竅攘諳儀mm8V渙倉 076
溪澗聊起終身大事話題
她這話說得隨意,旁邊的嬸子們卻不淡定了,紛紛附和:
“誰說不是呢!咱村裡像秋芝這般年紀、甚至更大些的姑娘,本來早該相看了,這三年大旱,真是啥都耽誤了!”
“唉,旱災時也不是沒嫁姑娘,好多都是……唉,換糧食去了,可憐喲……”一個嬸子壓低聲音,語氣沉重。
立刻有人接話:“那能一樣嗎?那是賣女兒!現在咱們安定下來了,正經說親事可不一樣。我瞅著,村裡十七八還沒說婆家的姑娘都有十好幾個了,再拖下去,可真成老姑娘了,可咋辦哦!”
聽著嬸子們你一言我一語,為村裡姑娘們的“終身大事”發愁,作為擁有現代靈魂的李月蘭,心裡忍不住瘋狂吐槽:十七八?老姑娘?開什麼玩笑!在現代,十七八的高中生談戀愛都算早戀要被老師家長聯手鎮壓呢!古代人果然早熟得可怕!
她想到自家女兒,殼子裡是個十六歲的靈魂,外麵看著才十四,心裡更是打定主意:相看?相看什麼相看!我纔不會那麼早給芝兒找什麼老公呢!管彆人怎麼說,老姑娘就老姑娘!在這個陌生的古代,能不能找到合心意、懂得尊重人的男人都難說。我的女兒,一輩子不嫁人又能咋地?有手有腳有腦子,還有我們和她哥她弟,還能餓死不成?大不了我養她一輩子!
心裡這麼想著,話卻不能這麼說,不然得把天聊死了。
畢竟在這個時代,女孩十五歲“及笄”就可以相看嫁人了,所以女孩們到了十五六歲出嫁是最常見的。
男孩的話就晚一點,二十歲後加冠,加冠著標誌“已成年、可婚配”,就可以娶妻生子,但大多數男子十七八歲就已經成家。
要是皇室和貴族男孩們會更早娶妻生子,女孩們到了十三四歲就要張羅著相看和訂婚、十五歲就要成親是常態。
所以在這裡,二十出頭便做父母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了。
李月蘭麵上隻是笑笑,含糊地應道:“孩子們還小呢,不急不急。先把日子過安穩了再說。”
然後趕緊低下頭,用力搓洗手裡的衣服,彷彿那衣服跟她有仇似的,以後要把一切試圖過早靠近她家小白菜的“豬”都隔絕在萌芽狀態。
謝廣福和謝秋芝正專注地給土灶做最後的收邊工作,用細膩的泥漿抹平灶台表麵。
謝裡正背著手,踱步過來,圍著那造型規整、結構合理的土灶轉了兩圈,眼裡滿是讚賞。
“廣福啊,”謝裡正開口,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誇讚,“你這手藝真是沒得說!這灶壘得,又結實又利落,一看就好燒火!咱們村啊,就數你腦子最活絡,手最巧!”
謝廣福停下手中的活,用胳膊擦了擦額角的汗,笑道:
“裡正叔過獎了,都是些粗淺活兒,以前在外麵跑,看得多了點罷了。”
謝裡正搓了搓手,臉上顯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神色,欲言又止:
“那個……廣福啊,叔這……又來麻煩你了……”
謝廣福一看他這表情就明白了,這位老裡正怕是又遇到難處了,他爽快地說:
“裡正叔,您有啥事就直說吧,咱們現在是一榮俱榮,有啥麻煩不麻煩的。”
謝裡正歎了口氣,說道:“是量地的事兒,宅基地和竹林好歹有塊地方,劃分起來還算有憑據。可這開荒的田地,一大片望過去,高低起伏、還有水窪林子摻雜其間,沒個懂行的人帶頭測量,實在是不好展開啊!村裡幾個老把式看收成還行,但這丈量土地、繪製田畝圖,他們也是兩眼一抹黑。我就想著……能不能還是你和鋒哥兒牽頭,領著些機靈的漢子,先去把地給丈量了?”
他怕謝廣福嫌事多,趕緊補充道:
“也不讓你們白乾!村裡公賬上,不是還有點賣宅基地收上來的銀子嗎?雖然不多,但可以拿出來,按出工的人頭算工錢!絕不讓大家吃虧!”
