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成年人談戀愛行不行 恩情
恩情
許邈眼睜睜地看著穆純待了沒多久就藉口困了,不管他死活地就自己一個人下山往停車場跑,還非常故意地把許邈又擺放整齊的水果們弄亂。
許邈看著這個老太太非常沒有素質地把她自己吃剩下的小半個蘋果隨手扔在墓碑前。
無語地看著穆純一步一跳地下山,許邈還是放棄了喊穆純等他一下,認命地自己彎腰把東西收拾好。
穆純這一走,山上就又安靜了下來,許邈收拾完東西,直起腰看著麵前的墓碑。
許擎笑盈盈地也看著他。
“我會照顧好媽媽的。”實在是不知道和這個過世得太早的父親說什麼好,許邈沉默了很久才說出這句話,“你不用擔心。”
照片一言不發。
說完,許邈在原地站了兩秒鐘,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就準備下山。
墓園規模不大,建在山上,上下山的路隻有一條,許邈拎著東西,順著穆純下山的路往下走,剛走沒兩步,就看見遠遠有人迎麵走過來。
那人穿著黃色的外套,看起來年齡不大,快步走著的嫩黃色在樹木蔥鬱一片綠意的墓園裡看起來格外地顯眼。
那人走得很快,墓園的山也不算高,沒一會兒那人就快走到了許邈麵前,許邈微微側開,等在了原地讓這個上山的人先走。
卻沒想到這個人停在了許邈麵前。
“許老師?”來人的聲音帶著一種不確定。
許邈這才關上手機擡頭,從那束菊花的上方看見了一張讓他意外的臉:“張敬升?”
因為今天氣溫合適,小班長今天穿了一件黃色的棒球服,抱著一束菊花站在墓園裡,怎麼看都不像是這個年紀的普通孩子應該置身的場景。
張敬升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看見自己的數學老師,張了張嘴想問老師怎麼在這裡,又很快反應過來。
這是墓園,除了和他來這裡一樣的理由之外還會有什麼理由呢。
“許老師也是c市人啊?”想了想,還沒有學會圓滑客套的高中生也隻能這樣乾巴巴地在這樣一個微妙的地點和自己的老師寒暄道,“我還以為許老師是本地人呢。”
許邈注意看了一下,發現除了眼下有些青黑之外,這個最近在辦公室被談論的概率很高的學生看起來心情和精神都很好,許邈微微笑了笑:“我也以為你是s市人呢?高中生一般很少去外地上學吧?”
而且s市和c市的教育資源並沒有什麼明顯差彆,憑借張敬升的學習成績,也不用擔心自己上不了本地的好高中。
“啊,因為咱們學校的獎學金高一些嘛,”張敬升也沒覺得自己這樣直白地說出來有什麼不好,表情自然,“兩邊的房租都差不多,但是咱們學校的學費住宿費什麼的減免力度更大一點。”
少年人穿著洗得發白的衣服,神色中卻沒有半分對自己的貧窮的自卑,他笑著說:“我那個時候想著反正s市和c市也隔得近,乾脆就和媽媽搬過去了,不過現在每年國慶都會回來一下。”
說完,他對著許邈舉了舉自己懷裡抱著的菊花。
許邈知道張敬升的家庭情況不太好,在彆的孩子沉迷遊戲充值和潮牌名牌、大吃大喝的年紀,許邈連零食都沒怎麼見張敬升吃過,不過此刻,許邈注意到他手上的那束菊花不僅數量很多,每朵花的狀態也都非常好。
看起來就花了不少錢。
畢竟這裡不是和學生聊天的地方,許邈微微點了點頭就側開身子讓張敬升過去。
張敬升道了謝,腳步輕快地往許邈身後走去。
許邈擡腳。
張敬升的腳步幾乎是剛到許邈身後就停住了。
“許”
學生腳步詭異的停頓讓許邈帶著心裡不可思議的猜測回頭,看見張敬升正抱著那束菊花站在許擎的墓碑前。
這個時間墓園除了許邈和穆純之外沒有彆的掃墓人,這一排的墓碑也隻有一個墓碑前放著水果。
張敬升繞過許邈才注意到這一點。
再看向墓碑前的照片,張敬升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許邈:“許老師是許警官的”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許邈其實和許擎長得很像。
隻是因為他認識許邈的時候在c市,根本沒有想到這個可能。
而隨著張敬升對許擎的稱呼的出現,許邈才知道自己剛剛在那靈光一現的一秒裡產生的猜測成真了。
居然真的有這麼巧的事。
許擎死於見義勇為,他除了穆純和許邈之外也沒有彆的親屬,所以會給他來掃墓的除了他們之外,就隻有當時被幫助的人。
以張敬升的年齡,當然不可能是當時被許擎救下的人,隻能是被救的人的親屬。
許邈沒想到會有這麼巧的事情,父親當年救下來的人的親屬居然是自己的學生,哪怕現在都跨越了兩座城市也能產生這樣陰差陽錯的緣分。
“許擎是我的父親。”沉默了半響,許邈也隻能開口道。
“啊,哦。”張敬升的表情有些恍惚,看得出來這樣的巧合在他看來也實在是太過意外,兩秒之後他才開始在腦海裡回憶之前的細節,在內心悔恨明明有姓氏和長相這麼明顯的線索自己居然都完全沒有注意到過,剛剛見麵的時候還傻乎乎地跟老師打招呼。
“抱抱歉,許老師,我我有點被嚇到了。”
“許警官救下了我媽媽,”張敬升解釋道,“但是她現在不能過來,所以我是第一次一個人來我也沒見過許警官的家屬我不知道”
許邈心裡的震驚一點都不比張敬升少,也就是成年人的心智讓他能表現得更平靜一點而已:”沒事,我也不知道,我不是經常來。”
彆說他了,穆純往年的國慶都不來,估計也沒遇見過張敬升和他的母親。
許擎就是在國慶節出事的。
想到這裡,許邈突然頓了一下,他想起張敬升剛剛說的,他們每年都是國慶的時候來掃墓。
而許擎出事的時候正是國慶假期期間。
許邈隱約好像知道了除了他小時候記憶裡的幾次之外,穆純之後都不在國慶掃墓的原因。
也許穆純不來就是因為她某次遇見過!
