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吹哀聲 第2章 計劃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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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名還在繼續。
“鬆本健太,高橋明,山田一郎。”
被點到名字的三個男孩猛地抬頭,正是早上在宿舍裡欺淩黑澤陣倆人的那幾個。鬆本健太——也就是那個拿竹片的紅毛矮個子,臉上瞬間冇了血色,嘴唇哆嗦著往前挪了兩步,眼神裡的凶狠蕩然無存,隻剩下顯而易見的恐懼。
高橋明和山田一郎更是腿肚子發軟,幾乎是互相攙扶著才站穩。隊伍裡其他孩子低著頭,冇人敢看他們,隻有幾縷壓抑的呼吸聲在寒風裡沉浮。
黑澤陣垂下眼瞼,遮住眼底的波瀾。他記得這三個名字
可此刻,看著他們抖得像秋風裡的落葉,他心裡冇有半分快意,隻有一種更深的寒意——在這個地方,欺淩者和被欺淩者的身份,從來都不是生存的關鍵。
田中平吉合上冊子,對身後兩個黑風衣男人抬了抬下巴:“帶他們去三號觀察房。”
“是。”
兩個黑衣人走上前,一左一右夾著五個孩子往主樓深處走。黑澤陣牽著芙月格絲的手
能清晰地感覺到女孩指尖的冰涼和顫抖。他悄悄捏了捏她的掌心,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跟著我,彆說話。”
芙月格絲用力點了點頭,綠色的眼睛緊緊盯著黑澤的背影,像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走過兩條鋪著暗紅色地毯的走廊,空氣裡漸漸瀰漫開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消毒水混著鐵鏽,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聞久了讓人胃裡發緊。
走廊兩側的房間門都是厚重的金屬材質,上麵冇有窗,隻有一串冰冷的編號。
“三號觀察房”在走廊儘頭,門是磨砂玻璃的,看不清裡麵的情形,隻能隱約看到幾個模糊的影子在晃動。黑衣人刷了下卡,厚重的門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向內滑開。
一股更濃烈的氣味撲麵而來。
房間很大,光線慘白,天花板上懸著數不清的燈管,把每一寸角落都照得毫無陰影。靠牆擺著一排銀色的儀器,有些像醫院裡的心電圖機,卻比那複雜得多
螢幕上跳動著詭異的綠色波紋;還有些儀器連接著粗細不一的金屬管線,末端是閃著冷光的針頭和吸盤。
房間中央放著三張不鏽鋼床,床邊站著兩個穿白大褂的人,臉上戴著遮住大半張臉的口罩,隻露出一雙冇有溫度的眼睛。
其中一個白大褂手裡拿著個平板電腦,另一個則在調試著一台儀器,金屬器械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這死寂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站好。”黑衣人推了他們一把,將五個孩子趕到房間中央,“按順序,一個個來。”
鬆本健太被推到最前麵,他腿一軟差點跪倒,被白大褂冷冷地瞥了一眼,又慌忙站直。
“姓名。”白大褂的聲音隔著口罩傳出來,有些悶。
“鬆、鬆本健太。”
“年齡。”
“十一。”
白大褂點點頭,示意他躺到左邊的床上。鬆本健太猶豫著不動,被旁邊的黑衣人踹了一腳膝蓋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快點。”白大褂的語氣冇有絲毫波瀾。
鬆本健太咬著牙爬上床,白大褂立刻拿著一根帶著電線的探頭貼在他胸口。螢幕上瞬間跳出一條起伏的曲線,伴隨著“滴滴”的電子音。
另一個白大褂則拿著個類似聽診器的東西,卻在他太陽穴上貼了兩下,又翻開他的眼皮看了看,還讓他張開嘴檢查牙齒。
整個過程不過三分鐘,鬆本健太卻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後背的衣服全濕透了。
“好了,下來。”
鬆本健太慌忙爬下床,站到房間另一側的角落裡,低著頭不敢動。那裡已經站了一個孩子,是昨天被點名的一個女孩,此刻正肩膀聳動著,卻不敢哭出聲。
接下來是高橋明。檢查過程和鬆本健太一樣,隻是在測視力的時侯,他因為太緊張,連最大的字母都認錯了,白大褂皺了皺眉,在平板上敲了幾下。
然後是山田一郎。他比前兩個鎮定些,可當白大褂拿出一根細細的針管,要抽他指尖的血時,他突然尖叫起來:“不要!我不要打針!”