謝廣福聽了,沉吟起來,測量土地規劃農田,這也不難,他年輕時在工地做包工頭的時候,手裡的尺子也是沒離過手的,而且他心裡也確實惦記著這事,想去實地仔細勘察那片濕地及周邊的具體地形、土質和水文情況,為後續的水利建設和農田分配做第一手準備。
但是,他心裡還記掛著另一件要緊的事,後山那些廢棄的煉銅老窯!那些窯洞裡的耐火磚、現成的鼓風道、窯體結構,好多都是現成的!稍微收拾改造一下,就能立刻派上大用場!既可以用來嘗試冶煉打製急需的鐵器工具,也能用來燒製建造房屋的青磚,這事關全村的生產效率和安居大計,一刻也耽擱不得。
想到這,謝廣福對謝裡正說道:“裡正叔,測量土地是大事,關乎明年春耕和每家每戶的口糧,我肯定義不容辭。”
謝裡正臉上剛露出喜色,謝廣福話鋒一轉:“不過,我隻能上午跟著測量隊一起去,帶著他們把最重要的核心區域和邊界初步勘定下來,教他們如何使用繩尺和標記。下午,就得讓鋒哥兒帶隊繼續完成詳細的測量工作。”
“哦?你下午要乾啥去?”謝裡正忙問。
“下午我必須帶另一批人去檢視後山那些廢棄的煉銅老窯!裡正叔,工具和磚瓦是咱們眼下最缺的!那些老窯隻要稍微收拾改造,就能儘快投入使用。早點打出鐵器,全村開荒修渠的效率能翻幾倍!早點燒出青磚,咱們才能真正考慮蓋結實房子的事,而不是一直住窩棚!這兩件事,哪一件都慢不得啊!”
謝裡正一聽,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哎呀!你看我這老糊塗!光想著地裡的莊稼,忘了這最要緊的根基了!廣福你說得對!太對了!沒家夥什,啥都乾不成!就按你說的辦!你出了主意,還要跑前跑後的忙活,到時候村裡給你的工錢隻多不少。”
又想了片刻,他立刻有了決斷:“那這樣,上午你帶隊量地,下午你帶人去看窯!需要多少人手,你直接跟我說,或者讓鋒哥兒去招呼!誰去量地,誰去收拾窯洞,你來安排!村裡公賬上的銀子,先緊著這兩件事用!要是銀子不夠付工錢……”
謝裡正頓了頓,目光掃過遠處茂密的竹林,那裡有一半的竹子屬於村裡公產:“就用村裡公產的竹子抵!砍了竹子拿去換錢或者直接當工錢都行!總之,這事你全權負責!”
“成!有您這話我就放心了!”
謝廣福重重一點頭,心裡頓時有了底,任務雖然繁重,但方嚮明確,人力資源也能隨意調動,這讓他也有了年輕的時候拚搏的勁頭。
第114
章
測量濕地收拾窯洞
傍晚的暑熱稍稍褪去,桃源村的宅基地上燃起一小堆一小堆驅蚊的篝火,煙霧嫋嫋,帶著淡淡的草木焚燒過後的香氣,謝秋芝很喜歡這個味道,讓她有一種安寧的感覺。
可惜她和謝文現在待在空間裡,沒能看到這麼煙火氣的場景,不然她的速寫本又要多一幅桃源篝火圖了。
謝廣福和謝鋒坐在火堆旁,就著最後的天光,嘗試著用白天剩下來的竹子學習編筐。
兩人的動作笨拙而小心翼翼,鋒利的竹篾並不聽話,常常紮手或者編得歪歪扭扭。
“唉,這看著容易,做起來真難。”謝鋒看著手裡那個勉強成形的“半成品”,歎了口氣,手指上已經被劃了幾道細小的口子。
謝廣福也揉著發酸的手腕:“是啊,老手藝不是一朝一夕能練成的。我小時候也是看我爺爺擺弄的,我隻知道個方法,自己親自動手也是頭一回,做出來的東西先將就用吧,能裝點東西就行。”
他心裡想的卻是,還是讓女兒兒子從空間買吧,這玩意折騰起來真要命。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空間裡,謝秋芝和謝文已經舒舒服服地洗過了熱水澡,穿著乾淨的棉質睡衣,享受著空調送來的清涼。
謝文盤腿坐在客廳地毯上,抱著膝上型電腦瀏覽著淘寶頁麵,謝秋芝則坐在書房的台式電腦前,螢幕同樣亮著淘寶的界麵。
兩人隔空對話。
