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戲 第十二章
唱針跳回到原本的位置,黑色的唱片仍在不知疲倦地轉動,從中躍出的最後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裡。
“我會跳了!”蘇弦十分驚喜。
“對,你跳得很好。”林致遠聲音愉悅,為她會跳舞感到開心,但其實是因為這支舞的主導者是他。
他們還保持著跳舞的姿勢,貼著彼此,不知道是喝過酒還是剛才旋轉太多次,蘇弦被他的目光看得頭暈。
林致遠垂下眼,在她的唇上逗留一瞬,再擡眼看她時,眼中的柔情是她從未見過的濃。
蘇弦的呼吸變得小心翼翼。
林致遠沒有鬆開她的手,而是牽住落回到身側,本來放在她腰上的另一隻手擡了起來,把她因跳舞而略微淩亂的黑發細心地撥至耳後,手指沿著蘇弦的耳畔輕輕滑過臉頰,撫向下巴。
蘇弦的麵板一陣戰栗,心臟也狂跳起來,像很多隻小鳥在她身體裡撲打翅膀。
微涼的唇落在她的眉心、鼻尖,再向下靠近,蘇弦想躲,卻被他的手掌托住後腦,沒有退路。她的呼吸間全是剛才酒中的白樺樹氣息,分不清是誰的,她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好大聲,她甚至懷疑林致遠也能聽見。
羽毛般輕柔的吻印在蘇弦的唇上,林致遠卻沒有繼續下去,隻是抱住了她。放在她腰上那雙手掌的熱度,透過黑裙都能感覺到。她心跳如雷,像是要衝破衣衫的阻隔,和他的心一起跳動。
蘇弦靠在他肩膀上,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鬆香氣,還有更不容易聞到的,獨屬於他的氣息,是那種她也無法形容的好聞的味道。
“明天會走嗎?”耳邊傳來林致遠暗啞的聲音。
“嗯,活動完就回影視城。”
“幾點的飛機?”
“9點。”
“那我們早點吃個晚飯,我再送你去機場,好嗎?”
“嗯。”
“那我走了。”
蘇弦輕輕“嗯”了一聲,她有點捨不得,可是又不會把他留下來。要發生點什麼的話,剛才就會發生了。
“怎麼又隻會‘嗯’了。”林致遠輕笑,卻沒有鬆開她,“再抱一會。”
蘇弦無聲地笑著,她雙手摟住他的背,任由他抱著,好像怎麼抱都不夠。
“是不是戒煙了。”
“你怎麼知道?”
“猜的。”
蘇弦集訓這段時間,忙得幾乎沒有時間想其他的,那點不重的煙癮也就順其自然地戒了。
“你怎麼猜到的?”
“就是感覺到的。”
“你的感覺有那麼準嗎?”
“有啊,比如我能感覺到,我走了以後你會想我,晚上還會夢見我。”
真是沒正經。
“那你趕緊回去。”蘇弦唇角彎彎,輕輕推他一下。
“確實很晚了。”林致遠鬆開她,“明天下午我早點來接你。”
蘇弦點點頭,把林致遠送到門口,看著他上了那輛幻影,駛離小院。蘇弦關上門,就看見玄關的櫃子上,多了一個黑色的打火機。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把它留在這裡的,她竟然沒有察覺。
蘇弦拿起打火機才轉了半圈,手指就猛地停住,在打火機的背麵,竟然多了一個銀色的月牙,和另一麵原本的四芒星相對應。
蘇弦拿著打火機在手中轉了好幾圈,越看越喜歡。她從手包裡找出手機,想打電話逗一逗他,告訴他,他的打火機落在這了。不過反正明天就要見麵,倒不如直接拿給他,看看他會怎麼說。
蘇弦放下打火機,坐到吧檯的高腳凳上,隨手拿起一個玻璃杯,喝完了剩下的酒。
“春之森林”,這個名字比她隨意調的酒要好很多。
桌上的兩個玻璃杯,蘇弦看來看去,突然分不清她剛才喝完的這一杯,是不是林致遠喝過的那一杯。
蘇弦的臉埋在雙手裡,忍不住笑起來,想到剛才那個吻,臉上越來越熱。她竟然還有些遺憾,那個吻怎麼那麼輕,怎麼那麼快就結束了。
蘇弦發現每次一見到林致遠,她都變得不像她了。明明才第二次見麵,她竟然就能允許他來自己家,還允許他親了自己。
她還記得大學時的男朋友,從她剛進學校就開始追她,後來大三那年母親去世,他幫了很多忙,她同意在一起的時候,自己也分不清對他到底是出於感激還是出於愛。
至於陸然,他比自己大10歲,也許是因為小時候父愛的缺失,她對陸然更多的其實是依賴,後來因為他過分的掌控欲,也讓她看清了自己對他的感情,及時抽身。
但是這一次,蘇弦很清楚,她對林致遠的感覺是不同的,她被他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
相比於蘇弦這幾年在名利場所接觸過的各種富人,沒人能和林致遠的家世相提並論。他是頂奢集團未來的繼承者,是無法讓人忽視的存在,是一個家族沉澱多年的底蘊和貴氣的傳承。
其實他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她隻是個小有成就的演員,但這名氣也隻是在國內。有了今晚這個吻,他們算是在一起了嗎?可是他剛才並沒說過什麼,也許隻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也許她不過是他在萬花叢中采擷的一朵。
他們的關係能維持多久?幾個月甚至更短?就像那位ona女士一樣,新鮮勁過了就甩掉。
既然已經可以預見這樣的結局,還有必要繼續下去嗎?
