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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淵不見月光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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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我把商晏清從渾身是血的街頭仔,捧成新界翻手為雲的地下皇。

可狗養大了,總以為自己可以當白眼狼。

他縱著情人挺著肚子來挑釁我。

我隻好將血淋淋的死胎,裝進禮盒送還給他。

男人紅著眼,拔槍頂著我的額頭。

我氣定神閒地問:“商先生,你知道反派的死因是什麼嗎?”

商晏清麵色陰沉,戾氣幾乎凝成實質,“你以為我不敢開?”

這些年腥風血雨,他身上早染了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可我隻是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那麼多廢話。”

商晏清一愣,卻聽到頭頂傳來螺旋槳的嗡鳴聲。

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縮。

因為他那位不諳世事的小情人,正被綁著雙手,吊在百米高的直升機上。

白色連衣裙被氣流吹得獵獵作響,腳下是城市螻蟻般的車流。

“我勸你最好小心點。”我的聲音依舊平穩,“你手一抖,我死了,你的小雛菊也會立刻摔成一灘爛泥。”

“一屍……哦抱歉,現在隻剩一條命了。”

商晏清的呼吸粗重得嚇人,手指死死扣在扳機上。

“薑藝!你踏馬敢動她!”

我身後瞬間閃出數道黑影,槍口齊刷刷對準商晏清。

殺氣瀰漫,空氣凝滯。

我卻悠閒地抬了抬手指:

“退下。”

話音剛落,我反手抽出腰間的匕首,寒光一閃,精準地捅進了商晏清的側腰。

他悶哼一聲,身體微微一顫,手中的槍卻頂得更用力了。

“爽嗎?”我含笑問他,語氣溫柔似情人低語。

商晏清咬肌緊繃,聲音冷硬:

“夠了嗎?放人。”

“尹鹿和你不一樣,她很乾淨,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商晏清的人很快駕駛另一架直升機趕過來,將嚇得幾乎昏厥的尹鹿救了下來。

我本也冇打算真要那女孩的命。

看著商晏清小心翼翼地將那女孩摟在懷裡,神情是我從未有過的後怕,彷彿那是他唯一的光。

我突然覺得,索然無味。他曾經,也是這樣抱著為替他擋槍渾身是血、永遠失去生育能力的我,

在暴雨夜裡嘶吼發誓,“阿藝,我商晏清此生絕不負你!”

那個剛成型的胚胎,我們叫他安安。

商晏清在他的墓碑前,為他種了一片梧桐樹,花費重金請人日夜養護。

他說:“阿藝,梧桐引鳳,我們的孩子下輩子一定會尋著這樹影,平平安安回到我們身邊。”

他要這片梧桐常年枝繁葉茂,為安安的來生積下廕庇。

我曾問他為何要這樣做。

他指尖夾著未燃儘的煙,胡茬青黑,語氣卻出奇的堅定:

“因為安安,會是我永遠唯一的孩子。”

而今,我看著冷眼對我說出:

“薑藝,你這樣手段用儘的人,永遠不懂什麼叫乾淨的愛。”

又看著桌子上那個血淋淋的禮盒。

商晏清,你食言了。

不過沒關係,我會幫你記住諾言。

那個叫尹鹿的女孩緩過氣,哭得梨花帶雨,指著我尖聲控訴:

“晏清!就是她!這個毒婦殺了我們的孩子!”

商晏清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閉嘴!”

尹鹿的哭聲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她不知道,自從安安冇了之後,“孩子”這兩個字在我和商晏清之間是最大的禁忌,無人敢提。

冇人告訴她這些,她隻是一個勁的哭,哭的人心碎。

可我卻覺得諷刺。

當年他親手處決提及那個“孩子”的下屬,血濺三尺還笑著問我解不解氣。

如今,卻僅僅是讓他的小情人閉嘴。

商晏清打橫抱起瑟瑟發抖的尹鹿,撞開我的肩膀,大步離開。

“薑藝,這筆賬,我會十倍討回來。”他的聲音殘留在我耳邊。

隻是我冇想到,他的報複來得如此之快,如此決絕。聽著心腹的彙報,我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玉扳指。

“商先生截斷了我們通往北地的三條要道。”

“商先生策反了老堂口的幾位元老。”

“商先生……”心腹頓了頓,聲音有些發顫,“把那片梧桐樹鏟了……”

我的手指猛地一緊,玉扳指“哢嚓”一聲裂了道縫,碎片硌得掌心生疼。

“你說什麼?”我的聲音冇有起伏,卻透著一股讓人心頭髮顫的冷意。

心腹硬著頭皮:“商先生說……說那塊地風水好,要推平了給……給那位小雀兒修一座城堡!工程隊已經進場了!”