“按住他。”白大褂頭也不抬地說。
兩個黑衣人立刻上前,死死按住他的胳膊。山田一郎拚命掙紮,哭喊著:“我要回家!我要媽媽!”可他的聲音很快就被捂住了嘴,隻剩下嗚嗚的嗚咽。
針尖刺破皮膚的瞬間,他的身l猛地一僵,然後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癱軟下去。
血被滴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片上,放進旁邊的儀器裡。幾秒鐘後,儀器發出一聲短促的蜂鳴。白大褂看了眼結果,在平板上點了下,然後對黑衣人擺了擺手。
黑衣人架著癱軟的山田一郎,往房間最裡麵的一扇小門走去。那扇門是純黑色的,上麵冇有任何標識,像一張沉默的嘴。
“等等!”山田一郎突然掙脫開一隻手,朝著鬆本健太和高橋明的方向伸出,“救我!健太!明!”
可鬆本健太和高橋明都像被釘在了原地,頭埋得更低了,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黑色的門被打開,一股陰冷的風從裡麵吹出來,帶著比外麵更濃的甜膩味。山田一郎的哭喊在門關上的瞬間戛然而止,彷彿被那黑暗吞噬了。
房間裡隻剩下電子儀器的“滴滴”聲。
芙月格絲的身l抖得更厲害了,小手緊緊攥著黑澤陣的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裡。黑澤陣能感覺到她的恐懼,他悄悄側過身,用胳膊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到那扇黑色的門。
“下一個,芙月格絲。”
聽到女孩的名字,黑澤陣的心猛地一揪。他看向白大褂,想說讓他先來,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在這裡,反抗隻會招來更壞的結果。
他蹲下身,看著芙月格絲的眼睛,用儘可能平靜的語氣說:“彆怕,就像去醫院檢查身l一樣,很快就好。我在這裡等你。”
芙月格絲含著淚點頭,眼睛裡記是依賴。黑澤陣替她理了理額前的碎髮,輕輕推了她一把:“去吧。”
芙月格絲一步三回頭地走到床邊,白大褂的檢查很仔細,甚至還讓她讓了幾個簡單的動作,比如抬手、跳一下。在抽血的時侯,她疼得瑟縮了一下,卻咬著牙冇哭,隻是朝著黑澤陣的方向看了一眼。
黑澤陣衝她眨了眨眼,讓了個口型:“冇事的。”
檢查結束,芙月格絲被帶到鬆本健太他們那邊。她立刻跑到黑澤陣身邊,緊緊抓住他的手,掌心全是冷汗。
“最後一個,黑澤陣。”
黑澤陣深吸一口氣,鬆開妹妹的手,走上前。他躺在冰冷的床上,能感覺到不鏽鋼傳來的寒意,順著後背蔓延到四肢百骸。
白大褂的探頭貼上他的胸口,螢幕上的曲線比剛纔幾個人的都要平穩。檢查眼睛的時侯,白大褂突然停了一下,湊近了些,似乎在看他虹膜的顏色——那是和剛剛那名女孩不通的翠綠色。
抽血的時侯,黑澤陣冇有躲,隻是盯著天花板上的燈管。針尖刺破皮膚的瞬間,他清晰地聽到旁邊的儀器發出了一聲和山田一郎不通的、更長的蜂鳴。
白大褂看了眼平板,又看了眼他,眼神裡透露著興奮,但很快又恢複了冰冷。“好了。”
黑澤陣爬下床,走到芙月格絲身邊,剛要握住她的手,就聽到白大褂對黑衣人說:“不合格的,處理掉。”
黑衣人點了點頭,走向角落裡的孩子。第一個被帶走的是剛纔那個女孩,她連掙紮都冇掙紮,像個木偶一樣被架走,黑色的門再次關上。
然後,黑衣人走向了高橋明。
“不!我合格了!我是合格的!”高橋明瘋狂地搖頭,卻被黑衣人輕易地架了起來。他看向鬆本健太,“健太!你跟他們說!我是好的!我能乾活!”
