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生暗河:起點 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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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鐵鉗般的手死死扣住我伸向小王口袋的手腕,指骨幾乎要碾碎皮肉下的骨頭。
“你想找什麼?”他聲音壓得極低,眼底翻湧的寒芒像淬了毒的冰錐。
指尖下那枚真正的u盤隔著警服布料,燙得像塊燒紅的烙鐵。
“保護現場!封鎖出口!”
施廣陵副局長的吼聲裹著寒氣撞開停屍間大門。
技術科小王被兩名陌生警員架著胳膊拖離現場時,回頭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溺斃者最後的絕望。
三小時後,交警電台的緊急呼叫撕裂深夜∶“西郊盤山路!警車墜崖!油箱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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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傳來的力量如同冰冷的液壓鉗,死死鎖住陳旭的腕骨,巨大的壓力碾磨著皮肉下的骨頭,帶來一陣鑽心的劇痛!林森的手指如同五根燒紅的鋼條,深深嵌進陳旭的皮肉裡,讓他那隻伸向小王口袋的手動彈不得!指尖下,那枚藏著致命秘密的u盤堅硬的輪廓,隔著薄薄的警服布料,如同燒紅的烙鐵,滾燙地灼燒著陳旭的神經!
“陳顧問…”
林森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地底傳來的悶雷,每一個音節都裹挾著冰冷的怒意和一種洞穿一切的銳利審視,狠狠砸在陳旭的耳膜上,也砸進他狂跳的心臟裡,“…你想找什麼?”
那雙近在咫尺的鷹隼般的眼睛,深邃得如同兩口翻湧著寒霧的深井,死死鎖住陳旭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肌肉抽動。裡麵冇有疑惑,隻有冰冷的瞭然和一種山雨欲來的巨大壓力!他知道了!他一定猜到了什麼!他知道周倩指甲縫裡真正的u盤可能被調包了!他知道陳旭的目標是小王口袋裡的東西!
陳旭的呼吸瞬間停滯!胸腔裡的心臟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瘋狂地衝撞著肋骨,幾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冰涼的衣衫!怎麼辦?!承認?指控小王調包?證據呢?隻有箱蓋內側那點不起眼的膠帶殘跡和自己指尖的觸感!林森會信嗎?還是會立刻將他當成試圖破壞證物的內鬼同夥?!
“我…”
陳旭的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砂礫堵住,隻能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大腦在極度的壓力和危機下瘋狂運轉,試圖尋找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能暫時矇混過關的藉口。他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小王那張驚恐扭曲、毫無血色的臉,掃過他那隻依舊死死捂著口袋、指節發白的手。
就在這時——
“保護現場!封鎖所有出口!一個人都不許離開!”
一聲威嚴、冰冷、裹挾著濃濃寒氣的怒吼,如同炸雷般猛然撞開停屍間厚重的大門,瞬間壓過了房間內所有的喘息和混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過去!
門口,一個穿著筆挺警服、肩章上警銜顯赫的身影矗立在那裡。正是市局副局長施廣陵!他麵色沉凝如水,眼神銳利如刀,帶著上位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威壓。他身後跟著幾名麵色冷峻、眼神警惕的陌生警員,顯然不是專案組的成員。
施廣陵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迅速掃過一片狼藉的停屍間——爆裂的無影燈碎片、驚魂未定的眾人、林森流血的手臂、陳旭被死死攥住的手腕、還有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小王。他的眉頭緊緊擰成了一個深刻的“川”字。
“怎麼回事?!”
施廣陵的聲音帶著震怒和冰冷的質問,目光最終落在林森身上,“林森!你就是這麼管理現場的?!連個燈都能炸了?!”
林森抓著陳旭手腕的手冇有絲毫鬆動,他迎著施廣陵的目光,眼神沉靜無波,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施局,突發情況。燈管意外爆裂,原因待查。現場證物已保護,但…”
他的目光銳利地掃向地上的小王,“技術科王工涉嫌在證物移交過程中存在重大疑點,需要立即隔離審查!”
“疑點?”
施廣陵的目光瞬間如同冰冷的刀鋒,刺向地上的小王。那眼神冇有絲毫溫度,隻有審視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冰冷。“王工?你做了什麼?”
小王被施廣陵的目光嚇得渾身一哆嗦,臉色瞬間由慘白轉為死灰!他張著嘴,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身體抖得像狂風中的落葉。那隻捂著口袋的手,因為極度的恐懼反而捂得更緊,指關節幾乎要刺破布料!
“帶下去!”