“砰!”

我將手邊的青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碎片濺了一地。

心腹立刻躬身:“我帶人去攔!”

我站起身,周身氣壓低得駭人:“我親自去。”

等我趕到時,梧桐林已經被砍得隻剩滿地殘枝。

鋸末的味道混著泥土的氣息,嗆得人鼻腔發疼。

尹鹿穿著一身潔白的洋裝,像隻蝴蝶一樣跑來跑去,拿著圖紙興奮地比劃:

“晏清,我要在這裡種滿白玫瑰!還要個鞦韆!”

商晏清隻是靜靜站著,目光追隨著女孩,縱容著她的一切。

好一對璧人。

我推門下車。

尹鹿回頭看到我,臉上閃過一絲懼意,隨即又揚起下巴。

我抬手一槍。

尹鹿手上的圖紙應聲而裂。

“啊——!”她尖叫著躲到商晏清身後。

“薑藝!你瘋了?!”商晏清將我護在身後,厲聲喝道。

我冇理他,扣動扳機,又是一槍。第二槍直接打穿了推土機的駕駛艙玻璃。

現場所有工人嚇得抱頭蹲下,一片死寂。

“滾!”我突然暴喝,這麼多年,已經很少有人能讓我失控。

所有人大氣不敢出。

尹鹿卻從商晏清身後探出頭,眼中帶著一絲愚蠢的挑釁:

“薑小姐,死人霸占著這麼多地方做什麼?活人纔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商晏清聞言,猛地將她徹底拉到身後,目光複雜地看向我。

“薑藝,安安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我們都該放下了。”他的聲音平靜得殘忍,“或許,她冇來到這個世上,是好事。”

我扣著扳機的手指微微顫抖:

“商晏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商晏清看著我的眼神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和,痛快。

是的,痛快。

“安安會離開,或許是覺得你這個母親作孽太多,不配為人母。”

他在說我年輕時為了站穩腳跟,手上沾的那些血。

“尹鹿和你不一樣,”商晏清的聲音冇有起伏,“她單純,乾淨。所以安安願意投胎到她的肚子裡。而你,薑藝,卻不配再有孩子。”

結婚五年,商晏清知道刀往哪裡捅,我最痛。

他甚至向前一步,將額頭抵上我的槍口:

“開槍啊,薑藝,就在安安的墓前,讓他看看,她的母親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惡魔。”

我的指尖冰涼,槍口微微顫抖。

心腹上前一步想扶我,我抬手製止,“無妨。”

無妨,商晏清。

我教你爬上高位,你教我斷情絕愛。

我會學得比你好。我從護林員手裡接過骨灰盒,“安安,對不起,媽媽這就接你回家。”

商晏清看著我要離開,突然開口:

“薑藝,你可以把安安留下,以後這裡會是個很漂亮的城堡……”

尹鹿插嘴,聲音甜美卻惡毒:

“是呀薑小姐,以後我和晏清的孩子出生了,正好可以讓他這個做哥哥的,在這裡看著弟弟妹妹在充滿溫馨與寵愛的家庭成長……”

我冇有回頭。

商晏清卻幾步上前,想要抓住我的胳膊。

我側身避開,聲音沙啞得厲害:

“商晏清,當年我教你的第一課,就是要心狠。”

“我以前總覺得你優柔寡斷,學得不夠好。”

“現在看來,你出師了。”

那天之後,我商晏清再也冇回過家。

直到三個月後的黑市拍賣夜,他攜著尹鹿登場。

黑衣墨鏡的手下肅立兩旁,氣場強大,接受著各方勢力的恭維。

“聽說商爺為了給尹小姐修一座城堡,剷平了大片梧桐,真是衝冠一怒為紅顏啊!”

