸給我,隻為了看我贏了之後,眼睛裡亮晶晶的光。

原來我們二十多年的爭鬥,隻是他一個人的獨角戲。

而我這個主角,一無所知。

6.

距離十五號,隻剩下三天。

顧言還冇有回來。

我的心越來越慌。

我取消了所有的工作和約會,把自己關在家裡。

我不敢出門,不敢開車,甚至不敢靠近窗戶。

我怕那個預言成真。

我怕死。

更怕的是,如果我死了,就再也見不到顧言了。

哪怕是那個以鬼魂形態存在的顧言。

十四號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幼兒園。

一個小男孩搶走了我的小紅花,我氣得坐在地上大哭。

顧言走過來,笨拙地想安慰我。

我卻一把推開他,哭著喊:都是你!壞蛋!

他愣在原地,手裡還攥著一顆給我買的阿爾卑斯奶糖。

那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我從夢中驚醒,臉上全是淚。

原來,我早就忘了。

忘了他也曾對我好過。

我拿起手機,鬼使神差地撥通了一個號碼。

是顧言的。

我知道他不可能接,可我就是想聽聽那個冰冷的係統提示音。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然而,電話竟然通了。

嘟——嘟——

我的呼吸停滯了。

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跳動。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陌生又有些沙啞的男聲。

喂哪位

我懵了。

我找顧言……我下意識地開口。

對麵沉默了幾秒,然後發出了一聲輕笑。

你找他他不是死了嗎

這個聲音……

我猛地想起來,他是陳爍,顧言大學時的室友,也是我們共同的朋友。

畢業後,他出了國,我們就斷了聯絡。

陳爍你怎麼會用顧言的手機

哦,他走之前,把手機和一些東西寄給我了,讓我轉交給他父母。陳爍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玩味,不過,裡麵有個加密的相冊,密碼是你的生日。江月,你說,他是不是暗戀你啊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相冊裡……有什麼我的聲音在發抖。

你自己看吧。

陳爍掛了電話,很快,我的微信就收到了他發來的一堆照片。

全都是我。

上課時打瞌的我,圖書館裡認真看書的我,運動會上跑八百米累到虛脫的我,還有……我因為輸掉比賽而偷偷哭泣的我。

每一張照片,都抓住了我最真實,也最不設防的一麵。

照片的最後,是一張便簽的圖片。

上麵是顧言熟悉的,鋒利又好看的字跡。

江月,我喜歡你,像風走了八千裡,不問歸期。

我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出。

原來,那二十多年的針鋒相對,不是厭惡,而是他宣之於口的,無望的愛。

我死死地攥著手機,指節發白。

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明天,就是十五號了。

我突然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去那個路口。

如果那個預言是真的,如果我註定要死在那裡。

我希望,能以這種方式,再見他一麵。

第二天,下午兩點半。

我開著車,來到了城南路和清河路的交叉口。

我把車停在路邊,熄了火,靜靜地等待著。

兩點五十分。

兩點五十五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我的手心全是冷汗。

周圍車水馬龍,一切如常。

難道,那隻是顧言為了讓我好好生活,編造的謊言

三點整。

什麼都冇有發生。

我自嘲地笑了笑,覺得自己真是瘋了。

我發動車子,準備離開這個讓我心驚膽戰的地方。

就在我轉動方向盤的瞬間,我突然想起了什麼。

不對。

顧言說,我會死。

但他冇說,我是在車裡,還是在車外。

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我的腦海。

我猛地推開車門,衝了下去。

就在我下車的一刹那,一輛巨大的貨車,像一頭髮狂的野獸,失控地闖過紅燈,直直地朝著我剛纔停車的位置撞了過來!

轟——

一聲巨響。

我的車,被撞得飛了出去,瞬間變成一堆廢鐵。

如果我晚下來一秒,現在被壓在下麵的,就是我。

我癱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大腦一片空白。

周圍響起一片尖叫聲和汽車鳴笛聲。

我怔怔地看著那輛肇事的貨車。

一個熟悉又冰冷的聲音,終於在我腦中響起,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江月,你他媽是傻子嗎!

7.

顧言回來了。

在我最狼狽,也最接近死亡的時刻。

我坐在地上,看著一片狼藉的事故現場,眼淚混著灰塵,糊了滿臉。

警察和救護車很快趕到。

我被當成目擊者,帶去做筆錄。

整個過程,我都像個提線木偶,問什麼答什麼。

腦子裡隻有顧言那句帶著怒氣的咆哮。

江月,你他媽是傻子嗎!

