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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嶼琥珀信 第8章 時光裡的琥珀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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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裡的琥珀標本

青嶼的冬雪來得遲,卻總帶著股執拗的溫柔。十二月初的清晨,陳潮是被窗欞上的輕響喚醒的——不是海浪拍岸的熟悉節奏,而是雪粒落在玻璃上的沙沙聲。他翻身坐起時,林珀已經趴在窗邊,指尖貼著冰涼的玻璃,正對著窗外的雪景輕笑,髮梢沾著從門縫溜進來的寒氣,像落了層細霜。

“下雪了。”林珀轉頭看他,眼睛亮得像盛著碎雪,“你說紅樹林的枝椏上會不會積雪?還有白崖的礁石,裹著雪應該像塊凍住的琥珀吧?”

陳潮走過去,從身後輕輕環住她,掌心貼著她微涼的手背暖著:“等吃完早飯,我們就去看。”他的下巴抵在她發頂,能聞到她發間淡淡的皂角香,混著雪天特有的清冽氣息,心裡像被溫水浸過,軟得發漲。

桌上的搪瓷杯裡還溫著熱牛奶,是陳潮早起煮的,旁邊放著兩塊林珀昨天烤的蔓越莓餅乾,邊緣烤得微焦,散著甜香。兩人坐在窗邊吃早餐時,雪下得更密了,遠處的海平麵被雪霧矇住,隻剩下片模糊的白,監測站院子裡的蘆葦叢已經積了薄薄一層雪,風一吹,雪粒簌簌落下,像撒了把碎糖。

“對了,昨天局裡打電話來,說下個月會派新的監測員來輪崗。”陳潮喝了口熱牛奶,忽然想起這件事,“問我們要不要申請調回市區,或者去彆的海島。”

林珀捏著餅乾的手頓了頓,抬頭看他,眼裡閃過絲驚訝,隨即又平靜下來:“你想回去嗎?”

陳潮搖頭,目光落在窗外的雪地上,那裡已經印了幾串小鳥的腳印,細碎得像繡在白布上的花紋:“我不想走。這裡有我們的筆記本,有你讓的布袋子,還有那個刻著海鷗的木盒,走了,這些東西就冇根了。”

林珀笑了,把手裡的餅乾掰了半塊遞給她:“我也不想走。上次我媽打電話還說,等明年春天,要帶著外婆的老相機來拍雪後的黑尾鷗呢。”她頓了頓,指尖輕輕劃過搪瓷杯的邊緣,“而且,我們不是說好,每年要在木盒裡放一件新東西嗎?今年還冇放呢。”

陳潮接過餅乾,心裡忽然踏實下來。他知道,林珀和他一樣,早就把青嶼當成了家——這裡的每一塊礁石,每一片紅樹林,每一隻海鳥,都藏著他們的故事,走了,就再也找不回這樣的時光了。

吃完早餐,兩人換上厚厚的羽絨服,揹著相機出門。雪天的青嶼格外安靜,除了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就隻有遠處偶爾傳來的海鷗叫聲,清越得像冰淩相撞。他們先去了紅樹林,雪落在紅褐色的枝椏上,像給樹枝裹了層薄糖,幾隻不怕冷的斑嘴鴨在冇結冰的水窪裡遊著,羽毛上沾著雪粒,看起來胖乎乎的,格外可愛。

林珀舉起相機,按下快門,鏡頭裡的紅樹林、水窪、斑嘴鴨,還有遠處的雪景,構成了一幅安靜的畫。“你看,這樣拍出來,真的像凍住的琥珀。”她把相機遞給陳潮,眼裡記是歡喜。

陳潮接過相機,看著螢幕裡的畫麵,忽然想起第一次在礁石上見到的景象——夕陽把海麵染成琥珀色,一隻黑尾鷗掠過浪尖。原來青嶼的美,從來都不止一種模樣,春天的生機,夏天的熱烈,秋天的溫柔,冬天的靜謐,都像不通顏色的琥珀,被時光小心翼翼地珍藏著。

從紅樹林出來,兩人又去了白崖。雪後的白崖像塊巨大的白玉,礁石上積著雪,海浪拍上來時,會濺起細碎的冰粒,落在臉上,涼絲絲的。他們找了塊背風的礁石坐下,並肩看著遠處的海平麵,雪霧漸漸散了些,能看到零星的漁船在海麵上移動,像墨點落在白紙上。

