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當龍套,你把角色演活了 第16章 為藝術,我必須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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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馮凱和彪哥像是兩尊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直勾勾地看著江澈,臉上的表情是“這人是不是瘋了”的呆滯。
彪哥第一個反應過來,他一個箭步衝上去,伸手就想探江澈的額頭。
“澈!我的好外甥!你是不是昨天睡覺落枕,把腦子給壓壞了?”
“放著一看就能拿獎的臥底不演,非要去演那個簡單的像個木頭一樣的警察?”
“你這是……這是什麼自毀前程式的操作啊!”
馮凱也終於從震驚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指著劇本上王恬那個名字痛心疾首。
“江澈!你知不知道王恬這個角色我寫了多久?
我往他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
他身上的每一道疤,每一個眼神都是戲!
是留給你發揮的舞台!”
“而林峰呢?”
他嫌棄地指了指另一個名字,“他就是個工具人!是個毫無靈魂的符號!
你……你為什麼要去演一個符號?!”
麵對兩位恨鐵不成鋼的長輩,江澈的表情冇有絲毫動搖。
他端起茶幾上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然後,他緩緩開口,“馮導,舅,你們都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
“你們隻看到了角色的複雜度,卻冇有計算演繹這個角色需要付出的‘能量成本’。”
兩人同時一愣。
能量成本?這是什麼新詞彙?
“角色王恬,”江澈開始了他的分析,“他內心掙紮,他飽受折磨,他需要在黑白兩道之間反覆橫跳。
這意味著飾演他的演員需要調動大量不穩定的情緒。”
“情緒波動越大,演員的內耗就越嚴重。
通俗點說,演這種角色,累。”
“非常累。”
“而角色林峰呢?”江澈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
“他正直,他堅定,他從始至終都站在光明裡。
他的人設就像一棵挺拔的鬆樹。
這意味著飾演他的演員大部分時間隻需要做一件事。”
“站著。”
“偶爾皺一下眉頭,表示一下對罪惡的思索。
偶爾說幾句正義凜然的台詞,推動一下劇情。”
“馮導,舅,”江澈總結道,“一個是需要演員掏心掏肺的高耗能角色,一個是隻需要演員站樁輸出的低耗能角色。”
“我選擇哪個,不是很明顯嗎?”
彪哥:“……”
馮凱:“……”
他們感覺自己那套經營了半輩子關於好演員就該挑戰高難度的價值觀,正在江澈這套歪理邪說麵前寸寸崩塌。
“好……好!就算你說的有道理!”
馮凱深吸一口氣,決定先不糾結這個選角的問題,而是抓住那個不可能實現的核心矛盾。
“就算我同意你發瘋,讓你去演林峰!那‘一番’呢?!”
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江澈!你知不知道‘一番’意味著什麼?!
那意味著你的名字要排在海報的第一個!
合同裡,你的咖位要壓過顧亦辰!”
“投資方是傻子嗎?!
他們花了一個億請來的頂級流量,就是為了讓他給你這個剛從橫店出來的新人當綠葉的嗎?!”
“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這是在挑戰整個行業的規則!”
彪哥也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拚命給江澈使眼色。
“是啊是啊,澈!咱……咱們不能這麼不知好歹啊!二番,二番已經很好了!光宗耀祖了!”
麵對馮凱的咆哮和彪哥的勸阻,江澈的表情依舊平靜。
他隻是靜靜地等他們把話說完。
“馮導,”他看著馮凱,眼神前所未有的真誠。
“你錯了。”
“我要這個一番恰恰不是為了我自己。”
“而是為了你,為了這部電影,為了你那無處安放的……藝術追求。”
馮凱徹底懵了。
“……你,說,什,麼?”
“馮導我問你,一個演員的番位真的隻是一張海報上的排序嗎?”江澈循循善誘。
“不然呢?”
“不。”江澈搖了搖頭,表情變得像一位正在佈道的哲學家。
“番位決定的是一個演員的思維框架,和他的責任邊界。”
“一個二番演員,他的思維模式是組件式的。
他的核心任務是打磨好自己的這條故事線,演好自己的這個角色。
“而一個‘一番’演員呢?”江澈的聲音開始帶上了一絲沉重的意味。
“他的思維模式必須是全域性式的。
他是整部電影的中央處理器,是cpu。
他不能隻考慮自己,他必須,也必然會去思考整部電影的劇本邏輯、人物關係、甚至是鏡頭語言。”
“因為電影一旦失敗了,第一個被拉出來祭天的永遠是一番。”
馮凱張了張嘴,他隱約覺得自己好像被繞進去了,但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江澈終於圖窮匕見。
他看著馮凱,無比沉痛地說道。
“馮導你想想看。如果你簽我做二番。”
“我會心安理得地隻演好我自己的部分。
“至於臥底的邏輯合不合理?
配角的戲是不是太多了?
結局是不是爛尾了?
對不起,那不是我的工作範疇。
我的責任邊界不允許我耗費我寶貴的精力去思考那些一番才該操心的問題。”
“結果會是什麼?”
“結果就是你會得到一部擁有一位神級演技的二番,和一個可能會拉垮的一番,以及一堆邏輯漏洞的……爛片!”
‘那個江澈演得真好啊,可惜了,電影本身是個什麼玩意兒!’”
“馮導!”江澈的聲音陡然變得痛心疾首,“你的招牌!你的藝術!就這麼被我這個二番給毀了!”
馮凱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
“但是!”江澈的語氣又瞬間切換成了大義凜然和視死如歸。
“但是如果你讓我當一番!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為了保證我自己的演出環境是合乎邏輯的,為了不讓彆人拉垮的表演影響到我,我會被迫地去跟你摳劇本,去跟編劇吵架,去折磨每一個對手演員!”
“我會變得吹毛求疵,惹人討厭,甚至會讓你這個導演都覺得我煩!”
“馮導,”江澈最後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犧牲精神。
“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嗎?”
“我要這個一番根本不是為了名,不是為了利。”
“而是為了用我自己的痛苦來保障你的‘藝術’!”
“為了你的招牌,這個一番我必須拿!”
“……”
房間裡。
彪哥已經徹底放棄了思考。
他隻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外甥,感覺自己這二十年在橫店積累的所有社會經驗和人情世故,都被眼前這場表演碾成了粉末。
而馮凱。
他看著江澈,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他感覺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演員。
而是一個披著演員外衣的頂級產品經理。
他這套邏輯,荒謬!無恥!強詞奪理!
但偏偏……
他媽的,好像又有那麼一點點……無法反駁的道理?
“你……你這個小王八蛋……”
馮凱指著江澈,手指都在發抖,一半是氣的,一半是驚的。
“你這是……在綁架我!”
“不。”江澈糾正道,“我是在拯救你。”
馮凱死死地盯著他,足足看了一分鐘。
他的眼神裡最終閃過了一絲屬於賭徒的決絕光芒。
“好!”
他猛地一拍大腿,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你不是說你是cpu嗎?”
“你不是說你是為了我的藝術嗎?”
“你不是說你能把那個木頭一樣的林峰演得比誰都好嗎?”
“既然你把話說得這麼偉大,那敢不敢跟我賭一把大的?”
江澈平靜地看著他:“賭什麼?”
馮凱的眼神變得危險起來,“如果你輸了,為了讓我跟投資方有個交代,平息他們的怒火,你這部戲的片酬自降百分之八十!
就當是年輕人交學費了。”
“但如果你贏了!你要是真能用那個工具人林峰,在表演上贏過我為你精心設計的王恬……”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個一番,我馮凱就是砸鍋賣鐵,賣房子賣地,也替你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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