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寶抄 第一百四十八章 明心意
去邊陲的路上是急行軍，一路上山色從婉約秀麗變成了巍巍高山，再到平坦的荒漠。
這是青歲第一次看到這麼多景物。
即將到達邊陲的路上雲澤遇見了前來求救的斥候。
雲澤便帶著人先行一步，青歲後麵趕來。
真到了上戰場這一刻青歲心中才陡然生出了慌張與擔心。
她沒有見過戰場上的廝殺，卻也聽說過屍山血海是何等的可怖。
“大哥哥。”
青歲從馬車窗戶探出半個身子，看向換乘馬的雲澤。
“我在營地等你。”
雲澤頷首，而後握著韁繩奔赴戰場。
這一戰從天亮打到天黑又從天黑打到天亮。
天光微明時雲澤帶著大軍回營了。
青歲披著金紅色的披風，手裡拿著另一間男子的厚實披風站在營地門口等了許久終於看到雲澤騎馬歸來。
他的臉色有些發白，看上去十分疲倦。
但身後跟著的將領皆是喜氣洋洋。
看樣子，是勝了。
“大……祭司。”
青歲將披風奉給雲澤。
雲澤接過披風時不小心觸碰到了青歲的指間，感覺到她的指尖很涼便催促，“快回帳內休息。”
四目相對似有話想說，但此時此景卻不方便多言。
青歲隻好回了大帳。
但青歲卻無心睡眠，她聽到巡夜的將士談論這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大祭司親自提槍闖殺敵軍，開始勢頭很猛，後來對方聽聞黎國大祭司領兵便派了許多人增援。
眼看著的就要陷入被動時，大祭司祭出陣法，以自身為陣眼給我軍將士護持。
自此之後，我軍將士像是殺神附體一樣，砍殺對方敵軍如同砍瓜切菜。
這一仗生擒了對方九個將領，俘虜敵軍三千人，斬殺敵軍上萬。
可謂是打捷。
青歲卻聽的心驚膽顫。
她知道，大祭司溝通天地神靈，以終身侍奉神靈，不能有情，更不能插手人間戰事。
她聽星官說過，前一任大祭司就是將黎國蒼生的命運係在自己身上才導致自己年紀輕輕便身死。
現在雲澤也是這樣。
以通神的本領，參與凡人大戰。
也是會受天道懲罰的！
青歲當天晚上還是沒忍住偷偷去了雲澤的營帳。
原本想要勸說雲澤，但看到的卻是雲澤好似在等她。
他長發自然的垂落在雙肩上，身著月白的中衣目光溫柔而安靜的看著闖入帳內的她。
“大哥哥……”
青歲呐呐喚了一聲。
“你不必擔心，我沒事，隻不過小小的陣法而已。”
雲澤起身，同她道：“青歲，陪我去觀星好不好？”
青歲頷首。
少了王都的璀璨繁華，人聲鼎沸，邊疆的安靜使得星星似距人更近一些。
月朗風清，隻是空氣中似乎還有淡淡血腥味。
他們安安靜靜的看星星，吹著邊疆並不溫柔的晚風，並肩而立好似能站到天地儘時。
對於青歲來說邊疆的日子過得很快又很慢。
快的是不打仗的時候雲澤會與她一起裝扮成普通百姓去城內遊玩，他甚至帶她回了他出生的村子。
隻是現在居住的人早已不是當初他所熟識的人。
現在村子裡五湖四海的人都有，他們許多都是逃難來的。
凡人就是這樣，既脆弱又堅韌，能隨意將他們生命折去，他們又能在無論何種境況下重新建立起自己的生活。
鄉音不在，故人不再，這裡對於雲澤來說也不再是故鄉。
但他覺得似乎也不重要了。
歲青覺得過得漫長的時候是雲澤上戰場時。
半天的仗歲青覺得漫長得像是過了一整天。
每次雲澤領軍作戰時她都會營地門口等待。
越來越多的捷報傳到王都。
大祭司雲澤的名號越傳越廣，令南滿人聞風喪膽。
戰爭……似乎已經接近了尾聲。
朝堂上也沒人再提及讓青歲公主和親的事。
大家默契的承認了大祭司雲澤的為將能力。
這時候的邊疆，青歲已經和雲澤一起幾乎將整個邊陲都走遍了。
從楓葉霜染看到暮雪覆野再到春日淺草。
四季輪轉裡，青歲也對雲澤生出了男女之情。
但大祭司不能動情，她也不能將自己的輕易宣之於口。
他們默契的將喜歡壓在心裡，但眉眼之間的眷念與溫柔卻是欺騙不了人。
大家都以為的最後一場大戰開始之前，青歲會給雲澤熬了一鍋粥。
用的是邊陲很常見的食材，但青歲的廚藝很好，經她之手粥變得格外香濃。
“大哥哥，”青歲笑著托腮看他吃完了一碗粥後道：“等回到祭司宮，我拜你為師吧。”
雲澤的手微微一頓。
“成為你的弟子，我就可以一直留在祭司宮，像每一任星官陪伴大祭司一樣陪伴你了。”
“我不做黎國的公主，我隻做青歲。”
這等同於是一種變相的和告白。
但雲澤覺得，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你是公主。”
雲澤放下碗。
勺子和碗壁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你永遠都是王朝的公主。”
青歲眉心微蹙。
“青歲，你的父皇、兄長、弟弟們沒有一個是帝王之才。而你，有憐愛世人之心，你聰慧好學……”
青歲的眼神逐漸變得滾燙、炙熱。
她知道雲澤的意思。
“我想扶持你為女帝。”
這是雲澤上戰場長之前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青歲的心砰砰直跳，不能當徒弟，當帝王也能和雲澤相伴一世。
如果她是帝王，她定然不會讓雲澤如同現在一般辛苦。
這天下，確實需要整頓了。
青歲並非扭捏之人，為帝的種子在她心中漸漸發芽。
她如同往常一般在營地門口等雲澤歸來。
但這一戰比以往都要凶險，戰場方向的上空盤踞著許多的烏鴉，原本暗色的天幕之中出現血色的雲。
營地中的將領們都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青歲在門口等到天黑，戰場上仍然未分勝負。
她趴上附近的高山望去，但見到前方火光衝天，虛空之中陣旗和血色的頭顱旋轉。
這分明已經不是對戰，而是……鬥法！
她的身子不受控製的發顫，這場大戰是南滿人針對雲澤的。
鬥法持續了整整三天，三天裡軍營裡議論紛紛都說大祭司壞了規矩插手人間戰爭，此次怕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