商晏清摟著尹鹿的腰,笑得慵懶卻不容置疑:

“我已經找到我的歸宿,那些梧桐,留著隻會是累贅。”

此言一出,周圍儘是心照不宣的笑聲和奉承。

我站在二樓的環形走廊陰影處,冷漠地看著下方。

人聲鼎沸中,商晏清似有所感,抬頭,對上我毫無溫度的目光。港城幾乎冇人知道,我和他的婚姻關係。

我用十年時間,把他捧上新界地下皇的位置後,我便半隱退,不再直接插手他的事務。

可五年前,他因為一次判斷失誤,差點被對頭吞得骨頭都不剩。

那個電閃雷鳴的夜晚,他渾身濕透,在我門前長跪不起,求我出手救他。

而我,正好也需要一個名義上的丈夫,來堵住家族裡那些元老的嘴。

我甩給他一份協議:結婚,我幫他填上窟窿,掃平障礙。

他答應了。

但有個條件——隱婚。

“薑藝,我要所有人看到,我是憑自己站到你身邊的。”

我知道這不過是男人的自尊心和野心在作祟。

他怕一旦公開,就永遠洗不掉“薑藝男人”這個標簽。

不過,這正合我意。

於是我們白天形同陌路,夜晚卻在那棟無人知曉的彆墅裡極致纏綿。

拍賣台上,各種稀世珍品依次呈上,我卻意興闌珊。

直到一對成色普通、甚至有些舊的白玉吊墜被送上來。

那是我母親家族的信物,當年我母親落魄時流落出去,曾發誓要找回的東西。

我直接舉了牌。

這本不是什麼值錢東西,關注者寥寥。

眼看就要落槌,樓下的尹鹿卻扯著商晏清的袖子,嬌聲道:“晏清,那個好看!”

會場裡響起幾聲低笑,似乎覺得她天真可愛。

商晏清寵溺地拍拍她的手,直接舉牌,目光卻挑釁地看向我。

“小姑娘喜歡,薑藝,你讓讓她。”

我麵無表情,對心腹道:“跟。”

價格從十幾萬一路飆升至近億。

那個吊墜早已失去了本身的價值,成了我和商晏清較量的工具。

“點天燈。”商晏清摟著尹鹿,漫不經心地開口。

“小姐,商先生哪裡來的那麼多現金流?”我的心腹附耳低語。

我勾了勾唇,“當然是他預定南美那批貨的尾款。”

我優雅地起身,對著下方望來的各色目光,微微欠身,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場。

“小姐,吊墜……”心腹跟上低聲問。

我卻隻是按住他的唇,輕聲道:

“記住,東西永遠是死的。”冇多久,我收到了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資訊。

是一段視頻。

視頻畫麵晃動,鏡頭隻聚焦在女孩一雙纖細的腳踝和一條狗身上。

那是一條位元犬。

兩年前,我在地下鬥獸場裡將它從瀕死的狼口下救出來。

它當時渾身是血,連站都站不穩,卻在我伸手碰它的瞬間,拚儘全力咬了我的手腕。

商晏清很喜歡它,說這狗眼裡的狠勁和他當年很像,都是在泥裡掙紮著要活的主。

見他實在執念,我便把狗送了他。

隻是我冇料到,這條連馴獸師都不敢輕易靠近的烈犬,此刻正溫順地趴在尹鹿腳邊,尾巴搖得快成了殘影。

它深褐色的項圈上,掛著的竟是上次拍賣會上,商晏清為尹鹿拍下的那枚翡翠吊墜——

那是我母親臨終前攥在手裡的遺物,吊墜內側還刻著我母親的名字。

“好看嗎,薑藝?”

尹鹿踩著位元犬翻過來的肚皮,下達指令:

“小藝,滾!好狗!”

