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弈:雙子星 第2章 暗湧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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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透過支摘窗的縫隙,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光影。
淩薇一夜淺眠,天未亮便醒了。她悄聲起身,就著銅盆中隔夜的冷水淨麵。水紋盪開,映出一張蒼白卻難掩清麗的容顏——眉眼與原主有七分相似,卻因內裡換了魂靈,眸中褪去怯懦,多了幾分沉靜銳氣。
“小姐怎麼自已起身了?”青黛端著藥碗進來,見狀忙放下托盤,“您身子還虛著,快回床上歇著。”
“無妨。”淩薇聲音平靜,目光掠過那碗黑黢黢的藥汁,“這藥是府裡大夫開的?”
青黛點頭:“是張大夫開的方子,說是定驚安神”說著突然壓低聲音,“但煎藥時,大小姐身邊的碧玉姐姐來過小廚房,說是看看您的藥”
淩薇眸光微凝。記憶裡,原主l弱多病,湯藥不斷,身子卻越發孱弱
她端過藥碗湊近鼻尖輕嗅。當歸、白芍、酸棗仁確是安神方子的基礎味道,但隱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異樣酸氣。
“今日起,這藥不必喝了。”她將藥碗擱回托盤,“去小廚房取些生薑紅糖來,就說我受了寒,要煮水驅寒。”
青黛愕然:“可夫人那邊”
“母親若問起,便說我喝了藥又吐了,脾胃虛弱,需先調理。”淩薇語氣淡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另外,悄悄將藥渣收起來。”
雖不解其意,但見小姐神色不通往日,青黛下意識應了聲是。
待青黛離去,淩薇行至妝台前。鏡中人臉色蒼白,唯有一雙眸子清亮逼人。她仔細端詳頸間——空無一物。那枚自幼佩戴的玉墜果然消失了。
心口莫名悵然。那玉墜是母親遺物,據說是外祖家傳世之寶,刻著奇異紋路
“小姐,薑糖水來了。”青黛端著陶碗迴轉,又從袖中掏出個小紙包,“藥渣也收了些。”
淩薇接過藥渣仔細分辨。幾味安神藥材中,混著些不起眼的褐色碎末。她拈起少許碾開,放在鼻下輕嗅——那股極淡的酸氣愈發明顯。
是慢性的罌粟殼磨成的粉!長期服用會讓人精神渙散,依賴性漸強
好毒辣的手段。不僅要毀人名節,還要讓人變成渾渾噩噩的傀儡。
“往後飲食你親自經手。”淩薇將藥渣收進妝匣底層,“若有人問起我的身子,便說一直昏沉嗜睡,神思不屬。”
青黛臉色發白,似懂非懂地點頭。
窗外忽然傳來喧嘩聲。小丫鬟慌慌張跑進來:“小姐,前頭、前頭來宣旨的天使了!”
淩薇蹙眉。安陵侯府正值多事之秋,此時來聖旨,吉凶難料。
“更衣。”
宸王府,書房。
蕭煜披著玄色大氅坐在窗下,麵色仍蒼白,眼神卻銳利如初。晨光透過琉璃窗,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投下淡淡光暈。
“雁門關之事,果然是瑞王手筆。”林毅單膝跪地稟報,“那些死士雖服毒自儘,但屬下在他們落腳處找到了這個。”
一枚鎏金腰牌呈上,刻著瑞王府標記,邊緣卻有一處不顯眼的磨損——似是經常被某種特定兵器磕碰所致。
蕭煜指尖摩挲著腰牌磨損處,眸色深沉:“虎賁軍製式彎刀的刀鞘弧度他倒是會栽贓。”
“陛下那邊?”
“父皇病重,暫由瑞王監國。”蕭煜冷笑,“自然是將此事壓下了。”
窗外傳來輕微叩響。暗衛如影般潛入,奉上一卷文書:“殿下,安陵侯案卷宗抄錄完畢。另有一事今晨宮中往安陵侯府降旨了。”
蕭煜展開卷宗,目光驟凝。
安陵侯淩遠涉嫌通敵,證據是其與北狄往來密信三封。筆跡鑒定無誤,送信之人乃侯府舊部,已招供畫押。
太過完美,完美得像精心佈置的局。
“聖旨內容?”
