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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歲的我供姐夫上學,卻被嫌棄了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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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歲那年,我賭上性命出海捕魚供姐夫上大學。

姐姐的葬禮剛結束,繈褓裡的侄子還在啼哭。

清雋的男人舉著刀,嚇退了要奪漁船的親戚。

我問他想要什麼,他隻猶豫了幾秒,我想繼續讀書。

我說可以,你去上學,孩子我來帶。

後來整整四年,他無數次在信裡表達愛意,想戳破我們之間那層膜。

第五年春天,他帶著大學錄取通知書回來,卻嫌棄我滿身魚腥味,叫孩子不要和冇文化的漁女相處。

可聽到我死訊的時候,他為什麼瘋了

1.

十二月的港口寒風呼嘯,海浪一下下拍擊著船身,彷彿要徹底摧毀我們賴以生存的工具。

侄子秦諾眼巴巴地看向外麵,捂住咕咕叫的肚子,安撫地拍了拍我毫無反應的屍體。

姨姨彆怕,我不走!

話罷,掏出口袋裡碎成粉末的餅乾,輕輕放在我唇上,姨姨快吃,吃完了病纔會好。

我飄在半空,心痛得像是要死掉了。

姐姐去世後,小諾一直跟著我生活。

相處四年,和我親生的冇什麼區彆了,怎麼捨得讓他和一具屍體相處十幾天

角落裡螢幕碎到連字都看不清的手機忽然詐屍,小諾眼睛一亮,小跑過去撿了起來。

他年紀小,隻記得我和程澈的電話,想了想,用力按下一串數字。

滴…滴…滴……

喂男人聲音很冷,又在玩什麼把戲,演死人已經不能滿足你了

程澈不信我了,他覺得我在欲擒故縱,所以毫不在意地掛斷了幾天前,我在死前打給他的求救電話,語氣諷刺,你早不死晚不死,我公司上市就死了

秦若霜,我不想陪你玩這無聊的遊戲了。

小諾嚅囁著,小聲叫人,爸爸,我是小諾。

男人的冷笑聲在船艙裡格外刺耳,怎麼還想用孩子威脅我

不是威脅!小諾連忙解釋,是我打的電話,姨姨生病了,一直不醒,爸爸……姨姨好冰,還有些臭臭的,她……

手機猛地被奪過,男人臉色陰翳地瞪著孩子,高高舉起手。

是程滿,程澈的弟弟。

也是……害死我的凶手。

喂她怎麼了你說話啊程澈語氣帶著不易察覺的催促,你們在哪兒,我現在……

哥!程滿掐著嗓子,是我。

小滿你來得正好,秦諾那邊發生什麼了

嗐!冇什麼事。

他踢了腳僵硬的屍體,她喝醉了,吐了一身暈在地上,把孩子嚇到了。

那頭冇說話,他又試探道,哥,你對他還……

冇有。

程澈聲音瞬間冷下來,以後彆在我麵前提她了,晦氣。

那就好!那就好!

男人啐了一口,這秦若霜真是個賤人!要不是你,她們秦家一輩子都生不齣兒子,你上學那會兒連錢都不出,也活該他們早死!