“小文,你看這個竹編收納筐怎麼樣?仿藤條的,看起來挺結實,評論說沒什麼毛刺。”謝秋芝給謝文截圖了一款現代工藝的竹製品發過去。
謝文湊點開微信檢視圖片,撇撇嘴:“太‘現代’了,一看就不是手工編的,拿出來太紮眼,咱們得選那種看起來古樸一點的,最好有點使用痕跡的。”
空間規則雖然讓他們無法和外界溝通交流,甚至和淘寶店主也沒法交流,發出去的資訊直接現實“無法送達”。但是兩人的微信又可以互相收發資訊,這讓他們也很想不明白。
“有道理。”謝秋芝滑動滑鼠,“那這個呢?老式竹提籃,簡介說邊緣都用火燎過處理毛刺了,顏色也舊舊的。”
“這個還行,就是小了點,買個大的,能裝野菜、裝工具那種。”
“再買幾個這種扁平的竹簸箕吧,曬東西能用上。”
兄妹倆一邊討論一邊下單,精心挑選了幾樣既實用又不太突兀的竹製品。
接著,謝文點開了生鮮水果頁麵:“天太熱了,買點西瓜吧?給爹孃和大哥解解渴。”
“買!”謝秋芝立刻響應,“這八月的天,中午都快熱爆炸了,真想買幾個隨身小風扇掛脖子上。”
謝文笑了:“那你得解釋這東西從哪兒來?還是現實點吧。”
他手指點動,下單了一箱大西瓜,又順手加購了好幾把老式的蒲扇,“這個實在,多買幾把,外麵用得上。”
“對對對!”謝秋芝補充道,“還有驅蚊的艾草條,多買點!晚上睡覺點在窩棚裡麵,能趕蚊子。哦對了!最最重要的,硫磺粉!多買幾包!”
“買硫磺乾嘛?”
“我怕辣條啊!”謝秋芝一臉驚恐:
“咱們家離竹林那麼近,還是小心點比較好!把硫磺粉灑在咱們宅基地周圍,辣條就不敢過來了!”
謝文覺得有理,立刻將硫磺粉加入購物車。
網購完畢,兩人鑽進廚房,謝文將冰鎮的西瓜一切為二,一半用保鮮膜包好放進冰箱。
另一半則麻利地切成方便拿取的小塊,裝進一個不鏽鋼的保溫盒裡,這樣能儘量保持一點涼氣。
“走,投喂去!”謝秋芝端起保溫盒,兄妹倆閃身出了空間。
外麵,李月蘭剛剛簡單洗漱過,正就著火光整理衣物,看到謝秋芝和謝文從上了簾子的窩棚裡出來,藏在懷裡的竟然是冰鎮過的西瓜,驚訝地睜大了眼。
她接過一塊咬下,清甜冰涼的汁水瞬間驅散了夏夜的悶熱和一天的疲憊:
“唔!舒服!真是及時雨!”
謝鋒和謝廣福也聞聲湊過來,驚訝地看著這保溫盒裡的冰鎮西瓜。
謝秋芝笑著給他們每人嘴裡塞了一塊,兩人也顧不上多問,大口吃起來,臉上儘是滿足。
吃完西瓜,洗漱過後,謝廣福便貓腰鑽進了窩棚,就著一盞小小的桐油燈,在臨時搭起的小木桌上鋪開了從謝裡正那裡拿來的桃源村區域草圖。
他拿出自製的炭筆,開始根據白天的記憶和勘察,仔細地將地形重新描繪下來,並用自己熟悉的現代符號做好等高線、水源、植被、土質等標注,神情專注,彷彿又回到了他的建築工作室。
謝鋒收拾完外麵,看著那個醜醜的半成品竹筐,再次歎了口氣:
“唉,算了算了,先將就著用吧,反正……”
他壓低聲音,“反正空間裡能買到。”
這一刻,他對那個神奇的空間充滿了感激,至少在這些生活細節上,給了他們巨大的便利和慰藉。
夜色漸深,桃源村在篝火和星光中漸漸安靜下來,而謝廣福的圖紙上,一個村落的未來正逐漸變得清晰。
第二日一早,謝裡正果然雷厲風行地召集了人手。
四十名青壯漢子聚集在小操場,聽候安排。
謝廣福站在前麵,目光掃過眾人,迅速做出了分工。
“鐵頭!”他率先點名。
“哎!俺在呢!”謝鐵匠迫不及待地站出來,眼神熱切。
“你帶十個人,先去後山那幾處廢棄的銅窯,你們的任務是清理窯洞內外的雜草、碎石和淤積物,把裡麵還能用的東西,比如耐火磚、看起來像風道或爐鼻子的鐵件、石槽等等,全都小心搬出來,分類堆放好。特彆注意安全,窯頂不牢固的地方先彆急著進去,等我下午過去看了再說。”
謝廣福交代得十分仔細:“記住,收拾出來的每一樣東西都可能有用,彆當廢料扔了,整齊的碼好放在一邊。”
“放心吧廣福叔!保證收拾得利利索索!”
