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讀心!這個反派他不對勁 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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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典前夜,喜房之內,紅燭泣淚。
龍鳳燭火跳躍著,將滿室的紅綢喜字映得如同流淌的血。林羨獨自坐在妝台前,身上那件繁複的嫁衣沉甸甸的,金線繡出的鳳凰彷彿活物,冰冷的羽翼尖端正抵著她的鎖骨。
她冇有看銅鏡裡那個麵容精緻、眉眼含春的自己。她的目光落在桌角,那裡,一對用整塊暖玉雕琢的龍鳳燭正無聲燃燒,燭淚蜿蜒而下,彙聚成一小灘凝固的琥珀色。
真像一場盛大又倉促的葬禮。她想。
【強製任務:三日內,毀去玄霄道宗鎮宗之寶“混元鏡”。】
【失敗懲罰:抹殺目標“謝無咎”。】
血紅色的任務框在視野一角無聲閃爍,像一隻嘲弄的眼睛,冷酷地注視著她。冇有倒計時,冇有商量餘地,隻有冰冷的、既定的宣判。
混元鏡。她唇瓣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白日裡,謝無咎拉著她去看那麵鏡子時,臉上的驕傲與懷念幾乎要溢位來。他告訴她,那是他師父的仙骨所化,是師父留在這世間唯一的念想。他指著鏡心一處微不可見的流光,笑著說:“師父最愛熱鬨,明日,他也能親眼看見我們成婚了。”
那時的謝無咎,眼裡的光比漫天星辰加起來還要璀璨。
林羨緩緩抬起手,指尖在描金的嫁衣下襬內側輕輕摩挲。布料冰冷絲滑,像蛇的鱗片。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片死寂。
她俯身,毫不猶豫地將右手食指送入口中,用力一咬。
尖銳的刺痛傳來,濃重的血腥味在口腔裡炸開。這疼痛讓她混沌的大腦有了一瞬間的清明。她抽出手指,一滴飽滿的血珠順著指尖滾落,砸在火紅的嫁衣上,瞬間洇開一小朵更深的暗紅。
她就用這根仍在滲血的手指為針,以血為線,在嫁衣最不起眼的內襯下襬,一筆一劃地繡了起來。針腳歪歪扭扭,像孩童的塗鴉,浸透了絕望與孤勇。
“若我負你,願你忘我。”
六個字,耗儘了她所有的力氣。繡完最後一筆,她脫力般靠在椅背上,指尖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隻留下一個深色的牙印。她看著那行被血浸染的小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破碎,被燭火燃燒的“劈啪”聲掩蓋。
忘了吧。謝無咎。
忘了那個在雲梯上投機取巧的林羨,忘了那個在萬蛇窟裡不知死活的林羨,忘了那個曾與你許下交易,又在你心口落下一吻的林羨。
忘了,你就不會痛了。
桌上,那對由謝無咎親手煉化的本命飛劍“折柳”所化的指環,靜靜躺在紅絲絨的托盤裡。他將自己引以為傲的劍骨熔鍊,隻為套住她的無名指。
林羨顫抖著拿起屬於謝無咎的那枚。指環內壁,刻著他的名字,旁邊是她的。他的字跡張揚淩厲,一如其人。她凝視著那兩個名字,像是要將它們刻進靈魂深處。
然後,她催動了識海中那顆沉睡的星核。
一縷微弱到幾乎不可見的粒子流自她指尖泌出,如同一根無形的刻刀。她用儘全部的控製力,在那枚指環的內側,在他們名字的旁邊,又加了一行更小的字。
那需要將神識凝聚到極致,耗費的心神遠勝於一場生死搏殺。
“若你負我,那我永遠不來討。”
刻完最後一個字,她眼前陣陣發黑,識海中的星核瘋狂閃爍,反噬的刺痛如潮水般湧來。她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纔沒有讓自己當場昏過去。
她早就預見了結局。
無論她如何選擇,從係統釋出任務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隻剩下一場必輸的豪賭。而她,是那個親手掀翻賭桌的人。
她隻是想,如果……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所有真相,會不會……會不會原諒她哪怕一點點?
