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重生後他不想當人了 第5章:“救命”變“酒命”的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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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腳步聲“啪嗒啪嗒”的,聽著就像有人趿拉著兩隻不合腳的棉鞋,在地上蹭來蹭去,活像隻找不著窩的老母雞。
“吱呀——”門軸發出一聲快散架的呻吟,緊接著一股藥味混著黴味“嗷”一嗓子撲進來,嗆得人直想捂鼻子——這味兒,比隔壁醃鹹菜的缸還上頭。
門口戳著個老太監,手裡端著碗藥湯,黑得跟墨汁似的,碗邊還掛著點前兒冇擦乾淨的藥渣子。
他臉上那笑,慈祥得有點邪乎,嘴角咧得能看見後槽牙,眼角皺紋堆得像揉皺的草紙:“洋太監哎,你的‘續命湯’到了!趕緊噸噸噸灌下去,明兒還得爬起來乾活呢——總不能讓禦膳房的鍋鏟都等著你痊癒吧?””
威廉冇動。他趴在炕上,屁股像被兩把燒紅的叉子插著,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皮肉撕裂的痛。那碗藥湯還擺在腳邊,冒著一絲涼氣,可他連碰的力氣都冇有。
他腦子裡就轉悠著那句發過的誓:再沾中文就爛舌頭,再開口說話就抽嘴巴。
可這破屋子邪門得很,連閉著眼裝死都躲不過——
窗縫裡先鑽進來點紅光,跟誰拿胭脂抹了道邊兒似的,冇等他反應過來,整塊窗紙“騰”地就燃起來了,紅通通的像外頭貼了張燒得發燙的符。
濃煙緊跟著“呼呼”往裡灌,嗆得他喉嚨像被塞進團乾棉花,眼淚“唰”地就下來了,糊得眼前一片花。
他想爬起來,可身子剛撐起一半,傷口就崩開了,血滲進粗布褲子,黏糊糊地貼在炕蓆上。他咬牙往前挪,手剛碰到門閂,整扇門就被一股熱浪撞開。
外頭亂成一鍋粥。太監們尖叫著跑過,有人抱著菜譜,有人扛著蒸籠,還有人居然順手抄了半隻燒鵝。火舌從禦膳房的屋簷舔到了偏廊,劈啪作響,像在給這場鬨劇打拍子。
威廉張了張嘴,想喊人,可喉嚨乾得冒煙。他本想喊“救命”,可氣短聲顫,舌頭一打結,喊出來的卻是:“酒命!酒命!”
聲音不大,但在逃命的人群裡,像一顆石子砸進油鍋。
一個正抱著酒壺狂奔的老太監猛地刹住腳,耳朵一動:“啥?‘酒命’?”
他一琢磨,臉色大變:“壞了!酒窖!洋太監喊‘酒命’,莫不是酒要完了?!”
這話像長了腿,嗖地竄出去。另一個太監一聽,激動得差點把手裡鹹菜罈子扔了:“對啊!皇上昨天才說‘福餅’硌牙,要是連禦酒都燒了,咱全得陪葬!”
訊息傳到李公公那兒時,他正躲在養心殿後頭數銅錢。一聽“酒命”二字,他眼睛都亮了。
“小威廉子!”他一拍大腿,“火都燒到眉毛了,他不逃,反倒喊‘酒命’!這是拿命在提醒咱們啊!忠心可嘉!忠勇可表!”
他當即下令:“彆管彆的了!抬小威廉子去酒窖!護住禦酒,就是護住聖心!誰要是敢偷懶,回頭皇上問起來,我就說你是放火的!”
四條胳膊立刻衝進破屋,像抬死豬一樣把他從炕上拽下來。威廉疼得眼前發黑,想掙紮,可剛一動,屁股就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整個人軟得像煮過頭的麪條。
“不……不是酒……是命……”他嘶啞著嗓子喊,可聲音像破風箱,聽上去活像在立遺囑。
太監們卻感動得不行。
“聽見冇?‘是命’!”一個年輕太監眼眶都紅了,“他這是說,他的命不要緊,禦酒的命要緊啊!”
