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拆烈士墓？百歲老兵抗旗上京都 第36章

    他緩緩地，將那兩條由粗麻繩和舊皮革做成的挽具，套在了自己那瘦弱不堪的肩膀上。

然後，他彎下腰，將那麵浸透了他心血的戰旗，小心翼翼地，從雪地裡拔出，用儘最後的力氣，扛在了另一邊的肩膀上。

左肩，抗旗。

右肩，負碑。

他，就像一個準備踏上刑場的囚徒，又像一個即將奔赴戰場的將軍。

“兄弟們……我們……走。”

他對著那一百二十六座沉默的墳塋，輕聲地，做著最後的告彆。

然後，他猛地一咬牙，將早已麻木的雙腿，深深地踏入了及膝的積雪之中。

他弓著背，身體幾乎與地麵平行，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那兩條粗糲的繩索之上。

“起！”

伴隨著一聲從喉嚨深處擠出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

那塊沉重如山的石碑，被他，硬生生地，從雪地裡，拖動了分毫！

粗糲的麻繩，瞬間勒進了他那件單薄的、早已被雪水浸透的舊棉衣裡，深入皮肉。

劇烈的疼痛，讓他渾身一顫，但他的腳下，卻冇有絲毫的停頓。

一步，又一步。

他肩抗著永不倒下的戰旗，身後，拖拽著刻滿忠魂的石碑，就這麼，緩緩地，堅定地，走下了這座他守護了七十多年的山崗。

那道蒼老、佝僂、卻又無比悲壯的身影，在漫天潔白的雪地裡，顯得如此渺小，又如此的，頂天立地！

沿途的村民，最先看到了這令人震撼的一幕。

他們呆呆地站在自家的門口，看著那個如同傳說中移山的愚公一般的老人，從他們麵前，一步一步，艱難地走過。

那沉重的石碑，在雪地上，劃出了一道深深的、永不回頭的溝壑。

“陳大爺……這是……這是要乾什麼去啊？”

有人震驚地問道。

“他……他把那些烈士的名字，都刻在了石頭上……他要……他要拉著他們，去省城！”有知情的人，聲音顫抖地解釋道。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一些年輕力壯的漢子，看不下去，想上前去幫忙，想替老人分擔那份沉重。

然而，當他們靠近時，卻都被老人那雙眼睛裡，所迸發出的、那種不容置疑的決絕，給生生地逼退了。

冇有人敢上前。

他們隻能默默地，跟在老人的身後，為他送行。

孫子陳陽，跟在隊伍的最後麵，早已泣不成聲。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爺爺拉著的，不是一塊冰冷的石頭。

他拉著的，是那一百二十六位兄弟，沉甸甸的、無處申訴的冤屈！

他拉著的，是一個老兵，用整個生命去捍衛的，最後的尊嚴！

人群中，一個回鄉探親的、本地的攝影愛好者，被眼前這悲壯的一幕，深深地刺痛了。

他顫抖著，舉起了手中的相機，將這一切，都記錄了下來。

冇有剪輯，冇有配樂。

隻有那呼嘯的北風，那沉重的喘息，和那石碑摩擦著雪地，發出的、令人牙酸的“沙沙”聲。

他將這段僅僅隻有幾分鐘的視頻，配上了一行簡單的文字——“一個老兵，最後的出征”，然後，發到了自己的社交媒體上。

這段視頻，像一顆投入湖麵的石子，開始在小範圍內，悄然地，發酵……

離開了狼牙嶺的地界，送行的鄉親們，在陳山河的堅持下，也隻能含淚止步。

通往省城的國道上，隻剩下了陳山河那孤獨前行的身影，和跟在後麵，亦步亦趨、滿臉擔憂的孫子陳陽。

天，彷彿也被這悲壯的一幕所感染，變得越發陰沉。

飄揚的雪花，漸漸變成了冰冷的雨滴，夾雜著細碎的冰粒，劈裡啪啦地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