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舊夢深 第十一章

    -

世人皆知，丞相陸宴寧和妻子蘇鳶是大翎朝最恩愛的神仙眷侶。

舉案齊眉，兒女雙全。

而與之相對的是安定侯裴玄，一生未娶。

裴玄臨終前，兩世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閃過。

鳶娘及笄禮那天……

池邊落水，她驚慌失措摟住他脖頸，濕漉漉的眼睛像受驚的小鹿。

那一刻的心悸，他藏在心底藏得太深。

以至於連他都冇有發覺。

後來，她為他學著掌家，為他收斂性子，成了人人稱讚的侯夫人。

他給她掙來誥命，給她無上榮光。

他習慣這樣的溫情脈脈，隻在七夕時默默放一盞蓮花燈，在她病榻前緊握她的手，一遍遍描摹她沉睡的容顏。

他想，若還有第三世。

他定要早些明白自己的心。

原來，他愛的從始至終都是她，而不是太平公主。

是那個在他幼年落水時，奮力將他拉上岸的太平公主。

那份源於救命之恩的感激與年少朦朧的好感，在得知她前世悲慘結局後，化作了強烈的彌補之心。

恩情與愧疚矇蔽了雙眼，讓他誤將那點執念當成了此生不渝的愛情。

後來，他看著她與陸宴寧定親。

她信陸宴寧，護著陸宴寧，那日宮宴她堅定地握住陸宴寧的手，如同最鋒利的刃，將他最後的希冀斬斷。

看著她為他繡嫁衣，看著她在大婚當日，被另一個男人牽著手，走向他再也無法觸及的未來。

他站在酒樓窗邊，望著那刺目的紅，飲儘壺中烈酒，苦澀灼穿肺腑。

他才知道，他弄丟了的，是那個早已融入他骨血，讓他一生都無法放下的摯愛。

他試圖挽回，她卻已走遠。

他看著她生下與彆人的孩子。

而前世，他和她的一雙兒女，已無緣來到人世。

那一刻的痛，勝過萬箭穿心。

他隻能遠遠送上祝福，像一個卑劣的竊賊，偷取一點與她相關的訊息。

他與陸宴寧同朝為官，與她把酒談國事，表麵平靜，內心卻早已荒蕪。

他看著她流露的幸福，看著她與陸宴寧之間的默契，隻能不停用酒來麻痹自己。

他守護了大翎江山，助太平登基，完成了前世未儘之誌，卻永遠失去了站在她身邊的資格。

女帝登基，萬象更新。

他功成身退，請辭歸隱。

離京那日，春光正好，如同許多年前，他初見她那日。

馬車駛過朱雀街，他彷彿又看到那個穿著鵝黃衣裙的少女，在池邊回眸，笑靨如花。

他閉上眼，兩行清淚滑落。

“鳶娘……我的妻”

這一聲低喚，散在風裡，帶著兩世的眷戀與無儘的悔恨，再無迴應。

（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