在位元犬完成指定動作後,尹鹿一巴掌扇在它臉上:

“薑小姐,小藝真是一條好狗呢,不是嗎?您看這吊墜,多適合它。”

她又捏了捏鬥犬猙獰的臉:

“這表情也像苦相,薑小姐,聽說這是您母親最後的念想。”

她又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是我母親年輕時的黑白肖像,粗暴地貼在狗頭上,笑得天真又惡毒:

“你看,像不像你媽媽戴著它?”

“薑藝,你媽媽活過來了,還趴在我腳邊求我呢,開心嗎?”

她一腳接一腳踹在狗頭上,照片邊角很快踹打卷,紙屑簌簌往下掉。

每一次落腳,都精準地砸在我母親的肖像上,伴隨著她尖細的咒罵:

“賤狗,下賤貨。”

“死了還敢陰魂不散。”

而那條位元犬,像是被打傻了,不僅不反抗,還湊上去舔尹鹿的手心,尾巴搖得更歡了。

“對,老女人,就這樣搖尾巴!”

尹鹿越來越興奮。

我麵無表情地關掉視頻。

心腹走了進來:

“小姐,商先生剛對道上放了風聲,邀請各方大佬參加他和尹鹿的婚宴。”

我勾了勾唇,冇有說話。

心腹嚇得大氣不敢喘:

“小姐,我現在就去處理。”

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不用,讓他結。”婚宴定在兩天之後。

這是一場震動整個港城的世紀婚禮。

商晏清包下了他那座建在山裡的宮殿,水晶燈從穹頂垂下來,連地麵都鋪著進口的紅毯,到處都擺著尹鹿最愛的白色玫瑰。

所有人都在傳,在新界說一不二的“商爺”,終於找到了能讓他收心的女人,連手上的血腥都要洗乾淨了。

可他們忘了,商晏清當年不過是個在下水道的街頭仔,是我把他從死人堆裡拖出來,教他開槍、教他談判、教他如何在刀光劍影裡站穩腳跟,纔給了他“地下皇”的名號。

扒掉他那層光鮮的皮,內裡還是那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神父站在高台上,對著台下密密麻麻的人,念著商晏清和尹鹿“一見鐘情、生死不離”的愛情故事,聽得不少人紅了眼眶。

終於,花瓣從穹頂飄落。

尹鹿穿著鑲滿碎鑽的婚紗,坐在由四匹黑馬拉著的馬車裡,緩緩從通道裡出來。

商晏清單膝跪地,手裡捧著鑽戒,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準備迎接他的新娘。

可當馬車的紗簾被風吹開,眾人看清馬車上的景象時,全場瞬間陷入死寂。

緊接著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

商晏清的臉,“唰”地一下變得慘白。馬車上哪裡有尹鹿的影子?

隻有那條位元犬,被硬生生套在縮水的婚紗裡,四肢被繩子綁著,嘴巴被膠帶封死,一雙眼睛圓睜著,早已冇了呼吸。

它的項圈上,還掛著那枚翡翠吊墜,沾滿了血汙。

死寂中,突兀的掌聲響起。

啪,啪,啪。

“好排場啊商先生。”

我笑著起身,看著台上僵住的男人,

“高興得說不出話了?快去接你的新娘子啊。”

現場頓時騷動起來。

不少人想往出口跑,被我的手下無聲地擋了回去。

“這些年,我退居幕後,各位怕是忘了,這地下世界的規矩,是誰定的。”

我點燃一支細長的香菸。

煙霧繚繞中,我微微眯起眼:

“要不然,怎麼敢跟著他這吃裡扒外的白眼狼,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樣。”

在場的人瞬間臉色煞白。

商晏清這纔回過神,環顧四周,發現來參加婚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他揹著我拉攏的堂主和生意夥伴。

而那些真正忠於我的老部下,一個都冇到場。

“薑藝!”

商晏清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充滿了毒辣的恨意。

“你陰我!”

“不,是你道行不夠。”

商晏清幾乎要撲上來,卻被我的手下用槍口逼退,他隻能對我嘶吼:

“瘋子!你把鹿鹿怎麼了!!”

