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地 騷亂
騷亂
“711，是不是和你一樣，他的手臂。”我輕聲問道。
“是吧。”逢生漫不經心地說。
“會疼嗎？”
“不疼的。”
“我從沒見你手臂有任何問題。”我頓了片刻，又問道。
“因為，很早我就不需要它們了。”逢生在床上翻了個身，聲音悶悶的。
之後，房間陷入安靜。
我坐在桌前，對著那幾張天書一樣深奧難懂的紙乾瞪眼，好幾天沒見到68663了，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種子、雌蕊。
68663丟下這兩個讓我看得糊裡糊塗的東西，我是什麼很聰明的人嗎，指望我能看懂這個。
視線裡的點點橫橫不知何時脫離了紙張的束縛，一個個扭成了蟲，又化成了蜿蜒在逢生手臂上的猙獰痕跡。
我心煩意亂地屈指往那幾張紙上一彈，點點橫橫安安靜靜地躺在白紙裡。
“維吉斯，等我治好了，我就帶你一起出院。”我趴在桌上，撥弄著和我手掌差不多大的葉片，“話說，你離了土能活嗎？”
藤蔓細長的莖拽著葉片垂落，我感覺手心的葉片晃動了一下。
“嗬。”突然一聲不大不小的笑聲響起。
“逢生你笑我。”我拖著葉片，麵無表情地轉向他。
“沒有。”他停下手中的筆，看向我。
“逢生你笑我。”我仍舊麵無表情地重複了一遍。
“沒有。”逢生麵無表情地擡頭，才過了多久，他看上去又比之前消腫了一些。
這小子恢複能力這麼強的嗎？
“逢生，你癟了好多。”
逢生：“……謝謝？”
“所以你剛剛是在笑我嗎？”話題又繞了回來。
好半晌，他似是無奈地歎了口氣，看向我的眼神裡，帶著……
可憐？
我看錯了吧，逢生怎麼會露出之前我看向他時的表情？
可憐我？
我有什麼好可憐的？
他說：“祝你成功。”
聽到想聽的話，我頗為滿意地轉回頭。
那當然，我一定會出去的。
金紫芙在我們這幾人裡就像是多長了幾個腦子一樣，她知道好多逢生和711不知道的事情。
她還會畫畫！
在遇見她之前，我還沒看見誰刷刷幾筆就能讓一個人活過來。
她好厲害！
隻要金紫芙一來，我和711必定書也不看了，話也不講了，圍在她身邊看她畫畫，為我們介紹療養院之外的世界。
逢生也不鐵屁股一樣隻顧著在本子上寫寫東西看看書，也湊過來聽。
“這樣？”
“還能這樣？”
“竟然是這樣嗎？”
金紫芙噠噠噠的話語裡，時不時傳來幾聲711的感歎，我雖然聽不太明白他們說的東西，但我也學著711的樣子驚訝讚歎。逢生說的不錯，外麵的世界簡直美好得不敢想象。
想著，我擡眼去看逢生，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驚喜，相反，倒是從他冷冰冰的臉上罕見的見到幾分怔愣。
“不是，你們不知道這些嗎？這些在外麵都很常見的。”金紫芙有些詫異於711和逢生的反應。
“不知道，我們，很早就來了。”711笑容苦澀，他朝逢生看去，“阿，398642，你還記得我們什麼時候來這裡的嗎？我有些記不清了。”
“3218年。”逢生深吸口氣，又說：“沒看錯的話，今年是3236年了。”
“18年了。”711聽後，低垂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盯著某處，嘟嘟囔囔著環抱雙膝，神情落寞。“我都要不記得外麵了。398642，你呢，還記得嗎？”
“沒什麼好記得的。”逢生坐得板正，腰背挺得筆直，我卻覺得他在這短短一瞬間，像是受到了重擊，無力地變矮了。
“抱歉，我不知道。”金紫芙抿嘴，輕聲說。
“沒事，我們都很喜歡聽，之後還能在聽你說說關於外麵的事嗎？”711笑著安撫。
“好。”說話間，金紫芙雙手捧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黑乎乎的東西，味道聞上去有些澀，有些苦。
“這是什麼？”我吸了吸鼻子，是我從未聞過的味道。
“咖啡。你在這裡這麼久沒喝過？”金紫芙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需要吃東西，我得按照他們的安排來的。”
“那你怎麼得到營養的？”
“我也不知道。”我老實巴交的說。
“真是……苦了你了。”金紫芙一臉慈祥地拍了拍我的肩。
“你們呢，也不吃？”她又問另外兩人。
“偶爾吃，隻會吃一點。”711和她解釋，“每個人配比都不一樣，都有不同的進食方案。”
“要是再有一塊點心就好了，最好是那種軟綿香甜又不膩的蛋糕！這食堂是有，可惜不能放兜裡。”金紫芙邊說邊從衣兜裡掏出一把小塊的東西，“不過還好有餅乾，喏，吃嗎？”
