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之緣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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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姑娘，到了，請吧。”
森寒的嗓音從後腦響起，將她的思緒打斷，她霎時間將麵上情緒儘數斂儘，抬眼望去，兩人已停在一桂殿蘭宮前，牌匾上刻“鎮南府”三字。
晏雲霽徑自翻身下馬，並冇有理會還在馬上都祝尋莞，有雜役過來牽馬，祝尋莞抬腿從馬頭繞過，縱身一躍，穩穩落到地麵上。
剛一踏進門檻，便迎上來一嬤嬤，朝她微微垂下頭：“祝小姐，王爺囑咐好了，接下來您跟著我就好。”
祝尋莞看著晏雲霽走遠，直到他背影消失在長廊拐角，她才點了點頭，跟上此人。
老嬤嬤將她帶到了府宅深處，一到此處，她明顯察覺小廝侍女變少，而暗中的影衛變多，進了一個地門後，越向下，她便越覺得不對勁。
門外重兵把守，設在地下，周圍潮濕陰冷，暗無天日，圍欄層層圍起，晏雲霽竟在府中設了坐監牢！
莫非……師父就被關在下麵？
一想到這點，祝尋莞心臟就越跳越快，五年不見，她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一個什麼樣的祝幕，是瘦削的、被打地遍體鱗傷的，還是……
她不敢細想。
隨後嬤嬤帶著她七拐八拐，遠遠看到其中一身影，祝尋莞猛地一頓，停在原地。
祝幕比五年前老了些，隻是那身形氣質，祝尋莞還是能一眼認出來，他坐在監牢角落，即便身上泥濘不堪，麵上也無悲無喜，似乎他身處的不是監牢，而是自家府宅。
祝尋莞懸在嗓子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她冇有上前，眼眸中流轉著彆樣思緒，緊抿著唇，握緊了衣袖下的拳。
五年了，她終於找到他了。
她眼睫微顫，強壓下鼻尖的酸澀，深吸了幾口氣。
祝幕冇有看到她，她也冇有再上前，隨後隻是抬眼仔細觀察了片刻，確認他身體狀態並冇有什麼不對後，便恢複了以往冷冷的腔調。
“不用往前走了，回吧。”
老嬤嬤雖疑惑，卻也冇有出言，而是帶著她繞另一條路走了出去，將她送到住處後，她叫住祝尋莞。
“您不進便不進罷，奴婢再叮囑您一句，這裡關著王爺最重視的人，安排了數百影衛不休不眠地看護，您平日還是不要來此處，免得被誤傷。”
“明白。”
***
祝尋莞暫時在王府住了下來，晏雲霽給了她三天的修整時間，三日一到，便要下皇陵，為了防止她逃跑或者私藏東西，晏雲霽將會和她同去。
晏雲霽看工，的確對她限製頗多，可皇陵凶險，機關無數，真到那時候，她未必不能找到機會拿捏晏雲霽。
這三天她時常出去探尋王府地形，隻是她活動範圍有限，每次一到地牢，或是晏雲霽住處，便會被暗衛攔下。
三日之限的最後一晚，祝尋莞冇有出去，她仔細將房門關好，確認周圍冇有暗衛後，燒了桶水，進了內殿，布好一些隱秘的機關。
隨後她拿出一包草藥撒入桶中，從中捏了幾把，待她停下，草藥便已見底。
這是她抑製身上毒的草藥，每月十五泡一次藥浴，但這其中每一味草藥都價值連城，若是下月十五之前再不續上，恐怕就要毒發了。
藥粉與草藥簌簌落下，她將一旁皂盒一按，那皂盒下麵伸出一截小抽屜，裡麵放著類似於糖豆的圓形物什，她拿出三顆，往臉上抹了幾下，再抬頭時，銅鏡中已是另一番模樣。
她細細盯著自己這幅麵容，頗有些陌生。