我笑了,輕輕彈了彈菸灰:

“很好,商晏清,你終於問到重點了。”

“不如我們來玩個遊戲,猜猜尹鹿現在在哪裡?”我打了個響指,身後大螢幕上二人的婚紗照瞬間被換成一個鮮紅的倒計時:“規則很簡單,每過一個小時,我就卸尹小姐一個零件,怎麼樣?”

商晏清雙眼充血地瞪著倒計時,額角青筋暴起:

“來人!”

頓時,他埋伏在宮殿各處的槍手衝了進來。

兩撥人馬槍械相向,氣氛緊張得一觸即發。

“商晏清,”

我彷彿感受不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慢條斯理地切著盤中的牛排,

“你以前有句話說得很對。”

“你和這條畜牲,確實很像。”

“忘恩負義。”

“狼子野心。”

“愚蠢透頂。”

每說一句,商晏清的臉色就陰沉一分。

“薑藝,”他強壓著怒火,試圖軟化我,“我們之間,難道就隻剩下這些了嗎?你忘了我們曾經的愛了嗎……”

愛?

我回想了一下,然後嗤笑出聲。

在全場目光注視下,我一字一頓:

“你是說,你在十年前像條野狗一樣被人追殺,是我把你從下水道裡撿回來,給你人馬,教你立威,然後你跪著求我讓你站穩腳跟,背地裡卻時刻想著怎麼把我踩在腳下的那種情分,對嗎?”

現場一片嘩然。

這些人都以為商晏清是白手起家,卻冇想到他的是如此不堪,而且是靠著我起來的。

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充滿了鄙夷和審視。

商晏清渾身發抖,像一條被踩到尾巴的狗:

“薑藝!!!”

我懶洋洋地抬了抬手:“一個小時到了。”商晏清那些套近乎的話,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等他派出去的人找到尹鹿。

“商先生,您手眼通天,找到尹鹿小姐的下落了嗎?”

心腹站在我身後,語帶嘲諷。

我知道,他冇有。

他幾乎把整個港城翻了過來,一無所獲。

我遺憾地搖搖頭,抬手打了個響指。

瞬間,大螢幕變了,出現尹鹿驚恐萬狀的臉:

“晏清!!救救我!!”

她被鐵鏈鎖著,吊在一個巨大的工業齒輪前,鋒利的鋸齒正緩緩逼近她的手指。

“不!!!!!!”

商晏清目眥欲裂。

“薑藝!住手!!我求你住手!!!”

我滿意地示意暫停齒輪。

“可以,商晏清,用你來換她。”

一把匕首被扔到商晏清腳邊,他毫不猶豫地撿起來,手起刀落,砍下了自己的一根小指。

鮮血淋漓,商晏清卻隻是悶哼一聲,將斷指踢開。

“夠了嗎?薑藝。”

“有點樣子。”

我敷衍地拍了拍手:

“但還不夠,跪下。”

商晏清麵色劇變,但在尹鹿淒厲的哭喊聲中,他最終還是噗通一聲,雙膝跪地。

“現在夠了嗎?”

他咬著牙問。

我欣賞著他屈辱的姿態,半晌才緩緩開口:

“商晏清,這是你第三次跪下,記清楚了。”

被仇家追殺得像條喪家之犬時他冇跪,被對頭圍困瀕死時他冇跪,為了搶地盤被人打得肋骨儘斷時他也冇跪。

他這輩子,隻跪過兩次。

一次是求我救他於絕境。

一次是敵對勢力設局,用我和我們未出世的孩子,逼他下跪。

他跪得毫不猶豫。

我當時氣得渾身發抖,吼著他站起來,你是我薑藝捧出來的人,骨頭不能軟!

商晏清卻隻是對我笑笑,他說小藝,為了自己的女人跪一次,值得。

然而今天,他第三次跪下。

對象是我,為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我突然覺得索然無味。

我輕輕說:

“商晏清,尹鹿就在這裡。”他猛地抬頭。

我笑了笑,指向宮殿的深處:

“你以為,這座宮殿,為什麼我會輕易讓你買下?”

這座宮殿的地下,早就被我挖空了。

那裡是我真正的王國,也是埋葬我最黑暗過往的地方。

“你知道嗎?”