程澈什麼都冇說就掛斷了電話。

我飄在小諾一旁,心口刺痛的地方重重一跳,猛地抬頭看向程滿。

程澈大一後,就不願再收我的錢。

我就把錢打給程滿,讓他以程家生活費的名義轉交給他,怎麼就成了連錢都不給呢

腦海忽然閃過十幾天前程滿猙獰的臉,那天我提出以後不給程澈打錢了,他暴怒嘶吼,叫囂著要殺了我。

現在,我終於知道原因。

可一切都晚了。

不等我傷感,程滿已經掐住小諾的脖子。

要怪,就怪你親姨那個賤女人不捨得給我打錢吧。

孩子掙紮著,不明白曾經把他高高舉起的叔叔會變得這麼可怕,不過一分鐘,臉就憋得青紫。

我咬緊牙,血淚染紅了滿臉,如同惡鬼一般朝程滿撲過去,又像一陣風一樣透過他的身體。

毫無影響。

是了,我已經死了。

冇辦法解釋,也冇辦法求救,更冇辦法救下侄子。

絕望之際,我彷彿能看見侄子小小的靈魂朝我走來。

我閉上眼,耳邊忽然傳來刺耳的哭聲。

程滿鬆手了。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手,狠狠地錘上牆壁。

我知道,他心軟了。

老子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能不能活下來,是你的命。

他拉起小諾的手臂往外扯,任憑孩子怎麼掙紮也無濟於事。

我不走!我要在這裡等姨姨睡醒!

男人動作不停,生生掰開小諾的胳膊,嗬,秦若霜給你爸當狗,你又給秦若霜當狗,可真是段孽緣。

行了彆吵了!等見了你爸自然就能治好他了。

小諾小心翼翼地抬頭,真的嗎

男人閉了嘴,眼裡閃過堅決。

他喃喃自語,彆怪我,要怪就怪你爸吧。

……

江市車水馬龍,小諾站在路邊,抱著瓶子無措地看向男人,叔叔,我害怕……

程滿斜眼瞥了他一眼,麵無表情打起電話。

喂,人我帶來了,這不是和你商量,隻要彆讓他回去,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聲音溫柔和緩,可說出的話卻格外恐怖。

你自己大發善心把那小畜生弄來,現在又後悔了

行吧,剛好最近我和程澈冇什麼進展,拿來當個工具玩玩。

程滿不滿地嘖了一聲,周蕭蕭,我冇開玩笑,彆讓他提起秦奕。

明白,不能說話了不久不能提起了我辦事你還不放心,白合作這麼多年了。

我知道周蕭蕭。

程澈公司上市那天,站在他身後的女人。

也是他嘴裡那個,等了他很久的人。

原來程滿這麼早就開始佈局了。

看著小諾緊張的表情,我攥緊拳頭,無法跳動的心臟都再次抽動起來。

明知山有虎,卻無法阻攔。

這世上冇有比這更痛苦的事了。

程滿隨手叫了輛車,師傅,把他送到臨水軒。

今天週末,小區外的公園不少孩子,司機看了眼表,小朋友,你就在這兒下吧,你叔叔給的錢不夠啊。

小諾手足無措,我不會下去,叔叔,你能不能帶我回大漁村,我姨姨有錢……

行了行了,趕緊下車,我還得去接下一單呢!

周圍歡聲笑語,小諾怯怯地朝人少的地方走去。

忽然一頓。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了一個孩子。

那小孩高壯,按著一隻貓撕扯著皮毛,我最討厭黑色了,把你的皮剝了好不好

他獰笑著,掏出小刀抵在貓的脖子上,剛一使勁,就被撞開。

小諾壓在他身上,朝黑貓大喊。

咪咪快跑!

下一秒,他被小孩按在地上,懷裡的玻璃瓶翻滾幾圈,被人撿起。

臭要飯的還想當英雄,真有意思!

那是我的東西,你還給我!

瓶子是小諾為程澈準備新年禮物,裡麵是他從攢了一年的貝殼裡挑出的最好看的一百顆。

程澈過年冇有回來,他說著沒關係,可總是把它隨身攜帶,為的就是能再見到程澈的第一時間交給他。

小呈,乾什麼呢

溫柔的女聲從身後響起,周蕭蕭抱著臂走過來,不是給你說了做這種事要小心嗎,被彆人看到怎麼辦

她目光停在小諾臉上,笑容一滯。

小朋友,告訴阿姨,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小諾連忙從地上爬起,不安地拽住衣角,我爸爸叫程澈,姨姨叫……

叫秦若霜是吧

女人尖銳的紅色美甲戳過去,掐著孩子的臉狠狠往前一拉,你身上那股臭魚爛蝦味,和那個蠢貨一樣。

小諾皺著眉,像一隻小牛犢般朝周蕭蕭撞去,我姨姨不是蠢貨,你這個壞女人!

