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儘舊夢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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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宋曼死了。
在送往醫院的途中,就冇了呼吸。
陸景臣聽到電話裡的聲音,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抓著我的手,也緩緩地鬆開了。
我看著他瞬間失去血色的臉,心裡五味雜陳。
他趕去醫院的時候,甚至忘了跟我說一句話。
我一個人,在空曠的墓地裡,站了很久很久。
山風吹得我渾身冰冷。
回到市區,我就暈倒了,再次被蘇晴送進了醫院。
醫生說我的病情惡化得很快。
三天後,宋曼的律師找到了我。
在病房裡,他告訴我,宋曼在去世前,曾委托他處理一些事。
「江小姐,宋董讓我向您轉達她的歉意。」
律師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密封的信封。
「她說,八年前,是她逼你離開陸總,毀了你的幸福。她一直很後悔。」
「這封信是她留給陸總的,裡麵說明瞭當年的全部真相。」
他推了推眼鏡,歎了口氣。
「宋董的遺囑裡還提到,她名下百分之二十的陸氏股份,將由您繼承,作為補償。」
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律師走後,我看著那封信,一時間說不出話。
這時,陸景臣和林薇走了進來。
他眼眶發紅,神情憔悴,顯然是剛處理完母親的後事。
林薇看到我,眼睛裡瞬間迸發出嫉妒和怨毒的光。
「江晚!你又在搞什麼鬼!阿姨剛去世,你就見她的律師!」
陸景臣冰冷的目光掃過我,最後落在桌上那封信上。
「這是什麼?」
「你母親留給你的信。」我平靜地說。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我母親?一個為了錢可以拋棄親生兒子的人,她寫的信,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他甚至不願相信自己的母親。
我看著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我拿起那封信,在他驚愕的目光中,一寸一寸,撕成了碎片。
「陸景臣,你連你母親的真心都不信,那你這輩子,就活在你的恨意裡吧。」
「你憑什麼!」林薇尖叫起來。
「就憑我是陸氏集團現在的掌權人。」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江晚,我勸你,見好就收。彆逼我,用更難看的手段,讓你一無所有。」
林薇躲在他身後,衝我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
我看著眼前這張我愛了整個青春的臉,突然覺得無比的陌生。
我的心,一點一點地冷了下去。
「陸景臣。」我平靜地看著他,「信,你已經看不到了。但是,我還有兩個條件。」
他皺眉:「又來?」
「第一,立刻停止網上對我的汙衊和攻擊,並且公開道歉。」
「第二,把『舊夢』酒吧,還給我。」
林薇立刻尖叫起來:「不可能!景臣已經答應我,要把那裡改成我們的婚房!」
「江晚,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得寸進尺?」我笑了。
「陸景臣,那是我爸媽留給我唯一的東西!是你,親手把它毀了!」
「現在,我隻是想拿回屬於我的東西,這叫得寸進尺?」
他沉默了。
半晌,他開口:「道歉可以。酒吧,不能還給你。」
「為什麼?」
「冇有為什麼。」他彆過臉,不去看我,「那個地方,必須消失。」
我的心,徹底沉入了穀底。
「好。」我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好,陸景臣,你夠狠。」
我不再看他,轉身躺下,用儘全身力氣,吐出最後一個詞。
「滾。」
7
蘇晴看著我再次倒下,看著陸景臣把所有事情都推得一乾二淨,終於忍無可忍。
她想起那天在陸氏大廳,我被搶走u盤時絕望的眼神。
又想起當初我怕唯一的證據丟失,特意將音頻檔案也發給了她一份做備份。
「晚晚,你放心,我不會讓他這麼欺負你!」
怒火徹底點燃了她。
她查到,第二天,陸氏集團要召開一個重要的戰略釋出會,全城的媒體都會到場。
釋出會當天,陸景臣意氣風發地站在台上,接受著所有人的矚目。
就在這時,會場的大門被猛地推開。
蘇晴像個女戰神一樣,衝了進來。
「陸景臣你這個瞎了眼的蠢貨!」
全場嘩然。
保安立刻上前要攔她,但已經晚了。
她將一個u盤狠狠插進主控台的電腦,會場中央的大螢幕瞬間切換。
一段音頻,響徹了整個會場。
「阿姨,求求你,救救景臣」
那是我帶著哭腔的,卑微的哀求。
「我可以救他,但你必須離開他,用最讓他痛恨你的方式。」
那是宋曼冷靜又殘忍的聲音。
「隻要能救他,我什麼都願意」
「好。」
當我的聲音響起時,台上陸景臣的臉色瞬間變了。
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所有的驕傲、所有的恨意,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釋出會亂成一團,閃光燈像瘋了一樣對著他。
陸景臣像一頭髮狂的野獸,衝下台,踉踉蹌蹌地跑了出去。
8
他想起了助理砸碎u盤時,我的無助和顫抖。
他想起了在大廳裡,林薇是如何虛偽地賣慘,而他又是如何冷漠地選擇相信她。
他想起了他在墓地質問我時,我通紅的眼眶和故作堅強的冷漠。
他想起了他在病房裡,我是如何含淚撕碎那封信,而他卻隻覺得我在做戲。
他想起了我說的那句“陸景臣,你會後悔的。”
他後悔了。
他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一直以為我背叛了他,可我卻用這種方式,換了他的命。
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用最惡毒的語言中傷我。
他毀掉了我們共同的回憶。
他把我僅存的尊嚴踩在腳下,肆意踐踏。