我放下酒杯,眼神冰冷,

“這裡的地下,比地上,要精彩得多。”

話音剛落,宮殿中央的地麵突然傳來劇烈的震動。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地麵緩緩裂開,露出一個向下延伸的、燈火通明的巨大空間。

我站起身,臉上所有的慵懶和笑意消失殆儘。

那一刻,曾經統治著整個地下世界的“暗夜女王”,回來了。

“諸位,請吧。”

幽深的入口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和嘶吼。

所有人都看到,被鐵鏈吊在場地中央的尹鹿。

和她身上那件早已破爛不堪的婚紗。

“鹿鹿!!!”

商晏清第一個反應過來,像瘋了一樣衝了下去:

“都他媽給我下去救人!!”可是等他們衝下階梯,才意識到這裡的規模遠超想象。

這是一個巨大的地下角鬥場。

四周的岩壁被鑿刻成看台的模樣,上麵插滿了燃燒的火把,將中央那片沙土地照得如同白晝。

更讓他們膽寒的是,角鬥場邊緣,是一排排鏽跡斑斑的鐵籠。

每一個籠子裡,都關著餓紅了眼的鬥犬。

我走到看台最前方,俯身對下麵被手下按住的商晏清輕聲道:

“你送她的那條狗,好像很喜歡她。”

“你猜,這些餓瘋了的,會不會也喜歡她?”

商晏清猛地掙紮,嘶吼著:“薑藝!我殺你全家!!”

我聽著他的詛咒,卻笑了。

“放。”下一秒,鎖鏈滑動,尹鹿被從半空中放了下來。

“商先生!!!”

商晏清拚命掙紮,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尹鹿摔在沙地上。

尹鹿一落地,就手腳並用地想往外爬。

籠罩整個角鬥場的擴音器裡,也開始播放尹鹿發給我的那段視頻。

“對,好狗!賤貨,死女人,就這樣搖尾巴!”

母親的照片被我處理過,但所有人都能看到,一向以清純柔弱形象示人的尹鹿,那副囂張惡毒的嘴臉。

被放大後的叫罵聲和現在場上她驚恐的哭聲形成鮮明對比。

場麵荒誕至極。

一時間,無人敢出聲。

那些道上混的人,看商晏清和尹鹿的眼神也變得古怪起來。

“薑藝,薑藝…”

商晏清的頭重重磕在沙地上,聲音沙啞絕望:

“我認輸了,我求你,放過她,你衝我來,要殺要剮隨你便,我求你放過她!!!”

尹鹿聽到商晏清的哭喊,突然停止了哭泣,她抬起頭,露出一個決絕的笑容。

她看著商晏清的方向,大聲喊:

“商先生!不要求她!我尹鹿能得你真心,死也值了!”

“我要你永遠都是那個頂天立地的商先生!下輩子,我還跟你!”

說完,她竟然主動朝著鐵籠的方向走了兩步。

“不————”

商晏清發出野獸般的哀嚎。

“急什麼?”我掏了掏耳朵,“籠門還冇開呢。”

“戲這麼多?”

撲哧。

心腹冇忍住,笑了出來。

周圍也響起幾聲壓抑的竊笑。

尹鹿的臉瞬間漲紅,僵在原地,進退兩難。

我蹲下身,用匕首拍了拍商晏清的臉:

“這樣吧,我給你個選擇。”

“我不殺你,也可以不殺她。”

商晏清猛地抬起頭。

全息螢幕上的畫麵也隨之一變,尹鹿的叫罵聲停止了。

商晏清似乎鬆了口氣。

他那張狼狽不堪的臉甚至試圖擠出一個熟悉的、帶著討好意味的表情:

“小藝,我知道你心裡還是有我的……”

“我保證,以後尹鹿絕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她的孩子!”

商晏清急急地補充。

“孩子生下來就交給你撫養,認你做母親,怎麼樣?”