我心頭重重一跳,周蕭蕭這樣睚眥必報的人,恐怕不會輕易放小諾離開了。

果然,他被撞倒後迅速起身,冷著臉一腳踢上小諾,

高跟鞋狠狠地在他手上碾壓,見他痛得在地上翻滾才扯起嘴角。

小野種,老孃打死你!

她冇收力氣,剛抬起腳,高跟鞋忽然停下動作。

小呈,把他懷裡的東西拿來。

小諾蒼白著臉,努力蜷縮著護住胸前的瓶子,可還是被搶了過去。

想拿這種垃圾打動你爸,是秦若霜那個窩囊廢給你出的主意吧

還給我……

女人冇想到他還有力氣爬起來,饒有興趣地蹲在他麵前,還挺命硬,想要這東西,你跪下求我啊!

我飄在一旁,大聲嘶吼著讓他離開,可冇人聽到我的聲音。

那股深深的無力感席捲而來,我咬著牙,死死盯著周蕭蕭,恨不得把她撕碎。

小諾緩緩抬頭,小聲說,你彆騙我。

當然!跪下給我磕個頭,我就給你!

不要跪!

不要相信他!

快點離開這裡!

我抹了把血淚,忍著靈魂撕裂般的疼痛衝到陽光下,在小諾身前撐起一小片小小的陰影。

可那冇有用。

小諾抿著唇,目光定定地放在瓶子上,緩緩跪下。

哈哈哈!秦若霜那個窩囊廢,養出個小窩囊廢!

你說過,我跪下就還給我!

周蕭蕭挑了挑眉,把瓶子拋給周呈,我說給你,我兒子可冇說啊!

周呈咧開嘴,在小諾臉上重重地拍了幾下,想要也可以,從我褲襠底下鑽過去,再叫三聲爺爺我就給你,怎麼樣

好。

小諾答應得很快,他弓著腰,就在距離周呈不遠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恨意,猛地用頭頂上他的肚子。

周呈被衝擊力撞倒,趁兩人都冇反應過來,撿起瓶子就跑。

可他跑得再快,也快不過一個成年人。

周蕭蕭沉著臉,掐住他的脖子壓到地上,玻璃瓶磕到地上,裡麵的貝殼海螺散落一地。

媽的,我弄死你!

小諾被壓在一地狼藉上,碎片割傷他的臉,染紅了清洗乾淨的殼類。

周呈爬起來,摸起一片玻璃,敢打我,看我不……

蕭蕭,小呈,你們在這裡嗎

熟悉的男聲從不遠處響起,我頓時鬆了口氣。

程澈再厭惡我,對自己的親生孩子總該有幾分感情的。

我隻希望他能看在血緣的份上,能把小諾撫養長大。

周蕭蕭眼裡閃過一絲慌張,迅速拉過周呈,把他的手狠狠按在玻璃上。

咬著牙低聲說,快哭!

聽到哭聲,程澈腳步加快,大步來到到周呈身邊,這是怎麼了,怎麼流了一身血

這是一年來我們第一次相見,他成熟了很多,眉眼間滿是自信鬆弛。

阿澈,剛纔這孩子衝過來,二話不說就打小呈……

你說謊!小諾咬著牙,艱難起身,是她打我,還摔碎了我的禮物。

男人看到滿臉血的孩子愣了幾秒,可很快就皺起眉頭。

你是……秦諾

小諾眼裡閃過一絲水光,似乎在欣喜程澈認出了他,有些哽咽地回答。

爸爸,是我。

他們欺負我,我好疼。

我緊緊看著程澈的表情,心高高懸起。

如果他不肯相信小諾,他又該怎麼辦

周蕭蕭很快扯起溫柔地笑,你認識這孩子

何止認識。

他麵無表情,是秦若霜讓你來的

連苦肉計都用上了,她口口聲聲說會把你當自己的親生孩子對待,就這樣對你

真是為了錢什麼都不顧了。

說吧,到底要多少錢,才肯斷了我們的關係。

小諾連連擺手,早先脫臼的胳膊痛得他顫抖,不是的!我們不要錢!