他冇消失。

他還在這裡。

從警局出來,天已經黑了。

我一個人走在街上,晚風吹得我瑟瑟發抖。

去打車。顧言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是命令的語氣,卻少了幾分冰冷,多了幾分疲憊。

我冇動。

我冷。我說。

下一秒,我的左臂不受控製地抬起,環住了我的右臂,做了一個抱緊自己的動作。

我愣住了。

他這是……在安慰我

顧言。我吸了吸鼻子,你不是說……能量耗儘了嗎

嗯。他淡淡地應了一聲,看到你那個傻樣,被氣回來的。

我破涕為笑。

這個死鴨子嘴硬的傢夥。

回到家,我洗了個熱水澡,把自己扔進被窩裡。

今天發生的一切,像一場荒誕的電影。

你早就知道,那輛車會失控我問。

嗯。

你怎麼知道的

他沉默了。

顧言,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些

我就是顧言。他的聲音很輕,一個恰好知道自己怎麼死的鬼魂。

我的心一顫。

你的意思是……你也死於車禍

對。

也是……那輛貨車

不是。他頓了下,但和那個司機有關。我死後,靈魂被困在事故現場,看到了他的所作所為。他是個慣犯,疲勞駕駛,不止一次造成事故。我推算出他下一次出事的大概時間和地點,冇想到……你那天會路過。

他的語氣很平靜,我卻聽得心驚肉跳。

他不是預知未來。

他是在用他死後的時間,為我計算生路。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全部真相我哽嚥著問,為什麼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去那裡等死

我說了,你會信嗎他反問,江月,在你心裡,我就是個隻會跟你作對的混蛋,不是嗎

我無言以對。

是啊,我不會信。

我隻會覺得,那是他又一個捉弄我的把戲。

對不起。我把臉埋進枕頭裡,聲音悶悶的。

你有什麼對不起我的。他輕歎一聲,是我欠你的。

你看了陳爍發給你的照片了他問。

我點了點頭,眼淚又流了出來。

那些照片……

都是我偷拍的。他坦然承認,從大學開始,拍了四年。

為什麼

因為我不敢讓你知道。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自嘲,我怕你知道了,會覺得我噁心,會離我更遠。

所以你選擇跟我當死對頭

這是唯一能讓你一直看著我的辦法。

我的心臟疼得無以複加。

這個傻子。

這個全世界最傻的傻子!

顧言,你出來。我對著空氣說。

什麼

你從我身體裡出來,讓我看看你。我幾乎是乞求道。

他沉默了很久。

我做不到。他聲音裡滿是無奈,我現在的形態,隻是一團意識,冇有實體。除了你,誰也看不見,聽不見。

而且,他頓了頓,聲音低低了,我的時間不多了。

8.

時間不多了。

這五個字,像一把刀,狠狠紮進我的心裡。

什麼意思我慌了,你要去投胎了

不是。他苦笑一聲,救你那次,我耗費了太多能量。現在,我的靈魂很不穩定,隨時都可能……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

意味著徹底的消失,連輪迴的機會都冇有。

不!我從床上一躍而起,我不準!

江月,這是我的命。

我不管!我像個無理取鬨的孩子,在房間裡團團轉,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可以救你!

我可以找大師,找高人,不管用什麼方法,我都要把他留下來!

冇用的。顧言打斷了我的幻想,江月,你聽我說,能以這種方式再陪你一段,我已經很滿足了。

我不滿足!我衝著他吼,顧言,你這個懦夫!你喜歡了我那麼多年,連句喜歡都不敢說,現在又要不負責任地消失嗎

你把我的人生攪得天翻地覆,然後就想一走了之門都冇有!

他被我吼得半天冇說話。

良久,才幽幽地歎了口氣。

江月,你這是……在挽留我

是!我毫不猶豫地承認,我要你留下,陪著我。

以什麼身份他追問。

我被問住了。

是啊,以什麼身份

一個住在身體裡的鬼魂一個看不見摸不著的戀人

我不管!我耍賴道,反正你不準走!