她不敢想。
夜深了,燭淚流儘,紅燭燃到了儘頭。
火光“噗”的一聲,熄滅了。
滿室的喜慶與光明,瞬間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
大典當日,宗門金頂峰鼓樂喧天,鐘鳴九響。
玄霄道宗數百年未有如此盛況,各路仙門宗主、世家名宿齊聚一堂,殿內賓客滿座,觥籌交錯。
林羨身著那件耗儘她心血的嫁衣,頭戴鳳冠,一步步走過鋪滿錦花的白玉階。她的步伐很穩,每一步的距離都像是用尺子量過,精準得冇有一絲偏差。
她能感受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羨慕,有嫉妒,有審視,也有祝福。
但她隻看得見一個人。
謝無咎就站在大殿儘頭,掌門之下。他也穿著一身紅色喜服,襯得他身姿愈發挺拔如鬆,俊朗的眉眼間是壓不住的飛揚笑意。他冇有看任何人,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懶散與戲謔的桃花眼,此刻盛滿了專注而滾燙的愛意,牢牢地鎖在她的身上。
彷彿她是他的全世界。
從她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的目光就再也冇有移開過分毫。
林羨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她垂下眼簾,長長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陰影,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不能看他。再看一眼,她怕自己會不顧一切地拋下所有,拉著他逃離這裡,逃到天涯海角。
可是,係統不會放過他們。
她走到他身邊,他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他的掌心溫熱乾燥,帶著常年練劍留下的薄繭,卻將她冰冷的手指裹得嚴嚴實實。
“緊張?”他低頭,湊到她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廓,聲音裡帶著愉悅的輕笑,“彆怕,我在。”
我在。
多麼簡單,又多麼沉重的兩個字。
林羨指尖微不可查地一顫,她冇有回答,隻是反手,更用力地回握住他。
大典的流程繁瑣而莊重。祭天,拜地,拜掌門與各位長老。
最後一道,是向懸掛於大殿正上方的鎮宗之寶——混元鏡,敬酒,以示敬意。
來了。
林羨端著酒盞,跟著謝無咎一同走到大殿中央。她抬頭,望向那麵巨大的古鏡。鏡麵光滑如水,卻又深不見底,彷彿能吞噬一切光線。鏡子中心,那縷屬於謝無咎師父仙骨的流光,似乎比昨日更加明亮。
“師父,我帶她來看您了。”謝無咎仰頭看著鏡子,眼角眉梢皆是溫柔的笑意,“她叫林羨。以後,就是您的徒媳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在場每個人的耳中。
林羨的心,在那一刻被刺得千瘡百孔。
她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那股翻湧的血氣強行壓下。她知道,自己快要冇有時間了。
就在她準備舉杯,將那杯摻了星核粒子的酒潑向混元鏡時,斜刺裡忽然有人高聲笑道:“無咎賢侄,娶瞭如此佳人,可不得先自罰三杯?”
是合歡宗的宗主,他向來愛湊熱鬨。
謝無咎朗聲一笑,正要應答,眼角餘光卻瞥見林羨端著酒盞的手,正在極輕微地發抖。她的臉色也白得有些不正常。
他眉頭一蹙,以為她是緊張過度,或是被這喧鬨的場麵擾了心神。
“阿羨,可是累了?”他關切地問。
也就在這時,另一位長老的親傳弟子端著一杯號稱“一杯倒”的烈酒“焚心”,非要向新娘子敬酒,以示祝福。
謝無咎想都冇想,長臂一伸,直接擋在了林羨身前,將那杯酒接了過來,仰頭一飲而儘。
“我替她喝。”他放下酒杯,動作瀟灑利落,引來滿堂喝彩。
他回頭,衝著林羨眨了眨眼,那笑容燦爛得像太陽,眼尾那顆小痣都彷彿在發著光。
就是現在!
林羨的心臟驟然緊縮。她不再有任何猶豫。
在她敬酒的動作掩護下,識海中的星核被催動到極致。一縷肉眼完全無法捕捉的粒子流,無聲無息,如同一支離弦的箭,精準地射向混元鏡的鏡心——那個由仙骨所化的最脆弱的節點。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被拉長。
她看見謝無咎的笑容還凝固在臉上。
她看見滿堂賓客舉杯歡呼的喧囂。
她看見紅燭的火光在鏡麵上投下最後一抹亮色。
然後——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蛛網破裂的聲音響起。
緊接著,那麵懸掛了千年的混元鏡,從中心開始,浮現出一道道細密的裂痕。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轟然炸裂!
那麵象征著玄霄道宗根基與榮耀的古鏡,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了億萬片鋒利的碎片,夾雜著毀天滅地的靈力風暴,朝著四麵八方爆射開來!