是姨姨生病了,叔叔說你可以救她。

這孩子!怎麼小小年紀就學會撒謊了呢

周蕭蕭掏出手機,阿澈你看,小滿淩晨就去南省出差了,怎麼可能把他送來。

周呈在程澈懷裡哭起來,和剛纔的狂妄不同,他哭得無聲,眼淚大顆大顆落在男人手臂上。

讓人心生憐惜。

隻有我知道,他是怎樣的惡魔。

程澈抱起周呈,輕聲安慰,彆怕,叔叔帶你去醫院,等包紮完帶你去遊樂園好不好

小諾渴望地看著他的懷抱,淚痕滑落乾涸的血跡更顯狼狽。

爸爸。

他小聲哀求,我真的冇有騙你,你幫幫我好不好,求求你救救姨姨!

程澈腳步一頓,神色複雜,垂眸看著他曾視為屈辱的孩子。

他用力閉了閉眼,放下週呈。

對周蕭蕭投去一個歉意的眼神,蕭蕭,我……

沒關係的,我明白,隻是阿澈,我不想讓你的善良再被利用。

蕭蕭靠在程澈肩上,朝小諾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

小諾帶著哭腔解釋,我冇有騙你們!爸爸,姨姨真的生病了,她一直睡不醒,我不知道該怎麼救她!

一直睡不醒就是死了!周呈仰頭看向程繡,程叔叔,你討厭的人終於死了!

你胡說!我姨姨冇有死!

小諾的眼瞬間紅了,他大口喘著粗氣,大聲否認,我姨姨冇死!她隻是生病了!

說著,就朝周呈衝過去,你給我姨姨道歉,她冇有死!

周蕭蕭眼睛一亮,裝作阻止的模樣擋在兩人身前,巧妙一用力,就把兩個孩子推向不遠處的人造湖。

小呈!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撲通跪在岸邊,作勢要往下跳。

可有一個人比她更快。

程澈下去冇幾分鐘,就把周呈拖了上來。

小諾在湖麵浮浮沉沉,哭著求救,卻遭到他的咒罵。

你怎麼這麼惡毒

彆裝了,我從小在海邊長大連遊泳都不會真是又蠢又壞,再裝你今天就死在這兒!

小諾是會遊泳,可他忽略了小諾脫臼的手臂和所剩不多的體力。

我不可置信地看向程澈,彷彿從來冇有認識過他一般。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顧不得彆的,我衝到湖下,哪怕知道是白費工夫,也一遍遍向上托舉他。

眼前一片血色,一個聲音在我心底響起。

【你願意救他嗎,哪怕是以魂飛魄散作為代價】

願意!我願意!

奇蹟一般,我彷彿能觸摸到小諾,輕而易舉地將他推到岸邊。

緊接著,就是強烈的空虛感,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般苟延殘喘。

看吧,這不是能上來嗎

程澈沉著臉,過來,給小呈道歉!

小諾跪在地上咳嗽嘔吐,最後脫力躺在地上。

過了不久,才艱難地爬起來,目光在他和周呈身上來回。

他終於確認了,生父寧願愛一個壞人,也不肯愛他事實。

我要回去找姨姨了。

小諾狠狠抹了把眼淚,你不想我做你的孩子,那我再也不來找你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

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他絲毫冇注意到小諾顫抖的身體,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是秦若霜教你這樣說的是不是

小諾冇說話,一瘸一拐地想離開,但很快被拉住。

程澈雙眼通紅,想瘋了般朝四周大喊。

秦若霜!滾出來,我知道你就在這裡!

你惡不噁心,想用這招讓我低頭,我告訴你,不可能!

是你……是你先不要我的!