“真漢子!”另一個抹了把淚,“還是洋漢子!”
他們越說越激動,抬得也越起勁。威廉被顛得五臟六亂,每一下都像有人拿錘子敲他屁股上的傷口。他想罵,想吼,想把這群蠢貨的腦袋按進酒缸裡,可他連張嘴的力氣都冇了。
酒窖在禦膳房後頭,半地下,門一開,一股濃烈的酒糟味混著焦煙撲麵而來。威廉鼻子一酸,差點當場暈過去。
“放這兒!”李公公親自指揮,“讓他靠著酒罈子,萬一火竄下來,他也能第一時間撲上去!”
威廉被重重摔在一堆酒罈中間,後背撞上一罈花雕,震得罈子嗡嗡響。他想爬起來,可剛撐起手,眼前一黑,冷汗直冒。
“你們……聽我說……”他喘著氣,聲音微弱,“不是酒……是……救……”
話冇說完,一陣濃煙從通風口灌進來,裹著灰燼直沖鼻腔。他猛地嗆住,咳嗽起來,臉漲得通紅。
太監們卻看得熱淚盈眶。
“看!他在用最後的力氣護酒!”
“他咳成這樣都不鬆手!”
“他這是用生命在詮釋‘忠’字啊!”
李公公激動得直搓手:“快!記下來!小威廉子,火中護酒,捨身取義!回頭寫進《宮務紀要》,讓萬歲爺親眼瞧瞧,咱們宮裡出了個洋忠臣!”
威廉想翻白眼,可眼皮重得像壓了兩塊磚。他感覺自已像被塞進了一口發酵的棺材,空氣越來越悶,酒氣混著煙味,熏得他腦袋發脹。
他想:“我威廉·溫斯頓三世,牛津畢業,祖上三代紳士,潔癖晚期,最討厭酒精,現在卻要死在酒窖裡,懷裡抱著一罈二十年陳釀,還被當成護酒英雄?”
荒謬得連地獄都不敢收他。
他掙紮著想挪開那壇花雕,可手剛搭上去,又一陣煙湧進來。他呼吸一滯,胸口像被鐵箍勒住,眼前開始冒金星。
“不是……酒……”他最後喃喃了一句,聲音輕得像蚊子哼。
可太監們聽到了,卻理解成了:“不是酒……是命……我願以命換酒……”
全場肅然。
李公公摘下帽子,深深鞠了一躬:“小威廉子,你放心。你的名字,必將載入宮史。”
威廉冇聽見。他已經滑坐在地,背靠著酒罈,頭歪向一邊,徹底昏了過去。
他最後的意識,是鼻尖聞到的一股熟悉氣味——不是酒,也不是煙,而是灶膛裡餘燼的焦香,像極了他母親烤麪包時的味道。
可惜那味道,隻存在他記憶裡。
酒窖外,火勢漸漸被撲滅。太監們站在門口,望著昏迷的威廉,一個個神情肅穆,彷彿在瞻仰一座英雄雕像。
“你說,他要是醒了,會不會要賞?”一個太監小聲問。
“賞?那可不止。”另一個搖頭,“依我看,萬歲爺得封他個‘禦酒守護使’,專門管酒窖。”
“有道理。畢竟,他可是為酒昏過去的。”
李公公站在最前麵,雙手背在身後,一臉欣慰:“你們記住,今天這一幕,不是意外,是覺悟。小威廉子用行動告訴我們——有些東西,比命還重要。”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比如酒。”
冇人笑。大家都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酒窖裡,威廉躺在地上,右手還搭在酒罈上,姿勢像在守護,又像在求饒。他的呼吸微弱,臉色發青,懷裡那塊青花瓷碎片,正微微發燙。
他不知道。
他隻覺得,自已好像又回到了倫敦的廚房。
母親在烤麪包。
火苗舔著爐壁。
一切都那麼安靜。
直到一隻老鼠從牆洞鑽出來,叼走了他寫“罪”字的那張紙。
紙角輕輕擦過他的腳踝,像一聲無人聽見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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