蘇弦的手指在酒杯上的花紋停下,被撩動的心,頃刻冷靜下來。
整個晚上,蘇弦都睡得不踏實,夢裡一會是林致遠含情帶笑的模樣,一會是他甩給下一張銀行卡說分手。
鬨鐘響起,蘇弦洗漱完,打著哈欠走出小院,坐上阿爾法。
“你黑眼圈怎麼這麼重?”白琳瞪著她。
“可能太久沒回家,睡不習慣。”蘇弦編了個理由。
她接過青青遞來的豆漿,把吸管戳進去攪來攪去,卻一直在想晚上還要不要見林致遠。
“怎麼不吃,昨天不是還說好久沒吃油條豆漿嗎?”
蘇弦回過神,“剛剛還有點燙。”
“應該不會吧,車上空調吹了挺久。”坐在後排的青青把油條拿給她。
蘇弦默默地咬了口油條,喝了幾口豆漿。
“待會拍完封麵還會有個簡單的采訪,采訪大綱我看過了,沒什麼問題,你再過一遍就行。”
《dazzle》是全球最知名的時尚雜誌,中國版的封麵也是各大明星必爭之處,從某年白琳帶著視後王曼給《dazzle》的活動救場後,她和主編王羽就熟稔起來。這次hols簽約的條款中,有一項就是推雜誌封麵,而能爭取到金九的封麵,白琳在王羽那裡也花了些功夫。
影棚裡的拍攝十分順利,攝影團隊雖然是第一次和蘇弦合作,但攝影師sa卻毫不吝嗇對她的誇獎。用sa的話來說,一個好的演員必定是一個好的模特,因為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和一張有故事的臉。
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蘇弦的思緒依舊亂糟糟的,一口米飯在嘴裡能嚼出甜味來。
白琳放下碗筷,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怎麼了今天,早上開始就心神不寧的,有什麼事情嗎?”
蘇弦握著筷子,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是和你昨晚見麵的朋友有關係嗎?”琳姐心細,昨晚就已經察覺到異常,“你這個人,理智是理智,但有什麼事情總喜歡憋在心裡鑽牛角尖。不如說給我們聽聽,也能幫你分析分析。”
青青小臉圓圓,嘴裡含著筷子乖巧地看著她。
“就是。。。”蘇弦斟酌著語句,“就是他想我今晚出發前一起吃個飯,但是我沒想好要不要去。”
白琳神色瞭然,“那你覺得他怎麼樣?”
他啊,長得不錯,人也溫柔,就是可能有點花心。
“還算不錯。”蘇弦憋出四個字來回答。
“那你糾結的原因是?”白琳繼續問。
“我隻是不知道我們適不適合。”蘇弦聲音低落。
她不知道他有幾分真心,也不知道能持續多久。而且她一直認為,所有的感情到最後都是一地雞毛,就像她前兩任男友,就像她的父母。
“而且《雪淵》很重要,我不想受到影響。”
她還有事業,這是她自己能牢牢掌控的事情,這纔是對她更重要的東西。
“小弦,我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要記住保護好自己。”白琳語重心長,“隻是我覺得現在的猶豫,恰恰說明你還沒準備好,既然這樣那就等一等,不要著急做決定。”
如果今晚赴約,就代表她接受了他。林致遠是不錯,可是蘇弦不清楚他的不錯是不是僅僅隻是對她。
蘇弦看向客廳的落地窗,昨晚的那支舞,也許是他用過多次的小招數,隻有她是笨拙的,笨拙得陷了進去。
要是他隻是想玩一玩,而她卻當了真。。。
如果已經預見到自己會被拋棄,那不如不要開始,不開始就不會受傷。
“愛一個人是需要勇氣的。”坐在對麵的青青慢悠悠地說。
“什麼時候這麼有哲理了。”白琳打趣她。
“沒有啊,隻是突然想起這句台詞,小弦姐也可能需要勇氣吧。”青青咧咧嘴,低下頭繼續吃飯。
蘇弦可以勇敢地麵對一個人的生活,可以勇敢地闖進娛樂圈做演員,可以勇敢地麵對觀眾的爭議,可是青青說的那種勇氣,顯然不是她所具備的。
蘇弦揉揉臉,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重新拿起筷子。先解決眼前的問題,好好吃飯,不吃飯,哪有力氣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