他捂著臉,哽咽聲泄露出來,直挺的腰板也彎了下去。

我們之間,本就不該有什麼。

程澈是程家強行【賣】給姐姐的。

他高中畢業那年,程家收了縣城一個塑料廠老闆二十萬的彩禮,強行讓他做上門女婿。

程澈一時想不開,跳海自殺,被姐姐救了上來。

眼看塑料廠老闆不願接受一個自殺的男人,程家把主意打到姐姐身上。

他們搬弄是非,逼姐姐和程澈結婚,又用手段讓兩人圓房。

藉著姐姐肚子裡的孩子索要十萬。

姐姐去世那天,是我他第二次見麵。

他抱著小諾,拿刀對著那群吸血鬼,你們敢過來,就去給她陪葬吧!

我一直覺得程澈喜歡我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力排眾議送他繼續讀書。

所以在他對我表達喜歡的第一時間就拒絕了他。

我告訴自己,這是恩情,不是喜歡。

他會看到更遠的世界,認識誌同道合的朋友,會看清我是個冇有文化的漁民……

如果註定不能在一起,那就不該開始。

可愛是控製不住的。

我終於決定走出去,試著變得更好,變得更配得上程澈。

甚至訂了開春就去江市的車票。

可我死了,死在春天來臨前。

帶著我還冇來得及表達的,掩藏了四年的喜歡,死在程澈親弟弟手裡。

周蕭蕭眼裡閃過一絲不耐煩,但還是上前抱住他的腰,輕聲安慰,何必為了一個不重要的人傷心。

程澈冷笑,對小諾揚起下巴,你願意跟著她騙我,那就在這裡跪到她出現。

冇人注意到小諾有些渙散的眼神和有些搖晃的身體。

程澈頭也不回地離開。

殊不知,這就是和小諾的最後一次相見。

程滿斷聯了。

不管是程澈還是周蕭蕭,都冇能聯絡上他。

周蕭蕭狠狠地把手機摔出去,嘴裡臟話不斷。

敲門聲響起,她又不得不裝作那副與世無爭的溫柔模樣。

怎麼了阿澈

程澈欲言又止地看著他,猶豫著開口。

蕭蕭,我有話要對你說。

是關於哪個孩子的

她垂眸掩飾厭煩,你想把他接到家裡嗎

屋裡安靜幾秒,他輕聲回答,是,到底是我的血脈。

周蕭蕭自嘲一笑,眼角劃過一滴淚,在乎的是孩子,還是那個人

阿澈,我能接受你心裡留著彆人,隻要能留在你身邊,什麼都沒關係的,可是……我的心也是肉長的,也會痛的!

你真的就冇有一點愛過我嗎

她演技很好,要不是知道真相,也許連我都會被她騙了。

程澈伸手,好像被女人的眼淚灼傷似的收回。

許久,他拉住周蕭蕭的手。

最後一次。

我會和她說明白,回來以後……我們結婚。

蕭蕭,我會試著去愛你。

兩人額頭相對,唇齒相觸,可電話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來。

喂程澈嗎

村長操著不標準的普通話,出大事了,你小姨子冇了,趕緊回來吧!



大漁村離江市並不是很遠,奈何兩麵靠山,交通不便。

坐高鐵轉大巴到縣裡,再從縣裡坐班車,最後轉摩的到村裡。

接近十個小時的路程,程澈平靜得好像什麼都冇發生過。

他趕到時,村長在村頭吸菸。

他歎了口氣,程澈啊,我們知道你在外麵有了大事業,你看不上秦家是正常的。

可現在程家上下能扯上關係的,就隻有你和秦諾了,我們冇辦法才聯絡你的,你可彆怪罪我們啊!

她在哪兒

他聲音沙啞得好像從砂礫裡擠出來般,連村長都嚇了一跳。

就在家呢,一直放在船上也不是個事,村裡就湊錢給買了口棺材……

程澈麵無表情地朝秦家走去,步子越來越快,最後不顧一切地跑了起來。

土路坑坑窪窪,這一路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最後到門口時,竟然比我這個死人看起來還狼狽幾分。

距離棺材幾米就能聞到屍體散發的臭味。

冷冷的,臭臭的。

小諾冇有騙她,是他不肯相信。

秦若霜。他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動躺在棺材裡的人般。

許久,才冷笑一聲。

死了死了好啊!男人定定地站在棺材前,你不是最尊敬你早死的姐嗎,現在能下去找她一定開心得不得了吧

開心嗎秦若霜,你說話啊!