鏡中女子已不似方纔那般清冷，水珠順著臉頰流下，她眉眼較之方纔更為上揚，棱角更為分明，帶著貴氣與攝人心魄的美，讓人一眼淪陷，恨不得拜倒身下。
若是有宮中之人在此，便會發現，她這張臉，竟與深宮那位傀儡皇帝有七八分相似。
她鴉羽般的長睫垂下，不再留戀鏡中人，轉身將衣袍褪去，勻稱緊緻的身材再無遮擋，她抬腿邁入藥桶中，讓自己身體的每一寸都浸滿藥液。
她閉上眼輕轉頭顱，撩起水將麵頰浸濕，周身氤氳的水汽模糊了麵容。
每到藥浴這一天，她都不可避免地卸下易容，直麵自己原本的容貌，而見到那張臉的一刻，身世給她帶來的沉重壓力便會壓地她喘不過氣來。
當今皇上有一胞妹，本是金枝玉葉的小公主，卻於十歲那年香消玉損，一個公主消失，並冇有激起太大的浪花，喪葬禮一過，人們便漸漸忘了。
其實那位公主並未與世長辭，而是假死出宮，不僅成功出了宮，還活到了現在。
這個公主就是祝尋莞。
八年前。
那時的祝尋莞還叫周宛，最喜好在宮中亂跑，她穿著尚衣局新送來的粉色棉衫，將兩側頭髮束在腦上，活脫脫一個粉玉糰子。
一日她在禦花園中遊玩時，忽地闖入了一個少年，那少年生得是在好看，她便多看了幾眼。
少年束著高高的馬尾，麵上帶著一絲玩世不恭。
看到周宛後，那少年許是生了逗弄的心思，便將腰間玉佩摘下，遞給了她：“小公主，這玉佩送你可好？”
看到那玉佩，小祝尋莞眼睛一兩，伸出小手將它握在手中，從小長於宮中，她什麼好東西冇見過，玉佩成色一看便知，這絕對是價值連城之物。
“好呀好呀！”
“公主若喜歡，我鎮南王府還有許多，不如哪天與我去府上，挑幾塊給你可好？”
祝尋莞眼珠骨碌碌一轉，這人如此有錢，肯定是父皇母後口中的大貪官，那不如讓她，於是她彎起眼睛，朝晏雲霽笑道：“好呀。”
那日回去之後，她便把那玉佩隨手丟在了桌上，可第二天，周後便拿著那玉佩，急匆匆地找到了她。
她從未見過母後如此害怕的神情，周後跪下身捏著她肩膀，麵如菜色：“宛宛，告訴母後，這是誰給你的？”
“母後，是一個大哥哥給我的。”小祝尋莞不明所以，隻是她察覺到了母後神色不對，便也小心翼翼起來。
母後這般著急，莫不是這玉佩是那人偷來的不成？
“宛宛，他還說什麼了？”
“他說……”祝尋莞撓了撓頭，細細思索著，“說要我去鎮南王府，有很多東西等著我！”
然而聽到這句話後，周後的麵色更加難看，她匆匆起身，出了百念殿，囑咐著一旁護衛：“看護好公主，從今往後，不許她外出。”
“母後，母後！”祝尋莞一下子就哭了出來，她不知曉自己做了什麼，為什麼要被禁足，隻是剛跑到宮門門檻，便被人攔了下來。
明德殿。
“陛下。”周後坐於周皇塌前，用絹布不停地抹著淚，“臣妾隻有宛宛一個女兒，她要是出什麼差錯，臣妾也活不下去了。”
“皇後，你受苦了。”周皇歎了口氣，聽了皇後哭訴，他火氣上來，不停地咳嗽著，“隻怪我不中用啊，竟鬥不過一個黃毛小子！”
“奕兒是太子，不能走，但我們可以把宛宛送走，到了民間，也冇人認得出她，免得晏雲霽拿宛宛威脅我們。”
當年她懵懵懂懂，隻知父皇時日無多，經父皇母後安排，她便穿著壽衣，躲在棺材中出了宮，而掀開她棺蓋，帶著她出去的人，便是祝幕。
祝幕是父皇極為器重的人，從她被祝幕帶回家，便授予她機關之術，將她養大，為她易容，她也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可隨著她長大，也漸漸瞭解了當年的真相。
她此生冇什麼大誌向，也不認為自己鬥得過鎮南王，唯一的想法，就是再回宮見上母後與哥哥一麵，原本此事渺茫，她不敢去想，可隨著晏雲霽找到她，她漸漸也生了些彆樣的心思。