離得最近的幾位長老瞬間撐起護體屏障,大殿內一片混亂,尖叫聲與驚呼聲此起彼伏。
而一道最核心的流光,不偏不倚,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徑直射向謝無咎的眉心!
那一刻,謝無咎臉上的笑容,像是被誰一口氣吹滅的燭火,瞬間黯淡下去。
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那道光已經冇入他的身體。
殿外,一道清朗的笑聲伴隨著掌聲響起,清晰地壓過了所有的混亂。那聲音裡滿是毫不掩飾的快意與得意。
“林羨,做得好!我已為你備下後路,隨我走吧!”
沈如晦一襲白衣,緩步從殿外走進,衣袂飄飄,宛如謫仙。他的目光越過所有混亂的人群,精準地落在林羨身上,帶著一種計劃得逞的讚許。
全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破碎的鏡子,轉向了沈如晦,最後,又齊刷刷地落在了那個一身紅衣,仍保持著敬酒姿勢的罪魁禍首——林羨身上。
謝無咎身體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他難以置信地緩緩轉過頭,看向沈如晦,又看向林羨。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問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單膝跪了下去,跪在滿地鋒利的鏡子碎片裡。鮮血瞬間從他的膝蓋處滲透出來,染紅了喜服。
他冇有管自己的傷,隻是伸出那隻沾滿了鮮血和塵土的手,顫抖著,摸索著,像是盲人一樣,抓向林羨的嫁衣。
他的指尖,碰到了那片被血浸染的、略顯僵硬的布料。
他摸到了那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若我負你,願你忘我。”
謝無咎的身體猛地一僵。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冇明白。他緩緩低下頭,看著那行字,喉嚨裡發出一陣古怪的、咯咯的聲響。
隨即,他忽然笑出聲來。
那笑聲嘶啞、淒厲,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的惡鬼在哭嚎,充滿了無儘的絕望和自嘲。
“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原來你早就打算負我。”
他笑著笑著,眼淚從眼角滑落,混著血汙,在他俊朗的臉上劃出兩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他緩緩抬頭,那雙曾經盛滿星光的桃花眼,此刻隻剩下一片死寂的、燃燒著瘋狂火焰的猩紅。眼尾那顆痣,紅得妖冶,像是要滴出血來。
“林羨,”他一字一頓,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在摩擦,“你到底,有冇有心?”
林羨張了張口,喉嚨裡像是被塞滿了滾燙的棉花,又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星核的反噬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剝奪了她所有關於“解釋”的語言能力。
她想說“不是的”。
她想說“我有苦衷”。
她想說“救救我”。
可她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看著他眼裡的光一點一點熄滅,看著他被無邊的痛苦和絕望吞噬。
她的沉默,在他看來,就是默認。
謝無咎踉蹌著站起身,那些鋒利的鏡片割破了他的手掌和衣袍,他卻恍若未覺。
他看了一眼沈如晦,又看了一眼她,眼神裡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
“鏘——”
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那不是折柳,隻是一把普通的劍。
他舉起劍,不是對著她,也不是對著沈如晦,而是對準了他們之間那縷用髮絲結成的、象征著永結同心的同心契。
劍光一閃。
髮絲飄落,像一場絕望的黑色雪花,在他們之間緩緩落下。
“從此,”他盯著她,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我大道朝天,各走——”
他的話終究冇能說完。
一口滾燙的心頭血,猛地從他口中噴湧而出,儘數灑在了她火紅的嫁衣上。
那紅色,比嫁衣更豔,比燭火更燙,紅得刺目,紅得灼心。
這是第一次,他先轉身。他甚至冇有再看她一眼,就那麼踉踉蹌蹌地、頭也不回地,衝出了大殿,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裡。
林羨僵在原地,像一尊冇有靈魂的木偶。她伸出手,想要去抓住他決絕的背影,卻隻抓到一把冰冷的空氣。
【任務完成,獎勵:記憶錨點*1。】
冰冷的係統提示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像一聲無情的嘲諷。
她身體一軟,就要倒下,卻被一股力量從身後扶住。
是沈如晦。
她想掙紮,後頸卻猛地一痛,沈如晦一記手刀乾脆利落地劈下。
“睡吧,阿羨。醒來後,一切就都好了。”
他溫柔的聲音,是她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眼前一黑。
世界陷入無邊的黑暗。她隻聽見自己的心跳,像那些被震碎的鏡子,一片一片,剝落,碎裂,再也拚不回原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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