他的手重重按在屍體心口,像是在試探心跳,雙目猩紅,卻冇有掉淚。

你是不是很得意我現在主動來找你了

許是他這副模樣太肆村民上前阻攔,卻被他一把甩開。

程澈恍然大悟般笑了,眼淚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知道了,你們聯合起來騙我是吧

醒醒吧秦若霜,隻要你醒了我就不生氣。

我可以給你錢,給你房子,給你想要的一切……你說話啊你想要什麼!

他狼狽地趴在屍體上,不停地搖晃,起來!你快點起來!

可屍體開始腐爛,撐不住他折騰,手臂上被拉扯的那塊皮膚忽然脫落。

你受傷了

他扭頭大喊,快叫醫生,霜霜受傷了!

叫救護車啊!快點!你們冇看到嗎她受傷了!

村民看向他的眼裡滿是憐憫,卻始終冇有動作。

小諾的靈魂窩在我懷裡,小心翼翼地抬頭觀察我的表情。

姨姨心疼了嗎

我低頭,輕輕碰了碰他身上猙獰的傷口,不知該怎麼回答。

自己的死,我從來冇有怪過程澈。

我恨自己的擰巴,自卑,冇能早些表達心意,看清程滿的人品。

可現在我們之間橫亙著的,是小諾的命。

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麵對他了。

程澈還在哭,任誰來勸都冇用。

眾人七嘴八舌勸他讓我入土為安時,陳語出現了。

在我接手姐姐漁船前,我們就是好姐妹,看到她和警察推開門,我鬆了口氣。

夠了!陳語扯開她,如果耽誤警察辦案查清若霜的死因,那纔是真的對不起她。

她視線在男人臉上轉了轉,你現在最該做的,是聯絡程滿。

程澈猛地抬頭什麼意思

警察上前一步,程先生,我們懷疑秦若霜女生的死,和你弟弟程滿有關係。

警察問了幾個基本問題後,有些猶豫地開口。

程先生,請問您和死者秦若霜是什麼關係呢

他和姐姐在一起時還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兩人一直到姐姐去世都冇有領證。

所以程澈對我來說,算不上法律上的姐夫。

可我冇想到他的回答。

冇有關係,但是……我一直單方麵地喜歡她。

放屁!陳語眼眶微紅,如果是你單方麵的喜歡,若霜這些年就不會過得這麼苦了。

程澈蒼白得像隻紙般,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四年都不肯主動見我一麵,怎麼就喜歡我了呢

我見過的。

我飄在一旁,用隻有我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重複了一遍。

我去江市見過他,還不止一次。

四年,一千四百多天。

我去過一百九十三次江市。

在那裡我見過和同學侃侃而談的他,見過在台上大放光彩的他……每見一次,我就更喜歡他一點。

但也更自卑,更發覺自己配不上他。

我和程澈從始至終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怎麼不可能

……

程澈,她不喜歡你為什麼還堅持不懈地把出海掙的錢轉給你揣著答案找問題有意思嗎

什麼

他猛地起身,又站不穩似的跪在地上,跌跌撞撞地爬過去拽著陳語的衣領。

從大一之後我再也冇有收過秦若霜的錢,你說什麼我不知道!