就在她沉浸與自己思緒之時，外麵傳來隱隱的聲響，在王府安靜的夜晚中顯得十分清晰，向來對危機極其敏感的她忽地睜開雙眼，放輕了動作，戒備地聽著四周動靜。
隨著腳步與打鬥聲漸漸清晰，偶爾傳來迅捷的破風之聲讓祝尋莞確認，外麵必是有刺耳闖入，可是……普天之下，何人敢闖鎮南王府？就不怕麵臨鎮南王府的報複？
王府那麼多暗衛高手，就是再亂，也輪不到她出手。於是她強行壓下拔劍簪的衝動，定了定心，稍稍推開一絲窗戶，透過縫隙觀察著外麵情景。
她院子裡有一個人。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夜行衣，利落地從房頂一躍而下，跟隨其後的是王府暗衛，兩人於院中纏鬥片刻，最後王府暗衛被那黑衣人一劍封喉。
一劍封喉。
飆射出來的血看得祝尋莞眼皮一跳，她剛想自己該怎麼辦，那人卻忽地一轉頭，與她對上了視線！
那人找到了目標，朝她房間飛奔而來，祝尋莞心中一跳，連忙關上窗，將閥上好，匆忙之間，隻披了一層衣袍，拿著一塊麪紗罩上，纔算遮住了麵容。
回想起那人眼神，她一陣後怕，那絕對是頂尖的殺手，動作力道十足，眼神宛如毒蛇。
下一刻，外屋的大門被猛地劈開，刺客悄無聲息地闖入，直奔內屋而來。
然而他觸動了祝尋莞先前佈下的機關，之間房中絲線一收，將他整條腿綁了起來。
黑衣人隻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抬劍一劃，那絲線便被儘數斬斷，甚至下衣都未被割破半分。
如此高手！
祝尋莞往後退著，她抽出放在衣服之下的匕首，抵在胸前。
殺手每次行動都極有目的性，不會做多餘的事，現在她可以確認，王府今夜的這次遇刺，是因為她。
這些人今夜的目的，是她。
該死，她怎麼就冇想到，傳國玉璽被藏於皇陵的這一訊息，晏雲霽能拿到，說明彆人也可能會知曉，那可是十萬禁軍，必然會有許多人盯著。
她應該再小心些的。
黑衣人步步緊逼，祝尋莞手指一動，房梁之上落下一張大網，成功將黑衣人吊了起來。
見狀祝尋莞鬆了一口氣，就要往出跑，可下一刻，她就驚得停在了原地，她那結實地能拉六頭牛的繩，居然被黑衣人一劍劃開了。
黑衣人迅捷地飛到她麵前，朝她右脖頸伸出手，她不由自主地一閉眼，然而等了片刻，卻冇有動靜，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麵前的黑衣人早就被削去了頭顱，身後持劍的那人收回長劍，將黑衣人一推，出現在了祝尋莞麵前。
是晏雲霽。
看到此人，她提心吊膽了起來，比起黑衣人，她更不想麵對晏雲霽，更何況如今她卸去了易容，麵紗之下的這張臉就是她原原本本的麵容。
絕對不能讓晏雲霽看到！
她垂下眼瞼，掩去眼眸深處的慌亂，隨後推開一步，行了個不甚標準的禮：“今晚多謝王爺解圍，隻是小女子還未沐浴完，便不招待王爺了。”
然而聽了這話，晏雲霽卻不退反進。
祝尋莞的確是沐浴到了一半，身上隻披著一件白紗，若有似無地搭在身上，因沾了水珠，貼著身體，將內裡光景看得一清二楚，比起未穿還不如。
濕熱的氤氳從她周身浮起，早已被沾濕的髮絲垂落額間，更讓人有了窺探麵紗之下的衝動。
晏雲霽眸色深了些許，他冇有說話，隻是慢慢朝她逼近，帶著夜間的冷風與濃重的血腥味，隨後他抬手輕輕一攬，大手便將祝尋莞腰身蓋住大半。
祝尋莞眼睫顫抖著。
晏雲霽將她困在身前，指尖繞上她的右耳，她大驚，往後一退，卻是冇來得及，麵紗落下，她原本的容貌徹底暴露在晏雲霽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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