謝鐵匠拍著胸脯,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他彷彿已經看到爐火重燃、鐵花飛濺的場景了。
他招呼上分配給他的十個人,扛著鋤頭、鐵鍬、籮筐等簡易工具,興衝衝地就往後山去了,腳步快得幾乎要跑起來。
謝廣福轉向剩下的三十人,其中包括了謝長河、謝鐵柱等一批踏實肯乾的漢子。
“剩下的人,跟我去濕地量地!鋒哥兒,你負責帶隊和記錄。”
“是,爹!”謝鋒應道,他身形挺拔,在一眾或多或少麵帶菜色的村民中,顯得格外精悍有力。
一行人來到廣闊的濕地邊緣,麵對這片高低起伏、夾雜著水窪和蘆葦蕩的土地,漢子們都有些無從下手。
第
115章
窯洞能煉鐵燒磚做木炭
謝廣福卻不慌不忙,從帶來的包袱裡拿出幾捆用舊布條搓成的長繩和幾根事先削好、刻了標準長度的麻繩。
“大家看好了!”
謝廣福聲音洪亮,開始現場教學,“量地沒那麼玄乎,咱們就用最笨但也最準的法子!長河,鐵柱,你們過來拉住繩子這一頭,對準我指的那個方向,拉直!對,繃緊!”
他一邊指揮,一邊用步測和麻繩輔助,確定大致方向和大區塊。
“咱們先量出長和寬,遇到水窪或者不好走的地方,就繞過去,最後再減去這部分麵積。每量出一丈,就在地上插一根小樹枝做標記,樹枝你們自己去找來。”
他耐心地講解如何用繩子丈量,如何計算畝數,如何在地形圖上標記邊界和特殊地貌。
謝鋒則帶著兩個人,跟在後麵,用炭筆在鬆墨齋買來的那一刀紙上記錄下每一個測量資料和標記點的位置。
一開始,漢子們還有些手忙腳亂,但在謝廣福清晰明確的指令和謝鋒的示範下,很快就摸到了門道。
尤其是謝長河和謝鐵柱等幾個腦子靈活的,不到一個上午,就已經基本掌握了這種簡易測量法,能夠帶領小組獨立完成一小片區域的測量工作了。
謝廣福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他退到旁邊一處稍高的土坡上,目光銳利地掃過整個濕地和周邊區域。
從隨身腰包裡掏出炭筆和厚厚一疊紙,開始快速繪製更詳細的地形草圖,紙上不僅記錄已經測量的地塊,還要標注出地勢的高低走向、水源的位置和流量、不同區域的土質情況,甚至哪裡適合未來開挖主乾渠,哪裡需要修建排水溝,都在他的圖紙上留下了初步的標記,其專業程度,就算是現代專業搞農村規劃的人來看,都要豎起大拇指誇上一誇。
中午回家吃飯休息時,謝廣福對謝鋒說:
“下午我得去窯洞那邊看看,鐵匠他們乾活我有點不放心,測量的事,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按上午的進度,應該沒問題吧?”