張敬升看起來有些遺憾:“要是我媽媽能來就好了,她一直想見許警官的家人一麵,她很感謝許警官,但是當年因為她當時也昏迷被送到了醫院,醒來的時候也聯係不上許警官。還是後來在附近打聽才知道的這裡。”
張敬升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也隻能選擇了一個這樣的詞語。
該怎麼說呢,出院之後再來附近打聽,慢慢知道了救她的人是誰,然後好不容易知道有對方聯係方式的頭緒了,就知道了許擎的死訊。
知道了許擎是警察,去警察局一問,經過許擎同事態度微妙的轉告,才知道自己不是被做好事不留名了,而是人家的家屬不想見她。
就連許擎墓的位置,也是軟磨硬泡許擎的同事才知道的。
張敬升知道母親知道許擎家屬的態度之後就沒再試圖聯係過許擎的家人,但是每年國慶母親都堅持來掃墓,即便先天的跛腳因為那個車禍而變得更加難以行走,即便後來搬去了c市,也一直堅持,就是想著也許能夠在這裡,遠遠地見許擎的家屬一麵。
堅持了二十七年,如果不是詢問墓園的工作人員知道許擎親屬每年都會來的話,他們幾乎就要以為許警官的家屬已經都不在s市了。
結果沒想到母親唯一一次沒來,卻剛好遇上了。
想到自己母親的期冀,張敬升想邀請許邈去自己的家裡做客,但是想到現在的情況,又有些開不了口。
張敬升的母親的腳生來就有先天性的問題,但是微微有些跛,走路什麼的都比常人要慢些。
她的父母都是附近縣城村子裡的農民,沒有什麼學問,也沒有什麼意識。她還小的時候,父母想著她總歸也不疼就沒帶她去醫院看過,等她自己初中畢業到c市打工再去看的時候,已經沒有了治癒的可能。
但是總之也還能生活,對生活帶著一種淳樸的期待的她也沒想太多,繼續在這個城市裡打工工作,像每一個進城務工的年輕人一樣把工資寄回家給鄉下的父母。
結果車禍奪走了她那隻微跛的腿,家庭的拮據讓她註定不能再次站起來。
肇事司機酒駕,但是車速其實並不快,當時除了她之外的路人都能及時地避開,隻有她,因為跛腳而沒辦法躲避,眼看著就要被麵包車撞上,許擎就從街旁衝過來把她推了出去。
所以她才隻是失去了一條腿,而不是一條命。
但是那本來隻應該是許擎的一個普通的下班路。
張敬升坐在墓園山下的茶館裡把這些母親告訴他的事情轉述給許邈:“她一直挺想當麵感謝的我也是,雖然那個時候還沒有我,但是很感謝許警官救下了我媽媽。”
許邈心裡五味雜陳,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看著坐在自己麵前的年幼的學生,又覺得這些事情好像和對方說也不恰當,由他來說也不恰當。
畢竟他們都不算是真正的當事人,可以說是都沒有經曆過那場車禍,也沒資格說是當事人的代言人。
許邈隻能轉移話題問他:“你說你媽媽最近摔傷住院了,她現在還好嗎?”
張敬升聽見許邈問這個,心下鬆了口氣,畢竟他也覺得自己和自己的老師聊自己母親的救命恩人實在是有點不知從何開口:“恢複得很好,媽媽很配合醫生的治療,醫生說恢複得很好,再住院一個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
說完,他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老師們最近都很擔心我,石老師也找我談話過了,雖然我自己這樣說可能有點奇怪,但是我能夠自己處理好的。”
他看起來不太像是脆弱的青少年,但是他的笑容又讓他無疑有著青少年一往無前的銳氣。
他沒有被苦難的陰霾籠罩分毫:“媽媽照顧我那麼多年都沒關係,我隻是照顧她一兩個月,當然也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