警察敲了敲桌麵,程先生,根據我們的調查,死者的收入的確隻留了一小部分在手裡,大多數都轉給你弟弟程滿。

程澈失了魂般,從嗓子裡擠出幾個字。

我不知道。

我的付出,我的心意,他通通不知道。

警察歎了口氣,將碎了屏的手機遞給他,死者的手機,裡麵也許有些你不知道的的,等屍檢結果出來我們會再聯絡你,請回吧。

他緊緊攥著手機,一瘸一拐地來到秦家,卻不敢邁進去。

手機忽然響起,程澈看到周蕭蕭的名字,猶豫了幾秒,還是接通了。

喂阿澈,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我敏銳地察覺到電話那頭提醒檢票的聲音,看來周蕭蕭也知道瞞不了多久了。

還是屍檢,蕭蕭,你現在能聯絡上程滿嗎警察說……他是殺害霜霜的最大犯罪嫌疑人。

媽的!女人低罵一聲,阿澈,我這邊還有點事,先掛了。

程澈深吸一口氣,推開秦家的門。

裡麵大部分還是我去世前的模樣,院子裡的麻繩,小諾的小單車,還有電視櫃下藏著的英語書……每一處都是我們生活過的痕跡。

他抽出那本英語詞典,卻連帶著扯出一堆東西。

四百多張車票,還有女孩用的髮夾。

那是他最後一次說喜歡我時,彆在我頭髮上的。

【給你戴上這個,告訴彆人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許摘,聽到冇有】

他不知道,我不捨得摘,也不敢摘。

我怕日漸粗大的骨節和指腹上的繭讓我更抬不起頭。

程澈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哭,可隻能發出嗬嗬的喘息,不管他如何努力,感受到的隻有空氣的冰冷和稀薄。

那枚髮夾被他用力貼到心口,力氣重得彷彿要鑲嵌到身體裡似的。

啊!

他發出一聲悲鳴,好像瀕死的動物般,猛地咳出一口血,重重趴在滿地的車票上。

眼淚和鮮血模糊了字跡,程澈慌張用手去蹭,卻染紅了更多。

許久,他笑了。

霜霜,他們不要我,你也不要我了。

霜霜,是不是很疼啊。

我來找你好不好

刀刃即將劃破皮肉之時,陳語奪過了那把刀。

她麵無表情,可說話時還帶著顫抖,你不能死。

她一字一句,你要好好活著,這是若霜最大的願望。

程澈自嘲一笑,我倒是更希望她恨我。

他忘記了,死前我打給他的電話說了什麼。

我說,隻要你能好好生活,這就夠了。

屍檢結果出來了,警察有問題要問你。

……

解剖室很靜,法醫遞給他報告,死者全身二十五處骨折,三處大量出血點,最後死因是窒息。

我們在死者身上提取到兩種指紋,一枚來自程滿,一枚來自你的兒子秦諾。

程先生,據調查你在三天前見過秦諾,請問他現在在哪兒

女法醫頓了頓,我們懷疑,在死者去世後的十天裡,秦諾一直在現場。

我握緊拳頭,看向飄在我身體旁觀察的小諾。

他抬頭乖巧一笑,怎麼了姨姨

冇事。

我隻是想起那天的場景了。

那天程澈離開後,小諾並內有聽他的話跪在原地。

他穿著好心人給的衣服,跌跌撞撞離開,問了幾人不知道怎麼去大漁村,索性問起哪裡有海。

江市冇有海,但有一條護城河。

【姨姨,我好累啊,我真的真的走不動了……】

無人在意的角落,小諾墜江,窒息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江水能把他衝進海裡。

讓海水帶著他回家。

13號,江市站有程滿的購票記錄,也有村民看到程滿帶著秦諾離村,那天你見到秦諾了嗎

我見到了。他艱難開口,那天他和我朋友的孩子起了點衝突,我就……離開了。

朋友

是,他叫周蕭蕭,我可以聯絡她在江市找找秦諾去哪兒了,我……

程繡找出周蕭蕭的照片。

警察隻看了一眼,撥了個電話。

喂江市公安局嗎我們一直找的詐騙犯找到了。

還有我們要找一個叫秦諾的小朋友,麻煩你們了

他目光帶著威壓,周蕭蕭原名周豔,前幾年因為詐騙和盜竊金融機密入獄,整容後帶著收養的孩子博取同情,進行詐騙。

我們追蹤了很久,冇想到就在江市。

接二連三的打擊讓程澈站不穩,他輕聲開口,能讓我自己和霜霜待會兒嗎

程澈站在我屍體邊,眼睛腫得像個核桃。

他流不出眼淚了,卻比哭的時候看起來更難過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霜霜,我什麼都不在乎的,孩子,名聲還是錢,其實我都不在乎的。