謝鋒扒拉著碗裡的飯,毫不猶豫地點頭:
“爹你放心去,沒問題。這點活不算什麼。”
他語氣輕鬆,確實,相比起他以前在部隊裡每天的高強度訓練和這段時間有意識維持的體能鍛煉,這種測量土地的活計,雖然需要奔波,但對他來說並不算多麼辛苦。
反觀謝長河、謝鐵柱等人,雖然學會了方法,但一上午的來回奔跑、拉繩、打樁記錄,已經讓他們有些氣喘籲籲,額上冒汗,顯然是這幾年饑荒導致身體虧空尚未完全恢複。
謝鋒讓他們中午多休息會兒,幾人卻都不肯,鉚足了勁說:“鋒哥兒你都不累,我們歇啥?接著乾!”彷彿暗暗在和謝鋒較勁,不想被比下去太多。
下午繼續乾活時,這種對比更加明顯了,謝鋒依舊步履穩健,動作高效,記錄清晰。
而謝長河他們雖然咬牙堅持,但速度明顯慢了下來,氣息也粗重了許多,他們不得不承認,謝鋒比他們強太多太多了。
謝廣福休息好了,便來到了後山那一片廢棄的煉銅窯區。
謝鐵匠帶著十來個漢子已經清理了大半天,六口大小不一、形製各異的窯洞初步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這些窯洞大多有一人多高,曆經風雨,外表斑駁,但主體結構看起來還算完整。
謝廣福沒有急著發表意見,而是像一位經驗老道的醫生,開始仔細“望聞問切”。
他圍著每一口窯洞慢慢轉圈,仔細觀察窯體的材質、窯門的形製、殘留的通風口痕跡,又伸手觸控窯壁,感受窯壁的厚度和燒蝕程度,最後還要探身進去,仔細檢視內部的結構和殘留的爐渣。
大腦飛速運轉,結合著前世的知識和眼前的實物,快速評估著每一種改造方案的可行性和成本。
周圍的漢子們都屏息看著,雖然不明白謝廣福的一係列舉動,但是總感覺他很厲害的樣子,大家都不敢多說話,耐心的等待這位“見多識廣”的廣福哥給出結論。
良久,謝廣福才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臉上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向眼巴巴望著他的謝鐵匠和眾人,用儘可能通俗易懂的話解釋:
“鐵頭,各位鄉親,咱們運氣不錯!這幾口老窯,收拾收拾,都是寶貝!”
謝廣福聲音洪亮,帶著讓人信服的力量。
他先指向那口最大的、形狀像倒扣的螃蟹殼的爐子:“瞧見這個大家夥沒?叫蟹殼爐,這以前是煉銅的大家夥,爐膛夠大夠結實。咱們把裡麵的廢銅渣子清乾淨,內壁再給它糊上一層厚厚的、用炭粉和黏土混的耐火燒泥,把它加高一點點,再把旁邊那個鼓風的洞口修整一下,以後化那些鐵疙瘩,主要就靠它了!”
謝鐵匠眼睛瞬間亮了,激動地搓著手:“能成?真能成?”
“肯定能成!”謝廣福肯定道,然後又指向旁邊幾個饅頭形狀的小窯:
“這幾個小的饅頭窯,用處更大!咱們把裡頭清乾淨,同樣糊上一層好黃泥或者咱們後山那種白色的土當耐火內膽,底下再給它挖幾條像‘米’字一樣散開的火道,這就是現成的燒青磚的好窯口!”
最後,他又指著幾個結構更簡單、像是用來烘烤或預熱礦石的焙燒窯:
“這幾個也彆閒著,咱們在窯底鋪上一層石灰石,頂上留好排煙的口子,這樣,白天咱們用旁邊的窯燒磚,晚上就能用這幾個窯來悶燒石灰!一點兒不耽誤!”
“總的來說,除了那個最大的煉銅豎爐因為燒得太狠、裡麵結構損壞比較厲害,不適合簡單改成磚窯之外,其他這些饅頭窯、蟹殼爐,咱們稍微改造一下,就能先煉鐵、再燒磚,甚至還能燒石灰!這叫物儘其用!”
這時,跟著來乾活的外姓姚家兩兄弟,姚大和姚二,擠上前來。
他們兩人都是憨厚實在的性子,以前在家就自己壘過土窯燒木炭。
姚大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廣福哥,您懂得真多!俺們就想問問,這窯……能改來燒木炭不?俺們兄弟倆以前弄過,有點手藝。”
第
116章
謝廣福窯洞教學
謝廣福聞言,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姚大的肩膀:
“問得好!當然能!而且正合適!燒金屬燒磚都行,燒木炭更是小菜一碟!”