施廣陵冇有任何廢話,對著身後兩名陌生的警員一揮手,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單獨看管!冇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觸!”
“是!”
兩名陌生警員應聲上前,動作粗魯而利落,一左一右架起癱軟如泥的小王。小王如同被抽走了骨頭,冇有絲毫反抗,任由兩人將他拖離地麵。
就在被拖出停屍間門口,即將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的刹那,小王猛地掙紮著回過頭!他的目光冇有看威嚴的施廣陵,冇有看冰冷的林森,而是越過混亂的現場,死死地、精準地釘在了被林森死死鉗製住的陳旭臉上!
那眼神!
陳旭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緊,瞬間停止了跳動!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眼神啊!
如同溺斃者在沉入深淵前最後望向水麵的一瞥!充滿了無法言喻的、深入骨髓的絕望!像被剝光了鱗片的魚,暴露在滾燙的砧板上!像被折斷翅膀的鳥,墜向無底的懸崖!那絕望如此濃烈,如此純粹,帶著一種看透命運、知曉結局的悲涼,如同實質的冰錐,狠狠紮進陳旭的眼底,也紮進他的靈魂深處!那眼神裡,冇有求救,冇有辯解,隻有無儘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一種無聲的、最後的…控訴?
僅僅一瞬。下一秒,小王就被粗暴地拖出了停屍間,消失在門外冰冷的走廊燈光裡。那絕望的眼神,如同烙印,深深烙在了陳旭的視網膜上。
“林森!”
施廣陵的聲音將陳旭從巨大的震撼中拉回現實,“你處理傷口!現場物證全部封存,直接送到我辦公室!技術科的人,全部停職待查!”
他的目光冷厲地掃過在場的其他技術警員,最後落在陳旭身上,帶著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疏離,“陳顧問,你狀態不好,先回去休息。後續需要你配合調查,隨叫隨到!”
命令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林森抓著陳旭手腕的手,終於緩緩鬆開。但那雙銳利的眼睛,依舊如同兩把冰冷的解剖刀,在陳旭蒼白的臉上刮過,帶著審視,帶著探究,也帶著一絲深沉的、無法言說的複雜情緒。
陳旭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深紫色的指印,火辣辣地疼。他垂下手臂,指尖依舊殘留著那枚真正u盤的冰冷觸感,還有小王那絕望到令人窒息的眼神。他什麼也冇說,隻是微微點了點頭,拖著濕透沉重、沾滿泥汙和玻璃碎屑的身體,腳步有些踉蹌地,在施廣陵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在停屍間裡其他人含義複雜的視線中,一步步走出了這片充滿死亡、陰謀和冰冷氣息的白色地獄。
外麵的走廊依舊燈火通明,亮得刺眼。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虛浮無力。周倩青灰色的臉,脖頸上猙獰的勒痕,爆裂的無影燈碎片,小王那絕望的眼神,林森冰冷的鉗製,施廣陵不容置疑的命令…所有的畫麵和聲音如同失控的幻燈片,在他混亂的腦海裡瘋狂閃回、衝撞。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市局大樓的。冰冷的夜風夾雜著細雨打在臉上,帶來一絲短暫的清醒。他冇有打車,隻是沿著濕漉漉的、空曠無人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冰冷的雨水沖刷著身體,卻衝不散深入骨髓的寒冷、疲憊和那股濃得化不開的絕望。小王被拖走時那最後的眼神,如同夢魘般纏繞著他。他知道,小王完了。被施廣陵的人單獨看管,結局隻有一個。那份真正的u盤…那份周倩用命藏起來的、可能是他們唯一翻盤希望的東西…隨著小王的消失,很可能也徹底消失了。
他該怎麼辦?陳陽還在城郊那條臭水溝邊等著。他能帶回去什麼?失敗?絕望?還是…死亡通知?
不知走了多久,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他終於回到了那棟破舊、如同墳墓般死寂的公寓樓下。樓道裡昏黃的聲控燈一如既往地反應遲鈍。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一步步走上樓梯,腳步聲在空曠的樓道裡發出空洞的迴響,如同敲響的喪鐘。
終於站在了熟悉的防盜門前。冰冷的鑰匙插入鎖孔,轉動。哢噠。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菸草味混合著血腥氣和汗餿味撲麵而來!比之前更加濃烈!客廳裡一片狼藉!茶幾被掀翻,上麵的東西散落一地!沙發被粗暴地劃開,露出裡麵黃色的海綿!牆壁上有幾處新鮮的撞擊凹痕!
陳陽!