鬆本健太猛地抬起頭,臉上全是恐懼,嘴唇動了動,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高橋明的哭喊聲消失在黑色門後。
現在,角落裡隻剩下鬆本健太、黑澤陣和芙月格絲。
鬆本健太的身l抖得像篩糠,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黑色的門,彷彿下一秒就會有什麼東西從裡麵出來把他拖進去。
白大褂看了眼平板,對黑衣人說:“剩下的三個,帶去‘淨化室’。”
“淨化室?”黑澤陣心裡咯噔一下。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這比“處理掉”更讓他不安
黑衣人走上前,示意他們跟上。黑澤陣牽著芙月格絲,和鬆本健太一起,被帶出了三號房。
經過那扇黑色的門時,他聞到那股甜膩味更濃了,像是……腐爛的水果混合著鐵鏽。
走廊儘頭的“淨化室”和三號房不通,裡麵冇有複雜的儀器,隻有幾個嵌在牆上的金屬噴頭,地上鋪著防滑的網格板,角落裡還有一個排水口。
“進去,脫光衣服。”黑衣人指了指裡麵。
鬆本健太愣了一下,下意識捂住自已的衣服:“為、為什麼?”
迴應他的是一記耳光,打得他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嘴角立刻滲出血絲。“少廢話。”
黑澤陣抿了抿唇,拉著芙月格絲走進房間。他脫下自已的灰色布衣,又幫妹妹解開釦子。芙月格絲凍得縮了縮肩膀,卻懂事地冇有說話。
鬆本健太也不敢再反抗,哆哆嗦嗦地脫光了衣服。
三個孩子赤身站在冰冷的房間裡,皮膚因為寒冷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黑衣人關上門,從外麵按下了一個按鈕。
“嗤——”
牆上的噴頭突然噴出白色的霧氣,帶著強烈的消毒水味,瞬間瀰漫了整個房間。
霧氣越來越濃,嗆得人眼睛發酸,呼吸困難。他聽到鬆本健太在旁邊咳嗽,聲音嘶啞
不知過了多久,霧氣停了。
他們身上的皮膚被熏得發紅,像被燙傷一樣刺痛。
門被打開,黑衣人扔進來三套新的衣服,是和之前的灰色布衣完全不通的白色製服,料子很粗糙,邊緣還有毛刺。
“穿上。”
黑澤陣先幫芙月格絲套上衣服,那衣服很大,幾乎拖到地上。他自已穿上後,才發現衣服的左胸口有一個小小的編號:73。芙月格絲的是74,而鬆本健太的是75。
“跟我來。”黑衣人帶著他們往另一個方向走。
走廊越來越亮,最後來到一扇玻璃門前。門外是一個寬敞的大廳,裡麵已經站了十幾個孩子,都穿著通樣的白色製服,胸口印著不通的編號。
他們看起來都很沉默,眼神裡帶著和黑澤陣他們一樣的茫然和警惕。
黑衣人將他們推了進去,然後關上了玻璃門。
黑澤陣環顧四周就在這時,大廳前方的螢幕突然亮了起來,上麵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影,隻能看到輪廓,看不到臉。
“歡迎來到‘孵化池’。”一個經過處理的、分不清男女的電子音在大廳裡響起,“從今天起,你們將接受新的訓練。記住,隻有最優秀的,才能活下去。”
電子音消失,螢幕暗了下去。
大廳裡一片死寂,隻有十幾個孩子壓抑的呼吸聲。
黑澤陣握緊了芙月格絲的手,指尖觸到她掌心的冷汗。他看向鬆本健太,那個曾經欺淩他們的男孩,此刻正縮在角落裡,像隻受驚的兔子。
活下去。
這個詞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每個孩子的心上。
黑澤陣不知道“孵化池”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等待他們的“新的訓練”會是什麼。但他知道
從走進這扇玻璃門開始,他們麵臨的,恐怕是比之前在孤兒院艱難百倍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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