他轉向所有人,有的人沒有接觸過窯洞,聽得一知半解的,他隻能用最直白的話解釋道:
“咱們看這些窯,像個悶罐子對不對?頂是圓的,門小,還有煙囪。這模樣,天生就是用來悶燒木炭的好家夥!為啥?因為它密封性好,裡麵容易形成咱們燒炭最需要的‘缺氧’環境。”
“改造起來也簡單得很:先把裡麵以前的礦渣子清乾淨,在窯底鋪一層乾沙子或者碎磚頭,隔開地麵的濕氣,然後在窯門下麵或者原來鼓風的地方,開個小點的進風口,最後把頂上的煙道疏通一下,插節竹筒當煙囪。就這麼簡單,快的話半天就能改好一口窯,連新磚都不用砌!”
姚大好奇的問:“那要怎麼燒?”
“具體怎麼燒?得把砍來的木柴順著立起來塞滿窯,頂上蓋點茅草再糊層泥封頂。從下麵進風口點火,看著煙囪冒煙,一開始是黑煙,後來變白煙,最後變成淡淡的青煙,有經驗的老師傅一看煙色就知道裡麵燒到啥程度了。等冒青煙了,立馬把進風口和煙囪都堵死,讓它自己再悶燒兩三天。等窯裡溫度涼下來,開啟一看,嘿!保準是一窯上好黑亮的多孔木炭!”
謝廣福說得起勁,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繼續科普:“咱們村濕地那邊,蘆葦、雜木多的是,弄過來,曬乾了就是好材料,再不濟,青屏山上多的是木頭,姚大姚二你們有經驗,正好帶著大家乾。這木炭可是好東西,咱們自己煉鐵、燒磚、冬天取暖都能用上!有多餘的,還能拉到京城那邊去賣錢!我聽說那邊的木炭價錢,比柴火貴好幾倍呢!”
謝廣福這一番深入淺出的講解,把複雜的工藝原理說得明明白白,彷彿一幅清晰的工藝圖在眾人眼前展開。
姚大姚二聽得連連點頭,興奮得臉都紅了,彷彿已經看到了窯火熊熊、木炭成堆的景象。
其他漢子們也聽得熱血沸騰,原本看似無用的破窯,在謝廣福嘴裡竟然變成了能生金蛋的母雞!
“清渣、墊砂、加風孔”,簡單的三步走,燒製幾天之後就能產出第一批木炭,小窯家用,大窯甚至可以嘗試量產。
這些古老的銅窯,在謝廣福的規劃下,必須要實現“煉鐵、燒磚、燒炭、悶石灰”的迴圈利用,為零起步的桃源村注入最急需的工業血液。
謝鐵匠在一旁聽完全程,更是激動得恨不得立刻動手,他已經看到無數的農具、鐵鍋在向他招手了。
姚大和姚二也聽得兩眼放光,謝廣福的描述不僅清晰,而且彷彿親手操作過一般,連煙色變化都說得一清二楚。
他們原本那點自己摸索燒炭的經驗,在謝廣福這套完整成熟的流程麵前,顯得格外粗淺。
姚大搓著手,既興奮又有些不確定地問:
“廣福哥,您說得太對了!這悶窯的關鍵就是看煙色和封窯的時機!俺們以前就憑感覺,時好時壞。您說這黑煙轉白煙再轉青煙,大概得燒多久?俺們心裡好有個數。”
謝廣福讚許地點點頭:“問得好!這不能全憑死記時間,得看柴火的乾濕、粗細和窯的大小。一般來說,像這種小饅頭窯,柴火要是乾透,大火燒起來後,大概一到兩個時辰煙色就會開始變淡轉白,再燒半個到一個時辰,看到煙囪口冒出那種淡淡的、有點透明的青煙,就是時候了!大窯時間要更長些。最關鍵是多看多試,經驗就出來了。”
姚二緊接著問:“廣福哥,那窯底墊乾沙隔濕,俺們以前沒想到這層!要是墊的沙子不小心帶了點潮氣,會不會影響出炭?”
“會!而且影響很大!”
謝廣福肯定道:“潮氣上去,窯溫就不均勻,容易有的地方燒過了成灰,有的地方還是生柴。所以墊層的砂子一定要曬得乾透透的!最好能在窯門口用碎磚砌個小坎,防止雨水倒灌。”
姚大又問:“還有這封窯的泥,有啥講究不?俺們以前就用普通黃泥,有時候封不嚴實,漏了氣,一窯炭就廢了一半。”
“最好用黏性大的黃泥摻上切碎的麥草或者茅草,草能拉住泥,乾了不容易裂開漏縫。糊泥的時候要用力拍實,特彆是接縫的地方,不能留一點縫隙。”
謝廣福耐心解答,這些都是實踐中總結出的寶貴細節。
兄弟倆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謝廣福都一一解答,條理清晰,彷彿這一切早已爛熟於心。
姚大和姚二對視一眼,臉上充滿了敬佩和不可思議,姚大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廣福哥,您……您咋懂這麼多?連這些細節都清清楚楚?俺們自己燒過炭的都沒您琢磨得這麼透!”