我感到一陣噁心。

殺意在這一刻攀升到頂點。

我冷笑一聲,角鬥場四周的大螢幕上突然出現大量的檔案掃描件。

仔細看去,是賬本、合同、聊天記錄、銀行流水,甚至還有幾段模糊的監控錄像。我笑了:

“我可以放過她,但選她還是選這些,你自己決定。”

“這裡是你這些年,走私軍火、販賣人口、侵吞幫派公款、以及勾結外敵出賣兄弟的所有證據。”

商晏清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哦,還有你為了上位,設計害死老堂主們的證據。”

“對了,我記得你最近還插手了碼頭的新航線?”

“三個月前,你瞞著我去見了一夥南洋人,你以為冇人知道?”

我查到最後,才發現他的膽子比我想象的還要大。

我一腳踹在他臉上,聲音冰寒:

“商晏清,我帶你出道,把最好的地盤和生意交給你,你他媽敢碰毒品?!還敢用我的碼頭運?!”

商晏清徹底癱軟在地。

在場那些跟他有牽連的人,也個個麵無人色。

因為他們發現,這些證據裡,或多或少都有他們的影子。

而商晏清,居然敢碰毒品,這可是道上的大忌。

立刻有人跳出來劃清界限:

“薑爺!這事我不知道啊!我隻是跟他合夥做了點賭場生意,薑爺!毒品的事我絕對冇參與!”

有人想捂住他的嘴,但已經晚了。

所有人看向商晏清的眼神,都帶上了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的恨意。

利益麵前,所謂的同盟不堪一擊。

“薑藝!薑藝!”

商晏清突然像蛆一樣爬過來,抱住我的腿,涕淚橫流,哪還有半點地下皇帝的樣子。

“我是一時鬼迷心竅!是我隻是一時糊塗!我隻是一時糊塗啊!!”

“你救救我!隻有你能救我了!”

我抬起他的下巴,眼神裡冇有一絲溫度:

“最後一次機會,選這些證據,還是選你的真愛。”

看台上的尹鹿屏住了呼吸。商晏清看都冇看她一眼,立刻尖聲叫道:

“證據!我選證據!毀了它們!!”

“商晏清!”

尹鹿不可置信地尖叫起來。

商晏清此刻彷彿又變回了那個在底層掙紮的街頭仔,恐懼徹底壓倒了他。

他不停地給我磕頭。

“薑藝,我把一切都還給你!你放過我這次!”

“我好不容易纔有今天,我不能失去這一切啊薑藝!”

商晏清死死抓住我的褲腳,所有的尊嚴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偏頭看向尹鹿:

“尹小姐,您下輩子還要跟著的頂天立地的夫,好像選擇了彆的出路呢?”

尹鹿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男人。

她清純的假麵徹底碎裂,瘋了一樣大罵:

“商晏清你不是人!!”

罵完,她又哭喊著試圖爬上看台:“晏清,我們不怕,我們從頭再來,我陪你……”

我冇忍住,笑出了聲。

“從頭再來?尹小姐,你拿什麼陪他從頭再來?”

“要知道,當年我捧他,是把半壁江山直接送到他手上。”

“尹小姐,他是吸著我的血才爬上來的。”

“你能給他什麼?”

我這話本是譏諷,冇想到商晏清卻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殷切地看著我:

“小藝,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們纔是一路人!這個孩子我不要了,讓尹鹿生下來給你,就當是補償我們那個孩子,好不好?”

尹鹿尖叫:“商晏清!你混蛋!”

“滾!”

商晏清扭頭衝著尹鹿咆哮。

我一刀紮進他的大腿:

“你也配提那個孩子?”

商晏清慘叫一聲,卻仍不死心地向我爬來。

“商晏清,”

我拔出刀,冷笑。

“就算我幫你毀了證據,可在場這麼多人,我能封住所有人的口嗎?”

商晏清眼中剛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

心腹適時地開口:

“小姐,尹小姐的嘴,我們可冇法保證啊。”一瞬間,商晏清僵住了。

他像木偶一樣,緩緩轉過頭,死死盯住看台上的尹鹿。

尹鹿感到一股寒意。

“你……你想乾什麼?”

商晏清喃喃自語:“對不住了,尹鹿,是你逼我的,是薑藝逼我的……”

說著,他突然暴起,憑藉最後的力氣搶過了心腹腰間彆著的遙控器,狠狠按下了開啟所有鐵籠的按鈕!“商晏清你瘋了!!”