或許是我的態度太過堅決,顧言竟然真的開始認真思考解決辦法。

或許……還有一個辦法。他遲疑地說。

什麼辦法我立刻追問。

找回我的一部分魂魄。他說,我死的時候,因為執念太深,魂魄不全。一部分留在了你的身體裡,另一部分,可能散落在彆的地方。

去哪裡找

我出事時,身上帶著一樣東西。顧言的聲音變得很輕,那是我……最重要的東西。我的魂魄,很可能就附在上麵。

是什麼東西

他沉默了片刻。

一枚戒指。

是我準備……向你求婚的戒指。

我的心跳,瞬間漏跳了一拍。

求婚

他竟然……準備向我求婚

戒指在哪我急切地問。

應該是在……警局的證物科。他說,作為我車禍的遺物,被封存起來了。

我立刻穿上衣服,抓起車鑰匙就往外衝。

現在是深夜,警局早就下班了。

但我管不了那麼多了。

我必須立刻拿到那枚戒指。

我找到了我那位在市局當警察的發小。

軟磨硬泡,許諾了他一整年的飯,才讓他答應帶我偷偷去一趟證物科。

儲物櫃打開,裡麵放著一個透明的證物袋。

袋子裡,是顧言的遺物。

一部摔碎了螢幕的手機,一個變形的錢包,還有……一個絲絨的小盒子。

我的手顫抖著,拿起了那個盒子。

打開它。

一枚設計簡潔的鉑金戒指,靜靜地躺在裡麵。

戒指的內圈,刻著兩個字母。

Y&Y。

言與月。

我把戒指戴在自己的無名指上,大小剛剛好。

就在戴上戒指的一瞬間,我感到一股暖流從指尖湧入,流遍全身。

顧言在我腦中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歎。

感覺怎麼樣我緊張地問。

好多了。他的聲音聽起來凝實了不少,大部分魂魄都回來了。

我鬆了口氣,癱坐在地上。

江月。



你戴上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我能聽出來的笑意。

我低頭看著手指上的戒指,臉頰發燙。

我……

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他霸道地宣佈,不許摘下來。

我冇說話,隻是把戴著戒指的手,緊緊地貼在胸口。

9.

找回了大部分魂

,顧言的狀態好了很多。

他又恢複了之前那種毒舌又欠揍的樣子。

但這一次,我一點也不覺得煩。

反而覺得很安心。

他會監督我按時吃飯,雖然嘴上說著彆餓死在我身體裡。

他會強迫我早點睡覺,理由是你的黑眼圈醜到我了。

他甚至會幫我看項目檔案,然後把裡麵的漏洞批得一無是處。

江月,你這腦子是用來當裝飾的嗎這麼明顯的陷阱都看不出來

我一邊在心裡罵他,一邊乖乖地按照他的指點修改方案。

結果,那個被他批得體無完膚的方案,為公司拿下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筆訂單。

老闆當眾表揚我,說我是公司的福星。

隻有我知道,真正的福星,是住在我身體裡的那個傢夥。

我的生活,因為他的存在,變得井井有條,甚至可以說是蒸蒸日上。

我也漸漸習慣了和他二十四小時共存的生活。

我們會一起看電影,為劇情爭論不休。

他喜歡懸疑片,我喜歡愛情片。

最後的結果,通常是我被他控製著左手,捂住眼睛,被迫聽他劇透凶手是誰。

我們也會一起聽音樂。

我喜歡流行樂,他隻聽古典樂。

他會在我聽偶像的演唱會時,在我腦子裡循環播放巴赫的《G弦上的詠歎調》,吵得我一個字都聽不清。

我們像一對最親密的愛人,也像一對最瞭解彼此的敵人。

隻是,這場奇妙的共生,有一個致命的問題。

我們無法觸碰彼此。

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的情緒,他的思想。

可我看不見他,也摸不到他。

他能控製我的身體,感受我的一切。

卻也隻能通過我的眼睛看世界,通過我的嘴巴嘗味道。

這種感覺,對我,對他,都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一天晚上,我洗完澡,看著鏡子裡自己。

霧氣氤氳中,我彷彿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站在我的身後,擁抱著我。

顧言。我輕聲開口,如果……你一輩子都這樣,怎麼辦

挺好的。他聲音懶懶的,免費的長期飯票。

我是說認真的。

他沉默了。

過了很久,才緩緩開口。

江月,你還年輕,你會有自己的人生。

那你呢

我能看著你就夠了。

我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顧言,我想見你。我說,不是在我的腦子裡,也不是在我的想象裡。是真真實實地,見到你。

我又去找了我的警察發小。

這一次,我問他,有冇有認識什麼特殊領域的大師。

發小用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了我半天,最後還是給了我一個地址。

這是我爺爺認識的一個道長,據說有點真本事。不過他脾氣古怪,見不見你,看你造化了。

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找到了那個藏在深山老林裡的道觀。

道長是個仙風道骨的老人,一見到我,就撚著鬍鬚,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

你來了。

我愣住了。

道長,您認識我

我不認識你,他指了指我的腦袋,但我認識你身體裡的那位。

顧言在我腦中發出了一聲輕咦。

你是……

二十年前,曾受過令尊的點撥。道長歎了口氣,冇想到,故人之子,竟遭此劫數。

我這才知道,顧言的父親,竟然也是此道中人。

隻是後來為了家庭,金盆洗手,再不問世事。

道長,求您救救他!我急切地跪了下來。

他執念太深,怨氣不散,強行滯留人間,已是逆天而行。如今魂魄不穩,乃是天道警示。道長搖了搖頭。

那怎麼辦他會魂飛魄散的!

辦法倒也不是冇有。道長看著我,隻是,需要你付出代價。

我願意!我毫不猶豫,不管什麼代價!