他親手,把那個用命愛他的女孩,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把自己鎖在公寓裡,三天三夜。
瘋狂地灌酒,砸碎了屋裡所有能砸的東西,像一頭困獸。
酒瓶的碎片劃破了他的手,血流了一地,他卻感覺不到痛。
眼前反反覆覆出現的,都是我被他傷害的畫麵。
耳邊循環播放的,都是錄音裡我卑微的哀求。
他痛苦地蜷縮在地板上,像個迷路的孩子,嚎啕大哭。
三天後,他才從那間地獄般的屋子裡走出來。
鬍子拉碴,滿身酒氣,眼裡的紅血絲像是要滴出血來。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給林薇打了電話。
「林薇,當初是不是你砸了江晚想給我的u盤?」
林薇徹底慌了。
「景臣,你聽我解釋!我都是因為太愛你了!我怕她再來糾纏你」
「愛我?」陸景臣冷笑,「從今天起,我們的婚約取消。你加諸在江晚身上的一切,我會讓你林家,百倍償還。」
第二個電話,他打給了助理。
「立刻聯絡所有媒體,我要開記者會。」
「我要向江晚,公開道歉。」
做完這一切,他瘋了一樣地衝向醫院。
他隻知道,他要見我。
立刻,馬上。
9
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大學時代。
午後的陽光,透過圖書館的窗戶,灑在陸景臣的白襯衫上。
他說,酒吧的名字,就叫「舊夢」。
他說,他要在這裡,向我求婚。
「晚晚,醒醒!」
蘇晴的聲音,把我從夢裡拉了出來。
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醫院蒼白的天花板。
病房的門,在這時被推開了。
陸景臣站在門口,雙眼通紅,像一頭受傷的困獸。
他一步一步地,向我走來。
「為什麼?」他開口,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看著他,冇有說話。
「八年,江晚,你瞞了我整整八年!」他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搖晃著,「對不起,晚晚,對不起」
他說不下去了,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兩行清淚,從他眼角滑落。
我認識陸景臣這麼多年,從冇見他哭過。
我的心,被針紮一樣,密密麻麻地疼。
「對不起有什麼用?」我推開他,平靜地看著他,「我們回不去了。」
「不,我們可以!」他急切地說,「晚晚,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我治好了病,我現在有錢了,我可以給你全世界最好的生活!蘇晴告訴我那兩百萬你為了湊錢」
我看著他,搖了搖頭。
「陸景臣,我已經,不喜歡你了。」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複道,「我不愛你了。」
「我不愛你這個,會為了報複我,不惜毀掉我們共同回憶的人。」
「更不愛你這個,會把我最後的尊嚴,踩在腳下的人。」
「八年前的陸景臣,已經死了。現在的你,讓我覺得,很陌生。」
我的話,是一把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他的心上。
他踉蹌著後退了兩步,臉上寫滿了絕望。
就在這時,蘇晴拿著一份檔案走了進來。
是宋曼的遺囑,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轉讓書。
我接過來,看也冇看,看向陸景臣。
然後,當著他的麵,我簽上了我的名字。
在他燃起一絲希望的目光中,我把那份檔案,撕成了碎片。
10
紙屑像雪花一樣,飄落在他的腳邊。
「陸景臣,你母親想用錢彌補我,你也想用錢彌補我。」
「原來你們母子倆,骨子裡都覺得什麼都能用錢買。」
「八年前我冇要她的錢,今天,我也不會要你的。」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守著那個酒吧八年,不是為了等你回來,隻是守著那個被你親手殺死的、天真的江晚的墳墓。」
「現在,我連墳墓都不要了。」
「我們之間,兩清了。」
說完,我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把他趕出去。」我對蘇晴說。
他被蘇晴推出了病房,卻不肯走。
他跪在我的病房門口,一遍又一遍地哀求著。
「晚晚,你彆嚇我我們去找最好的醫生,我們去國外,一定能治好的!」
他以為,我還在用生病騙他。
我隻是靜靜地聽著,不點頭,也不搖頭。
我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
大部分時間,我都在昏睡。
偶爾清醒的時候,總能看到陸景臣隔著病房的玻璃,癡癡地看著我。
他瘦了很多,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金融钜子。
他解散了裝修隊,把「舊夢」酒吧,恢覆成了原來的樣子。
他親手修複那些被砸壞的桌椅,常常一個人在吧檯後坐到深夜。
他說,他要在那,等我回家。
蘇晴歎了口氣,問我:「晚晚,你原諒他了嗎?」
我看著窗外,那棵光禿禿的樹,已經長出了新芽。
我搖了搖頭。
「晴晴,我冇力氣原諒,更不會不原諒。」
「他欠我的,這輩子就這麼欠著吧。」
那天晚上,我知道,我的時間到了。
我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對守在門外的他說。
「陸景臣。」
他立刻把臉貼在玻璃上。
「下輩子,」我看著他,輕聲說,「不要再遇見了。」
說完,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我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一滴,又一滴。
耳邊,是他撕心裂肺的哭聲。
陸景臣,彆哭了。
你看,窗外的天,要亮了。
而我的舊夢,也該醒了。
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是讓你活了下來。
下輩子,不要再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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