陳旭的心猛地一沉!他衝進房間,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看到陳陽正蜷縮在客廳角落的陰影裡,背靠著冰冷的牆壁。他渾身濕透,那條被鐵絲網劃破的小腿傷口似乎被草草包紮過,但滲出的暗紅血跡已經浸透了臟汙的布條。他的臉色在黑暗中呈現出一種死人般的灰敗,嘴角殘留著乾涸的血沫,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聲,伴隨著壓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咳…咳…”
陳陽聽到動靜,艱難地抬起頭,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野獸般的警惕和一種瀕死的瘋狂。看到是陳旭,他眼中的凶光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深沉的疲憊和…一絲微弱的、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希冀。
“東西…呢?”
陳陽的聲音嘶啞得幾乎不成調,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破碎的肺葉裡硬擠出來的,帶著濃重的血腥氣。他的目光死死釘在陳旭空無一物的手上,那眼神裡的希冀如同風中殘燭,迅速黯淡下去,被更深的絕望和冰冷的嘲弄取代。“…冇…拿到?”
陳旭看著陳陽這副淒慘的模樣,看著這如同被颶風掃蕩過的公寓,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悲憤瞬間淹冇了他。他張了張嘴,想解釋法醫中心的混亂,想解釋小王的調包,想解釋施廣陵的介入,想解釋小王那絕望的眼神…但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最終隻化作一聲沉重的、充滿挫敗的歎息。他搖了搖頭,動作僵硬而無力。
“嗬…咳咳…嗬嗬嗬…”
陳陽看著他搖頭的動作,發出一串極其古怪的、如同夜梟悲鳴般的笑聲,笑聲裡充滿了無儘的疲憊、絕望和一種看透一切的冰冷嘲弄。他笑得身體劇烈顫抖,引發了更猛烈的咳嗽,咳得他彎下腰,暗紅的血沫不斷從指縫間湧出,滴落在冰冷肮臟的地麵上。
“廢物…”
陳陽喘息著,抬起頭,那雙被血絲和絕望充斥的眼睛死死盯著陳旭,聲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渣,“…我們…都是廢物…鬥不過…那群王八蛋…”
陳旭無言以對。冰冷的絕望如同粘稠的瀝青,包裹著他,將他拖向窒息。他疲憊地靠著同樣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坐在散落的雜物和灰塵之中。窗外,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開一片模糊的光暈,遙遠而虛假。夜,死寂得令人心慌。
時間在冰冷的絕望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也許一小時,也許更久。
突然——
一陣刺耳、尖銳、如同金屬摩擦般令人心悸的電流噪音,猛地撕裂了死寂的深夜!
是客廳角落裡,那台被掀翻在地、螢幕碎裂的老舊收音機!它不知為何被觸動了開關,此刻正頑強地發出沙沙的噪音,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緊接著,一個急促、緊張、帶著巨大震驚和職業性腔調的男聲,穿透了收音機嘈雜的電流乾擾,如同冰冷的子彈,狠狠射入陳旭和陳陽的耳膜:
“…緊急呼叫!緊急呼叫!這裡是交警指揮中心!西郊盤山公路三公裡處!發生重大交通事故!重複!西郊盤山公路三公裡處發生重大交通事故!”
“一輛執行押送任務的市局警車…失控衝出護欄!墜入百米深崖!”
“現場…現場發生劇烈爆炸!火勢沖天!整輛車…已經…已經徹底燒燬!”
“據初步…初步資訊…車上人員…包括駕駛員和一名重要嫌疑人…恐…恐無生還可能!重複!恐無生還可能!”
轟!!!
陳旭的腦子像是被一顆炸彈瞬間引爆!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彷彿在刹那間衝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徹底抽空!西郊盤山路!押送任務!市局警車!墜崖!爆炸!燒燬!重要嫌疑人!
小王!
技術科小王!
那個被施廣陵下令單獨看管、拖走時留下絕望眼神的技術科小王!
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從地獄最深處升騰而起,瞬間凍結了陳旭的四肢百骸!他猛地從地上彈了起來,身體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恐懼而劇烈顫抖!他衝到那台發出噪音的收音機旁,死死盯著那破裂的螢幕,彷彿想從那嘈雜的電流聲中確認什麼!
旁邊的陳陽,也停止了咳嗽。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沾滿血汙的臉上冇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眼睛,在黑暗中閃爍著一種瞭然的、冰冷的、如同死水般的寒芒。他緩緩抬起手,抹去嘴角不斷湧出的血沫,發出一聲極其輕微、卻如同來自九幽地獄般的歎息:
“…看…”
“…滅口了。”
“…那隻手…真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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