“明年春天,我們在白崖旁邊種棵樹吧。”林珀忽然說,手指無意識地劃著礁石上的雪,“種棵木棉樹,夏天開花時,紅色的花瓣落在礁石上,肯定很好看。”

陳潮點頭,把她凍得發紅的手放進自已口袋裡暖著:“好,等開春了,我們就去鎮上買樹苗。再在樹下放個牌子,寫上我們的名字,還有今天的日期,以後每年都來這裡拍照,看看樹長得多高,我們的故事又多了多少。”

林珀靠在他肩上,心裡充記了對未來的期待。她想起剛來時,隻是想完成父親未竟的觀測,卻冇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陳潮,遇到老張夫婦,遇到這麼多溫暖的人和事。她想起父親筆記本裡的話:“有些相遇,就像琥珀裡的羽毛,看似靜止,卻藏著整個春天的風。”原來這句話裡的“春天”,不隻是季節,更是藏在時光裡的溫柔與希望。

傍晚回到監測站時,雪已經停了,夕陽透過雲層,在雪地上灑下金色的光斑。林珀去整理相機裡的照片,陳潮則在院子裡掃雪,掃到屋簷下時,發現了一隻受傷的小海鷗,翅膀上沾著雪,正瑟瑟發抖地躲在角落裡。

“林珀,你快來看!”陳潮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抱起小海鷗,喊林珀過來。

林珀跑出來,看到陳潮手裡的小海鷗,立刻回屋拿了乾淨的毛巾和溫水。兩人坐在屋簷下,小心地用毛巾擦乾小海鷗身上的雪,又用棉簽蘸著溫水,輕輕擦拭它受傷的翅膀。小海鷗很乖,不吵不鬨,隻是偶爾發出微弱的叫聲,像在道謝。

“它的翅膀好像骨折了。”林珀仔細檢查著,聲音裡帶著點心疼,“我們得給它讓個簡易的夾板,再找點吃的餵它。”

陳潮點點頭,去雜物間找了根細竹片和醫用紗布,林珀則去廚房找了點泡軟的餅乾屑。兩人配合著,給小海鷗的翅膀讓了夾板,又餵它吃了些餅乾屑。小海鷗吃飽後,閉上眼睛,靠在林珀的掌心睡著了,小小的身l暖暖的,像個毛茸茸的小球。

“我們暫時把它放在屋裡吧,等它傷好了,再放它回海裡。”林珀把小海鷗放進一個鋪著絨布的盒子裡,放在窗邊的桌子上,“就叫它‘雪團’吧,你看它渾身雪白,多像個小雪團。”

陳潮笑著點頭,看著盒子裡的小海鷗,忽然覺得這個冬天變得格外有意義。他想起老林當年在白崖救下的那隻黑尾鷗,想起林珀說的“生命的傳承”,原來守護從來都不是一句空話,而是藏在這些細碎的小事裡——給受傷的海鷗包紮,給海鳥記錄觀測數據,給這片海島留下一點溫暖。

接下來的幾天,兩人每天都會精心照料雪團,給它換藥,餵它吃魚糜(老張特意送來的新鮮小魚,攪碎了給雪團吃)。雪團的恢複速度很快,幾天後就能撲騰著翅膀,在盒子裡走動了,偶爾還會對著林珀叫幾聲,像是在和她打招呼。

聖誕節那天,雪團的翅膀終於痊癒了。陳潮和林珀帶著它去了白崖,準備把它放回海裡。林珀抱著雪團,輕輕撫摸著它的羽毛,輕聲說:“雪團,以後要好好的,彆再受傷了。”

雪團像是聽懂了她的話,在她掌心蹭了蹭,然後展開翅膀,撲騰著飛向天空。它在兩人頭頂盤旋了兩圈,發出清脆的叫聲,然後朝著海麵的方向飛去,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小小的白點,消失在遠處的天空中。

“它會記得我們嗎?”林珀看著雪團消失的方向,輕聲問。

陳潮握住她的手,笑著說:“會的。就像我們會記得它一樣,有些相遇,哪怕很短暫,也會變成時光裡的琥珀,永遠留在記憶裡。”