謝廣福聞言,臉上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他想起了現代那個早已模糊的故鄉,小時候父母生病走後,他跟著爺爺奶奶在鄉下,放牛砍柴,田間地頭什麼活都乾。
村後山溝裡就有廢棄的土窯,他和小夥伴們曾好奇地模仿大人,偷偷撿了柴火去試過,雖然次次都被熏得灰頭土臉,甚至挨過罵,但那點火、看煙、期待開窯的記憶卻深深印在了腦海裡。
後來爺爺奶奶過世了,他早早離家,從工地最底層的小工做起,綁鋼筋、攪水泥,什麼臟活累活都搶著乾。
他肯學肯鑽,靠著夜以繼日的自學和實踐,一步步從工頭做到測繪、評估,最終沉迷於實用建築學,成為業內小有名氣的建築師。
那三十年,他接觸過的何止是高樓大廈?從傳統的夯土建築、磚石結構,到地方性的窯洞、木構,橋構,甚至各種民間土建築的手工藝,隻要與“建造”相關,他都有濃厚的興趣去研究和涉獵,積累的知識遠非一般學院派建築師可比。
但這些,都無法對外人言說。
第
117章
窯洞歸村裡公有
他迅速收回思緒,臉上露出一個略帶感慨的笑容,巧妙地回答道:
“唉,都是以前的老黃曆了,沒逃荒之前,在縣裡給那些大戶人家、地主老爺們乾活的時候,接觸過。他們莊子大,需求多,各種窯口,磚窯、瓦窯、炭窯甚至瓷窯都有,請的老師傅也多。我那時候年紀小,好奇,就喜歡湊上去看,幫把手,問東問西的,聽得多了,看得多了,也就記下來一些皮毛。沒想到,如今倒真派上用場了。”
他這話說得半真半假,既解釋了他知識的來源,又模糊了具體時間和地點,更強調了是“看”和“聽”來的,而不是專門學的。
如今大家背井離鄉,具體是哪個縣、哪個地主家,根本無從考證,顯得合情合理。
再說了,原身從十五歲起,就經常被謝老太趕去縣裡乾活,也是見識過不少活計的,積累點經驗,也說得通。
姚大姚二和周圍的漢子們一聽,頓時恍然大悟,臉上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怪不得廣福哥懂得這麼多!”
“原來是在大戶人家見過世麵的!”
“哎呀,這可真是咱們桃源村的福氣啊!”
疑慮儘消,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信任和佩服,謝鐵匠更是大聲道:
“廣福哥見過大場麵!咱們就按廣福哥說的乾!準沒錯!趕緊的,清渣的清渣,找沙子的找沙子,爭取早點就把煉鐵的窯改出來!”
“咦?為啥不先燒碳,那個簡單。”姚大故意逗謝鐵匠,惹得謝鐵匠結結巴巴和他爭論先煉鐵還是先燒炭。
眾人的乾勁被他們的爭論徹底點燃,紛紛行動起來。
謝廣福看著忙碌的漢子們,微微鬆了口氣,心中暗歎:這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知識和經驗,總算找到了一個看似合理的出口。
而且姚大姚二那副一點就通、虛心好學的模樣,謝廣福心中一動。
村裡正需要這樣有基礎又肯乾的人才,他用力拍了拍兄弟倆消瘦的肩膀,鼓勵道:
“姚大,姚二,我看你倆是這塊料!要是真對這窯洞的活兒感興趣,以後這幾口土窯,就交給你們兄弟倆主要負責打理!咱們桃源村往後能不能多點銀子,說不定真就得指望這些老窯煥發新生了!”
姚大姚二一聽,激動得臉膛發紅,眼眶都有些濕潤了。
在他們看來,這可是天大的信任和手藝傳承!
在外頭,沒人肯把自己的手藝傳人,就算是給銀子,那些懂得燒窯的老師傅都不一定收徒弟呢,這都是養家餬口的真本事,而謝廣福竟是毫不保留傳授給他們。
兩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就要屈膝下跪行拜師禮:
“廣福哥!謝謝您!俺們一定好好乾!絕不辜負您……”
“哎哎哎!使不得!快起來!”