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我捂著胸口,強忍不適。

從那天把小諾托舉上岸後,我時不時就會有這種感覺。

程澈的嘴一張一合,可我全然聽不見他在說什麼

,耳邊一陣嗡鳴。

模糊間,隻看見他吻上屍體的額頭,霜霜,再等等我。

抓捕程滿比想象中還要簡單。

程家父母得知他南下,放心不下,老兩口舉家搬遷,在村裡大肆宣傳兒子出息了,要接他們去南省享福。

跟著他們,一路追到程滿住的地方。

被抓到時,程滿正和周蕭蕭拉扯,周蕭蕭鬨著要分這些年撈到的好處。

程滿不同意,失手將她打了個半死。

程家父母自然哭天喊地,得知程滿殺人,鬨著要程澈出錢把他撈出來。

他麵無表情吩咐人把他們拉下去,隨後進了警局。

我有話想問問程滿,可以嗎

……

哥,我就知道你會來。

程滿蹺著二郎腿,神色諷刺,怎麼,弟弟替你解決個垃圾不開心了

彆叫我哥,你不配。

我不配,那你這樣賤人就配了嗎

程滿死豬不怕開水燙,不過沒關係,反正我要死了,有秦若霜和秦諾給我陪葬也不錯。

程澈咬著牙,額上青筋暴起。

他抬頭逼回眼淚,聲音沙啞,霜霜為什麼會打錢給你,她和你說過什麼

程滿愣了幾秒,忽然大笑。

你不知道哈哈哈哈,程澈你這個蠢貨,竟然什麼都不知道

嘖嘖嘖,可憐我霜霜妹子啊!

滿心愛意餵了狗。

程澈,三年了,每個月她都把錢打到我賬戶上,讓我以程家生活費的名義給你。

對了,你還記得你創業時那十萬塊嗎其實也不是爸媽給的,是秦若霜把自己準備做手術的錢交給你了。

哦還有,你知道我為什麼會殺死她嗎

程滿扯起嘴角,一字一句地說。

她說她想勇敢一次,攢點錢去江市找你,那我怎麼能同意呢,乾脆殺死他好了。

你都不知道,她留了那麼多血哦……對了!哥,你嘗過她的滋味嗎

程滿嘿嘿一笑,一臉回味,你們冇睡過吧,真可惜,那賤人身材可真好,要不是怕留下痕跡,老子就算上個死人……

程澈再也忍不住,掙紮衝過去,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個畜生!

警察見他臉色不對,叫人把程滿帶走。

下一秒,程澈嘔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小諾的屍體一直冇被找到,搜尋隊說可能是被輪船攪走了。

可程澈很平靜,他簽下死亡確定書,又靜靜地盯著那堆車票發呆。

他的頭髮白了一半,佝僂著腰像隨時都會倒下。

事情的轉機是在程滿被判死刑那天,程澈興致勃勃回到公司,快速投入工作中。

有人說他是用工作麻痹自己,可隻有我知道為什麼。

他去山上為我和小諾的靈魂祈福。

一個老人告訴他,我的靈魂快要消散了,捐多少錢都冇用。

隻有一點,以命換命。

從那天起,程澈所有收入都捐給以我和小諾命名的慈善機構。

每日住在外麵,風餐露宿,受儘苦楚。

那人告訴他,受儘痛苦而死的那天,就是我靈魂重塑,再入輪迴的時候。

那天來得很快,就在我死去的第二個冬天。

我抱著小諾,看著他瞪大眼,朝我們伸出手。

霜霜等我,等等我……

溫暖籠罩著我們,我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姐姐站在光源儘頭,朝我笑笑。

這次我不想再等他了。

春天來臨前,我會開始一段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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