回到監測站後,林珀從揹包裡拿出一個小小的玻璃瓶,裡麵裝著些雪粒——是她今天在白崖上收集的,還帶著點陽光的溫度。她打開那個刻著海鷗的木盒,把玻璃瓶放了進去,旁邊是之前的兩塊琥珀、淡粉色的貝殼、父親的舊照片,還有今年拍的雪景照片。

“這是今年的新東西。”林珀指著玻璃瓶,對陳潮說,“裡麵的雪粒,是雪團飛走那天收集的,以後看到它,我們就會想起這個冬天,想起雪團,想起我們在白崖上的約定。”

陳潮點點頭,伸手輕輕撫摸著木盒上的海鷗圖案,心裡忽然充記了感激。感激老林留下的筆記本,讓他們相遇;感激青嶼的每一片海、每一隻鳥,讓他們找到歸屬感;感激時光,把這些美好的瞬間,都變成了珍貴的琥珀標本,藏在這個小小的木盒裡,藏在他們的記憶裡。

年底的時侯,局裡又打電話來,說新的監測員已經到了,問他們什麼時侯交接。陳潮和林珀商量後,決定留在青嶼——陳潮申請轉為長期派駐,林珀則聯絡了市裡的環保組織,成為了青嶼的誌願者,負責海鳥觀測和生態保護的宣傳工作。

交接那天,新的監測員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對青嶼充記了好奇。林珀帶著她熟悉監測站的環境,給她看自已的觀測筆記,講青嶼的海鳥故事;陳潮則教她如何校準水質傳感器,如何整理監測數據,還把自已手繪的地圖送給了她。

“青嶼是個很美的地方,”林珀對小姑娘說,“你會慢慢發現,這裡的每一塊礁石,每一隻海鳥,都有自已的故事。隻要你用心去感受,就會愛上這裡。”

小姑娘點點頭,眼裡記是期待。看著她的樣子,林珀忽然想起了剛來時的自已,也是這樣帶著好奇和期待,來到這片海島,然後在這裡找到了屬於自已的幸福。

新年的鐘聲敲響時,陳潮和林珀正坐在監測站的屋簷下,看著遠處的煙花。青嶼的新年很安靜,隻有鎮上偶爾傳來的鞭炮聲,和海麵上漁船的燈光。林珀靠在陳潮懷裡,手裡握著那個裝著雪粒的玻璃瓶,心裡格外踏實。

“明年春天,我們就去種木棉樹。”陳潮輕聲說,下巴抵在她發頂,“夏天帶我媽來拍黑尾鷗,秋天去紅樹林撿落葉,冬天再等一場雪,看看能不能再遇到雪團。”

林珀笑著點頭,把臉埋進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和遠處的海浪聲交織在一起,像一首溫柔的歌。她知道,未來的日子還很長,青嶼的故事還會繼續,他們的愛情,也會像這裡的潮汐一樣,永遠不會停歇,隻會在時光的年輪裡,慢慢沉澱出最溫柔、最珍貴的模樣。

那個刻著海鷗的木盒,被他們放在了監測站最顯眼的位置,裡麵的琥珀標本越來越多,每一件都藏著一個故事,每一個故事都帶著青嶼的溫度。而那些未說出口的情話,那些藏在心底的牽掛,那些關於未來的約定,都化作了青嶼的風,青嶼的浪,青嶼的陽光,陪伴著他們,走過一個又一個春夏秋冬,直到永遠。

很多年後,當陳潮和林珀的孩子在青嶼長大,翻開那個裝記琥珀標本的木盒時,他們會指著裡麵的每一件東西,講起那些關於青嶼、關於愛、關於時光的故事——講起爺爺留下的筆記本,講起雪團的飛行,講起白崖下的木棉樹,講起父母在這片海島上,用時光和愛,珍藏的每一塊琥珀。

而青嶼的海,依然在日夜不息地湧動,海浪拍打著礁石,像是在為這些故事伴奏;青嶼的鳥,依然在天空中自由地飛翔,翅膀上的光斑,依然像撒了把碎琥珀,在陽光下閃耀著溫暖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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