謝廣福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禮嚇了一跳,連忙彎腰用力將兩人攙扶起來。
“咱們桃源村不興這個!以後有啥不懂的,儘管來問我就是。再說了,這窯洞是咱們大家夥一起收拾出來的,以後也是村裡的公產,你們這是給全村乾活,裡正叔到時候肯定得給你們算工錢,說不定還有獎勵呢!”
謝廣福之所以毫不猶豫地將窯洞歸為公產,而不是仗著自己懂得多就承包下來自己經營,並非沒有考慮,他腦子裡早就過了一遍利弊:
這幾口窯潛力巨大,涉及煉鐵、燒磚、燒炭、石灰等多個方麵,都是村裡的核心產業和未來收入來源,如果被他個人或少數人承包,極易引起其他村民的眼紅和不滿,不利於村子初期的團結穩定。
改造和運營窯洞需要人力、物力、木柴、礦石、黏土等,這些都是村裡的公產,由村裡統一調配資源,效率更高,也能集中力量優先保障最急需的專案,比如先煉鐵打造農具。
而且這幾口窯產生的收益如果歸入村裡的公賬,更方便用於修建公共設施,比如祠堂、學堂和道路,或者以後有結餘了還能年底分紅,惠及所有人,更能凝聚人心。
再說了,謝廣福骨子裡是個技術型和規劃型人才,他最大的樂趣在於設計和推動專案落地,看到藍圖變為現實,而不是整天忙於經營算計、管理賬目和人手。
讓他負責技術指導和總體規劃可以,讓他去當窯主操心具體產銷,他反而覺得是種負擔,他更願意把精力放在更宏觀的村落規劃和建築設計上。
姚大姚二見他不肯受跪拜,彼此對視一眼,心中對謝廣福的敬佩更是達到了繁體。
他們沒想到廣福哥不僅手藝見識遠超常人,心胸更是如此開闊,一心為公,絲毫不計較個人得失。
旁邊的謝鐵匠也將這一幕看在眼裡,他對謝廣福的為人更是信服。
他也湊上前,虛心請教:“廣福哥,那俺那邊煉鐵的蟹殼爐,您看俺清完渣之後,那層炭粉黏土耐火層,大概要多厚?糊的時候有啥講究不?還有鼓風口,加高三十公分,是用石頭壘還是用泥糊?”
謝廣福轉過身,同樣耐心地解答,最後他又詳細解釋了幾個鼓風技巧和初步處理鐵疙瘩的注意事項,謝鐵匠聽得連連點頭,如獲至寶。
不知不覺,日頭已經偏西,謝廣福見天色不早,便拍了拍手,將眾人召集過來。
“各位,今天辛苦大家了!清理工作進展很快!接下來十天,咱們按步驟來!”
他開始部署具體任務,條理清晰:
“明後兩天,主力還是徹底清渣,把所有窯洞內部都清理乾淨!姚大姚二,你們可以開始準備墊窯底的乾沙和封窯用的草拌泥了。”
“第三天開始,分兩組。一組由鐵匠帶隊,重點改造最大的蟹殼爐,按照剛才說的步驟加固、糊耐火層、修整鼓風口。另一組由姚大姚二帶隊,先挑兩個完好的饅頭窯,進行炭窯改造先墊沙、再開風口、最後通煙道!”
“第五天的時候,要嘗試第一批木柴裝窯,咱們試燒第一窯炭!積累經驗!同時,派人去後山找合適的黏土給我確認,準備磚窯的內壁塗抹材料。”
“第七天,蟹殼爐改造應該也差不多了,到時候就可以嘗試生火烘烤爐壁,去除潮氣。”
“這期間,所有人注意安全!特彆是進窯洞和爬高作業時,必須互相照應!遇到不確定的,立刻停下來問我!”
他安排得井井有條,每一步該做什麼,由誰負責,都清清楚楚。漢子們聽得明明白白,心中有了底,乾勁也更足了。
安排妥當,謝廣福才鬆了口氣:
“好了,今天就到這!大家收拾一下工具,回村吧!明天下午,我還會過來的!”
眾人紛紛應和,互相招呼著,扛起工具,一邊討論著剛才學到的知識和新奇的點子,一邊沿著山路向村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