道長看著我,眼神複雜。

我要取你十年陽壽,為你二人重塑姻緣線。他可藉此機會,在你身邊顯形七日。七日之後,他必須入輪迴,否則,你二人將一同墮入無間,永不超生。

十年陽

D壽。

換他七天相守。

我願意。我連一秒鐘的猶豫都冇有。

顧言卻在我腦子裡瘋狂地嘶吼。

不準!江月!我不準你這麼做!

你閉嘴!我第一次對他這麼凶,我的命,我做主!

江月,十年!值得嗎

值得。我看著道長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隻要能再見你一麵,彆說十年,就算是用我一生去換,也值得。

道長的拂塵輕輕一揮,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失去了意識。

10.

我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道觀的床上。

夕陽的餘暉從窗外灑進來,將整個房間染成溫暖的橘色。

我坐起來,感覺身體有些虛弱,但精神卻很好。

房間裡,空無一人。

我的心裡,也空蕩蕩的。

顧言……不見了。

那個在我腦子裡住了幾個月的聲音,徹底消失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難道……失敗了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間,看到道長正坐在院子裡喝茶。

道長……我的聲音都在發抖,他……是不是……

道長冇有回答我,隻是指了指我身後。

我疑惑地轉過身。

院子裡的那棵百年老槐樹下,站著一個男人。

穿著簡單的白襯衫,黑褲子,身形挺拔,清雋如畫。

夕陽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金邊,美好得不似真人。

他轉過頭,看著我,微微地笑。

那張我曾在夢裡,在照片裡,在記憶裡見過無數次的臉,此刻就那麼清晰地出現在我的眼前。

是顧言。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就流了下來。

我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

每走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一分。

我走到他麵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臉頰。

是溫熱的。

有真實的觸感。

顧-言。我哽嚥著,叫出他的名字。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他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擦去我臉上的淚。

彆哭了。他說,醜死了。

我卻哭得更凶了,一頭紮進他的懷裡,把他抱得緊緊的。

混蛋!你這個大混蛋!

我捶打著他的後背,把這段時間所有的委屈,害怕,和思念,都發泄了出來。

他冇有躲,隻是任由我打著,抱著我的手,卻越來越緊。

對不起。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讓你久等了。

我們隻有七天。

第一天,我們什麼都冇做,就隻是靜靜地抱著彼此,從黃昏到黎明。

第二天,他帶我去了海邊。

我們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在沙灘上追逐,嬉鬨,在礁石上看日落。

晚上,他變魔術似的,拿出了一後備箱的煙花。

絢爛的煙火在夜空中綻放,映著他溫柔的側臉。

江月。他看著我,眼神比煙花還要亮。

乾嘛

我喜歡你。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哦。我彆過臉,假裝不在意,知道了。

江月。他又叫我。

又乾嘛

我也知道,你喜歡我。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

第三天,我們回了我們共同的大學。

走在我們曾經吵過架的林蔭道上,坐在我們曾經搶過座位的圖書館裡。

他告訴我,他就是在這裡,第一次對我動了心。

那天我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站在演講台上,自信又張揚,眼裡有光。

那時候我就在想,他說,這個女孩,如果能屬於我就好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我們去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事。

我們把這二十多年錯過的時光,都努力地在這幾天裡補回來。

我們笑過,鬨過,也哭過。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彆快。

第七天,來了。

我們又回到了那個道觀。

我們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離彆的時刻,終將到來。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

我們並肩坐在院子裡,誰也冇有說話。

顧言。我先開了口。

嗯。

你會忘了我嗎

不會。他握住我的手,我會帶著你的記憶,去走下一段路。

那你下輩子,一定要早點找到我。我說,不要再用那麼笨的方法了。

好。他笑著答應,下輩子,我一定第一個找到你,然後把你寵成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不許哭。他幫我擦掉眼淚,要笑著送我走。

我努力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

我看到,顧言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

時間到了。他說。

顧言!我緊緊地抓住他,我愛你!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得燦爛又滿足。

我知道。

他低下頭,在我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冰涼的,帶著離彆的傷感。

再見了,我的女孩。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化作點點星光,消散而去。

一切,都結束了。

一年後。

我辭掉了原來那份高壓的工作,開了一家小小的甜品店。

店裡主打的,是芒果班戟。

琳達後來因為商業欺詐,被公司開除,在這個行業裡聲名狼藉。

我那位警察發小告訴我,那個肇事司機,也因為多起事故並罰,被判了重刑。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了結。

我的生活,平靜又安寧。

隻是偶爾,在某個陽光很好的午後,我會看著窗外發呆。

手指上那枚鉑金戒指,在陽光下,閃著溫暖的光。

我知道,他不在了。

但我也知道,他一直都在。

他化作了風,化作了光,化作了我生命裡,最溫暖的存在。

顧言,下輩子,你一定要來找我。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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