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易散夢易斷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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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須做一個了斷,要麼讓她回到自己身邊,要麼……就一起毀滅。
機會在一個週末的黃昏降臨。
裴淮之臨時有緊急商務會議飛往鄰市,宋瓷獨自一人去了鷺島東麵一處相對僻靜、以壯麗日落聞名的懸崖海岸線寫生。那裡礁石嶙峋,海浪拍岸,人跡罕至。
沈司瀾驅車瘋狂地趕到那裡時,夕陽正將海麵染成一片淒美的橘紅。
他遠遠看到宋瓷坐在一塊平坦的巨礁上,支著畫板,安靜地塗抹著色彩,海風吹起她的長髮和裙襬,側影寧靜而美好,彷彿已與這天地融為一體。
這畫麵美得讓他心碎,也更加堅定了他那瘋狂的念頭。
他放輕腳步,如同幽靈般靠近。
宋瓷察覺到身後的動靜,畫筆一頓,回過頭。
當看到來人是沈司瀾時,她眼中瞬間閃過一絲警惕和厭煩,但很快又恢複了那種深不見底的平靜。她放下畫筆,站起身,與他保持著距離,語氣疏離:“沈先生,有事?”
“沈先生……”這個稱呼像針一樣紮在沈司瀾心上。他一步步逼近,眼神裡翻滾著痛苦、絕望和一種近乎癲狂的執念,聲音沙啞得厲害:“阿瓷……我們一定要這樣嗎?我們之間……真的就一點可能都冇有了嗎?”
宋瓷冇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可救藥的病人。
她的沉默徹底刺激了沈司瀾。他猛地衝到懸崖邊緣,轉過身,麵對著腳下波濤洶湧、深不見底的大海,張開雙臂,情緒激動地嘶吼:“阿瓷!我冇有你活不下去!真的活不下去!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這都是因為你!”
他指著自己消瘦憔悴的臉,佈滿紅血絲的眼睛:“我知道我錯了!我罪該萬死!可我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太愛你了!愛到發瘋!愛到失去理智!”
海風將他絕望的呐喊吹散,帶著一種悲壯的淒涼。
他死死盯著宋瓷,做著最後的賭博:“今天,我就把命交給你!如果你不原諒我,不跟我回去,我就從這跳下去!阿瓷,冇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以為會看到宋瓷的驚慌,看到她的恐懼,哪怕是一絲一毫的動容和不忍。他以為用生命相脅,總能撼動她冰封的心。
然而,他錯了。
宋瓷聽完他這番歇斯底裡的告白,臉上冇有任何波瀾,甚至連眉頭都冇有皺一下。
她隻是微微偏了下頭,目光平靜地掃過他那副欲跳崖的姿態,然後,用一種近乎殘忍的、清晰的、帶著一絲淡淡憐憫的語調,緩緩開口:
“沈司瀾,”她的聲音不大,卻像冰錐一樣刺穿海風的喧囂,直抵沈司瀾的靈魂深處,“你的死活,早就與我無關了。”
她頓了頓,彷彿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語氣淡漠得令人心寒:
“你跳下去,我最多……幫你收個屍。也算全了我們……相識一場。”
“全了我們相識一場……”
“幫你收個屍……”
“你的死活,與我無關……”
這幾句話,像一道道驚雷,接連劈在沈司瀾的頭頂!
將他所有的瘋狂、所有的期待、所有的孤注一擲,都劈得粉碎!
他整個人如遭電擊,僵立在懸崖邊,張開的手臂無力地垂下,臉上的瘋狂和絕望瞬間凝固,然後一點點碎裂,化為徹底的灰敗和死寂。
他看著她,看著她那雙清澈卻再也映不出他倒影的眸子,看著她那平靜得冇有一絲漣漪的臉龐。
他終於明白,他不是在賭她的心軟,他是在自取其辱。
她對他,連恨都冇有了,隻剩下徹頭徹尾的、冰冷的漠然。
這種漠然,比恨更殘忍,比任何報複都更徹底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一股巨大的、無法形容的空洞和無力感,瞬間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噗通”一聲癱坐在冰冷的礁石上,像個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眼淚,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混合著海風的鹹澀,流進他乾裂的嘴唇。
他看著她最後轉過身,甚至冇有再多看他一眼,收拾好畫具,沿著來時的路,一步步走遠。
她的背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決絕而堅定,冇有一絲留戀。
“啊——!!!”
沈司瀾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他對著那個越來越遠的背影,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嘶聲哭喊,聲音破碎不堪:
“我放過你!阿瓷!我放過你!我放過你了……你聽見冇有……我放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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