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燈寶抄 第一百零八章 小鼠精的螢火蟲燈籠
“有人救過我與你阿爺一命,他與我們有了因果。我們若想要修煉成仙,必須要償還因果。這因果,宜早不宜遲。”
“大郎,”阿孃伸手握它的手。
它微微側身躲開。
在外麵飲風食霜久了,它就不想著曾經努力想要觸碰、接近的親情了。
它的躲避但阿孃短短差異了片刻,旋即它收回手,眸光已經變得冷淡,語氣也變得疏離了。
“你是家裡的老大,孝順雙親是你應儘的義務。你去替阿爺阿孃還了這份救命之恩,免得今後出岔子。他是……”
“為什麼是我?”
小鼠精強壓在心頭盤旋數年的問題終於問出口。
它抬頭,清亮的眼神中沒有從前的傷心、怯懦,隻有堅定的不敢的質問。
“我是家裡的老大不錯,理應孝順、侍奉雙親不錯,但我已經為此犧牲、努力了近兩百多年,家裡的弟弟妹妹們卻什麼都不需要做就能得到你們的疼愛……我並不為此嫉恨它們,但我這次不願(意)……”
兩個耳朵同時落在它的臉上。
是它的阿孃和阿爺同時出手。
在它們的手下,它的雙頰同時火辣辣,臉正正的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
“混賬!”
阿爺氣的身體發顫訓斥他,“你竟敢對你爹孃不敬?為什麼讓你去,難道你心裡還不明白嗎?”
阿爺怒聲,手指戳著它的眉心,“你身為老大卻天資淺薄,從未給弟弟妹妹做過過好榜樣。你這樣的兄長,留下來做什麼?凡人的壽命雖隻有短短幾十年,但這幾十年也會耽誤我們修行,隻有你……”
它親眼看著自己的父親眼含譏誚,“既然連妖都修不成,浪費幾十年世間又算得了什麼?”
不知道是因為憤怒還是刻意的,父親的手指沒有保持著人類的手指,而是變成了老鼠的爪子,尖銳的爪子戳破了它的額頭,鮮血沁出之後血肉被戳碎。
“我不去。”
它們的恩人需要幾十年時間,它最重要的凡人朋友幾十年後都化為塵土了。
這是它第一次忤逆自己的爹孃。
其結果可想而知,它受到了極嚴厲的懲罰。
但無論它們說什麼,它依然堅持不肯去。
它遍體鱗傷的跪在竹林裡時它的父母已經知道自己無法逼迫它去了。
“既然不肯去不如把它的修為抽出,化作延年益壽的丹藥給恩人送去,如此也算是全我們一番報恩的心意。”
用它艱難修得的修為,當作替他們報恩的籌碼。
小鼠精心中一片木然。
它撐著試圖站起來。
心中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它,離開這裡,離開它們,它有它自己想要做的事,它應該有它自己燦爛而光明的一生。
這一刻,那天傍晚稚童同他說的話在腦海中不斷重現、重疊。
曾有人摸著它的頭,笑著叮囑:“你要好好過你這一生,就算是一隻普通的山老鼠也要過出屬於自己的一生,而且你這麼聰明,我相信你一定能過得很精彩。”
它的人生,應該它自己做主。
不能任由他人踐踏、折辱、置換。
“恩人的阿孃去世了,此時送去丹藥應該能緩解他的喪母之痛。”
“哎?發現它的時候它就在徐家,還以為它會心甘情願的去……”
“算了,先吸出它的修為吧……”
……
兩隻妖談論完了轉身走向小鼠精。
它忽然開口問它們,“你說的恩人,是你們攝我走的徐家?”
阿孃冷哼,阿爺眼神中是淩厲的殺意。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這恩情必定要用你的修為去報答,徐家公子是個好人,你的恩情,會給我們帶來福報。”
阿爺出手開始吸食它的修為。
“我去!”
小鼠精抬手阻擋阿爺施法,但它太弱了,還是被吸走了些許修為。
“我去!”
需要報答的恩人是他的話,那麼它願意去。
它急聲,“我願意替你們保護徐家公子壽終正寢償還救命之恩!你再吸下去,我就自爆妖丹與你們……同歸於儘!”
這些年遭受的冷漠、區彆對待的委屈都在“同歸於儘”這四個字裡麵。
阿爺雖然停手,但也下了一記重手。
他折斷了它腰上的骨頭。
一聲清脆的骨響,小鼠妖感覺身上每一根毛都隨著它的元神疼得發顫。
“去,我可以讓你去,但這一下,是懲你不敬父母。”
“此事一了,我們……再無乾係。”
它倔強抬頭,眸光卻沒有半分再落在它們身上。
小鼠精身受重傷回到徐家後因為傷勢過重暈倒在草木掩映的角落裡。
小鼠精一枕夢了三個月。
再醒時府中的白綢換做了紅綢,哀樂化作喜樂。
徐府,新添了一位女主人。
小鼠精看到徐老爺牽著紅綢與新夫人三拜天地。
“原來,凡人妖精都一樣。”
它無比的心疼它的小公子,徐老爺忘了他的阿孃,那他怎麼辦呢?
現在,他和它一樣了。
都被至親之人拋棄了。
小鼠精在府中後山的樹林裡找到他。
家中喜樂隱隱約約傳來,他在樹林裡哭著思念母親。
小孩子哭完了又害怕如同妖魅一般侵染樹林的夜色。
抽抽噎噎的哭聲傳入小鼠精的耳中。
它想要立刻出現在他麵前,但它現在腰上的骨頭還沒長好,整個身體看起來十分奇怪。
會嚇到他的。
螢火蟲成為樹林中唯一的光亮。
小鼠精耳朵微微一動,用法術拘了數百隻螢火蟲後自己的身體化作了一盞燈。
一盞閃爍著螢火蟲光亮的燈籠輕盈的落在哭泣的孩童身邊。
孩童止住了哭泣。
提著燈籠平平安安的離開了樹林。
年少的他不知道燈籠為他悄無聲息的清理了地上凸起的可能絆倒他的石塊,纏繞在低矮樹枝上的青翠色的小蛇,趕走了盤桓在樹林中的凡人魂魄。
他提著一閃一閃的奇特燈籠,走入了被一隻小鼠精保護的一生。
光亮溫柔,充滿童趣。
這隻燈籠他提回了臥房藏在床上,他對著這盞憑空出現的燈籠訴說著對阿孃的思念,他這三個月受到的委屈以及如同霜雪一般的孤寂、忽視。
燈中的螢火蟲光一閃一閃的似乎在回應著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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