“奪爵抄家,侯府女眷冇入浣衣局。”暗衛頓了頓,“但旨意最後加了句‘念其女淩微病弱,特準暫留府中將養’。”
蕭執筆的手微微一頓。病弱?將養?這可不像是蕭玦會有的仁慈。
“淩微昨日落水後,有何異常?”
“據眼線回報,醒來後似乎安靜許多,未曾哭鬨。今晨拒了府醫開的安神湯,隻要了薑糖水驅寒。”暗衛補充道,“另有人見瑞王府長史清晨從角門入府,似與侯夫人密談。”
蕭煜指尖輕叩案幾。瑞王的人在這個時侯去見王氏
“備車。”他忽然起身,“入宮。”
“殿下!您的傷”林毅急道。
“死不了。”蕭煜眸光冷冽,“本王倒要看看,他蕭玦又想玩什麼把戲。”
安陵侯府前院,香案高設。
王氏領著全府跪接聖旨,麵色如土。聽到“奪爵抄家”“冇入浣衣局”時,身後已是哭聲一片。
蘇月柔猛地抬頭,臉色慘白如紙——浣衣局!那是官奴待的地方!
傳旨太監略作停頓,又念道:“念其女淩微病弱難行,特準暫留府中將養,俟病癒再議。”
眾人愕然。蘇月柔更是猛地扭頭瞪向淩薇,眼中儘是難以置信。
淩薇垂眸跪在末尾,心中亦是驚疑。這道旨意透著詭異——既已奪爵抄家,為何獨獨放過她?還是以“病弱”為由?
王氏謝恩接旨,強笑著塞給太監一袋銀錁子:“公公辛苦不知這”
太監掂了掂錢袋,意味深長道:“夫人好自為之吧。瑞王殿下仁厚,特意求的恩典呢。”
瑞王!淩薇心中一凜。記憶中這位王爺與安陵侯素無往來,為何突然“施恩”?
待太監離去,王氏轉身便狠狠剜了淩薇一眼:“倒是小瞧了你!竟能攀上瑞王殿下!”
蘇月柔更是衝過來欲撕打:“你個賤人!用了什麼狐媚手段!”
淩薇側身避開,聲音平靜無波:“姐姐慎言。瑞王天潢貴胄,豈容你我妄議?”
“你!”蘇月柔氣結,卻被王氏拉住。
“夠了!”王氏冷眼看著淩薇,“既然殿下開恩,你便好生在院裡‘將養’著。抄家的人明日就到,冇事少出來添亂!”
這話分明是要將她軟禁。
淩薇垂眸應是,心中疑竇叢生。瑞王此舉絕非善意,倒像要留著她有用?
回到小院,青黛已是六神無主:“小姐,明日就要抄家了!我們”
“慌什麼。”淩薇行至窗邊,“抄家也好,至少有些人的手不敢伸得太明顯。”
她望向院牆一角。那裡幾株夜合歡開得正盛,是原主生母當年親手所植。
記憶裡,原主生母阮姨娘出身江南繡戶,性情溫婉,卻在生下淩微後日漸憔悴,不出三年便香消玉殞。臨終前拉著原主的手,反覆叮囑她收好妝匣夾層裡的東西
“青黛,取我的妝匣來。”
黃楊木妝匣已有些舊了,卻是阮姨娘留下的唯一遺物。淩薇摸索著匣底暗格,指尖觸到一枚硬物——是半塊斷裂的翡翠玉佩,刻著奇異的水波紋路。
玉佩斷口處隱約能看到些許暗色汙漬,似是乾涸的血跡?
原主記憶裡從未有過這枚玉佩!
淩薇心跳陡然加快。她想起現代那個考古推送,想起母親留下的玉墜還有頸間消失的胎記。
這一切,莫非有什麼聯絡?
“小姐”青黛忽然低聲驚呼,“窗下有人!”
淩薇迅疾將玉佩塞入袖中。但見窗外人影一閃而過,看衣著像是府裡小廝。
這麼快就等不及了麼?
她唇角勾起冷冽弧度。
也好。這潭水既已攪渾,不妨再亂些。
“青黛,去前頭稟告母親。”她聲音微微提高,帶著虛弱氣聲,“就說我驚懼交加,又發起熱來,求母親請個大夫來”
既然要演病弱,不妨演得再逼真些。
她倒要看看,這侯府深處,究竟藏著多少秘密。
而那位“仁厚”的瑞王殿下,又所圖為何。
遠處隱隱傳來雷聲。
山雨欲來風記樓。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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