尹鹿尖叫著,看著鐵籠門一扇扇打開,嚇得魂飛魄散,拚命往後縮去。

商晏清癲狂地大笑:

“寶貝,你不是說下輩子還跟我嗎?那你現在就幫我這次!”

“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等我搞定這裡,我還是會娶你!”

尹鹿看著狀若瘋魔的商晏清,突然尖叫一聲,爆發出驚人的力量,跳下來死死抓住商晏清的頭髮,兩個人扭打著從看台邊緣滾落,摔進了角鬥場的沙地裡。

那些餓了許久的鬥犬,嗅到血腥味,低吼著緩緩圍攏過來。

商晏清一腳踹在尹鹿肚子上:

“賤人!你想拉我一起死?!”

尹鹿也不甘示弱,一口咬在商晏清的傷口上,讓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眼看著惡犬越來越近,我示意手下放下了繩梯。

“我說二位,生路給你們了。”

尹鹿的眼睛瞬間亮了。

商晏清大腿受傷,行動不便,尹鹿連滾帶爬地衝向繩梯,卻被商晏清從後麵死死抱住。

商晏清臉上露出極端殘忍的笑容:

“尹鹿,你不是最會討好狗嗎?你去餵飽它們吧!”

說完,他用儘全身力氣,將尹鹿猛地推向犬群。

“啊!!!!!!!”

淒厲的慘叫瞬間響徹角鬥場,數條惡犬撲了上去。

商晏清看都冇看一眼,拖著傷腿,一點一點爬向繩梯。

他以為他贏了。

當他艱難地爬上來,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對我表功:

“薑藝,現在障礙都清除了……”

“薑藝,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

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的麵前,站著一排荷槍實彈的警察,為首的亮出了逮捕令。

“商晏清,你涉嫌多項嚴重犯罪,現在正式逮捕你。”

商晏清難以置信地看著我,終於明白過來。

從頭到尾,他都在我的算計之中。

“薑藝!!!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他被拖走時發出的詛咒,迴盪在宮殿裡。

等到聲音徹底消失,我轉過身,看著噤若寒蟬的眾人:

“各位,今天的事情,知道出去後該怎麼說嗎?”

“知道!薑爺!”

“我們什麼都冇看見!”

眾人爭先恐後地表態,我淡淡笑了笑。

點了一支菸,深深吸了一口。

煙霧吐出,模糊了視線。

“都滾吧。”

半年之後,商晏清的案子開庭審理。

罪證確鑿,數罪併罰,死刑。

開庭那天,我坐在車裡,遠遠看了一眼。

他又變回了那條喪家之犬。

他似乎感應到我的目光,朝這邊望來。

眼神複雜,有怨恨,有恐懼,或許還有一絲悔意。

我升上車窗,隔絕了那道視線。

那天,尹鹿被救出來時,已經不成人形。

她活了下來,但也僅僅是活著。

孩子冇了。

雙腿截肢。

那雙曾經踩踏我母親照片的腿,永遠留在了那個角鬥場。

我去醫院看過她一次。

她躺在病床上,雙目無神,看到我,突然激動起來,被束縛帶綁住的身體劇烈扭動,嘴裡含糊不清地咒罵:

“薑藝……你不得好死!”

“商晏清……商晏清會給我報仇的!他早就受夠你了!”

“他說你這種女人……根本不懂溫柔……活該冇人愛!”

“你的孩子……哈哈……是他故意讓人撞掉你的……他說不能留後患……”

我心裡一片平靜。

心腹此時恭敬地走進來,低聲彙報:

“小姐,有個想上位的年輕人,在堂口跪了兩天了。”

“哦?”我挑了挑眉。

“他說他想跟您,求您給個機會。”

我笑了,將菸頭摁熄在病房的床頭櫃上:

“帶他去老碼頭倉庫等我。”

“是。”

我起身,俯視著狀若瘋癲的尹鹿,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忘了告訴你,我薑藝能捧起一個地下皇帝,就能再踩死一個。”

“我這人,從來不怕反咬的狗。”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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