“我不吃。”我記著銳塞的叮囑，十分不捨地盯著那看上去很有味道的餅乾，忍痛拒絕。
“我不能吃。”逢生淡淡拒絕。
“我，也不能吃。”711掙紮再三，失落婉拒。
“那隻能我自己獨享了。”說著，金紫芙拋起一塊餅乾，扔進嘴裡，一臉陶醉。
“不是吃不下嗎？”711幽幽開口。
“可是好吃，再說不吃白不吃，我吃他們幾塊餅乾怎麼了，他們自己說要我多吃點的。”金紫芙嚼著餅乾，回答得十分理直氣壯。
“對了，那位沉默的少女呢，怎麼不見她人。”我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左看右看，纔想起少了個人。
“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住哪。”金紫芙說。
“那那天，你們一起？”711問。
“哦，我半路看她一個人，就拉她一起來了，這樣有伴一點。”金紫芙認真說。
“我放你大爺狗屁的修養之地！”
“操全是假的，讓老子出去！”
“人呢？給老子開門，不呆了！老子要回家！”
一旁的樓梯上，跑下來幾個衣衫淩亂的人，他們罵罵咧咧的，罵紅了臉。
一樓大廳坐了許多人，他們臉上帶著還未消散的驚恐，見到人就衝上去哆哆嗦嗦地抓著問：“門呢，大門在哪？跑！快跑！都快跑！”
“開門，我說開門！”
“狗日的，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們開門！”
那幾個狀似癲狂的人在一樓各個門之間又敲又撞，驚恐的聲音在空氣裡吼叫著，帶著聽上去讓人感到心驚的力度。
“什麼情況？”金紫芙從杯子裡擡起頭，詫異地起身朝騷動處看去。
“你們不驚訝嗎？”看了好半天，她急匆匆回頭，就看見十分淡定的三人。
“每年都有，不過過個幾天就好了。”我平靜地說。
“幾天就會變乖的。”逢生淡淡開口，頭也不擡繼續翻看他的書。
不多時，製造動亂的這群人就被趕來的蒙麵黑衣人和多克綁住奮力掙紮的手腳，抵著麻醉木倉帶走了。
騷動源頭離去，大廳沒有因為這突如其來的騷動有所變化，住民們各乾各的，絲毫未被打擾。
“他們要去哪？”金紫芙問。
“不知道。”我呆呆地搖頭。
“他們怎麼一臉見鬼的樣子？”金紫芙又問。
“應該是見到什麼奇觀，一時沒能接受罷了。”711懶洋洋地開口。
“奇觀？”金紫芙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這還能有什麼奇觀，最奇的奇觀不就是你們這些異能者嗎？難不成還能見到長毛露齒的怪物？”
我張嘴，正要說些什麼，逢生扯了扯我的衣袖，對我搖頭。
“大家都沒反應。”金紫芙觀察一圈，她眉頭微擰，說：“這裡很奇怪。”
臨彆之前，逢生叫住了金紫芙，說：“p382675，把你畫的外麵世界的圖紙放好，最好不要讓他們看到。”
“為什麼？”金紫芙不解地看向他。
“你會畫畫沒事，但要是讓他們看到了和外麵有關的東西，”逢生盯著她手中的本子，一字一頓的說：“小心你會被盯上的，會很慘。”
隔了幾日，多克叫我去銳塞那複檢。
“最近感覺如何？”
“我的腦子，感覺像被吃了一樣，又感覺多長了一塊大大的，能裝很多東西的，有點像袋子。”我回憶著最近大腦的觸感，仔細地向銳塞回複，而後十分認真地問他：“我是要長腦子了嗎？”
我不想再長腦子了，有一個腦子已經夠累人的了。
“你的腦子裡，沒有長腦子，人沒法有兩個腦子。”灰眸銳塞一言難儘地、緩慢地同我解釋。
“那就好。”我大大鬆了口氣。“那我的腦子裡是長東西了？”
“嗯。”灰眸銳塞應得乾脆。
“是要拔掉嗎？”
“嗯。”
“拔掉我就好了嗎？”
“嗯。”灰眸銳塞看著我，應著。
“我，能像他們一樣，有火有水嗎？”思來想去，我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你想？”灰眸銳塞挑眉。
“想的。”
“很遺憾，你並不能。”
我一下就漏氣了。
銳塞悶笑一聲，揮去螢幕上的圖片，將配好的藥劑給我，“進度有在慢慢變好，要保持住啊10715。”
看完銳塞之後的某天，今日不用去複檢，我興衝衝地跟在逢生後頭下樓。
“不對。很詭異。這裡很詭異。”金紫芙坐在石階上埋頭畫畫，我和711就在一旁默不作聲地看她畫。
畫著畫著金紫芙突然“啪”的放下筆，嘚吧嘚吧地說：“我明明記得每年體檢的指標全是優良狀態，怎麼一到這裡就診斷結果就顯示我身體不好要調理？這不對吧？”
“可能每家指標不一樣？”711弱弱說。
“不可能，體檢的指標就在那，這是西郊大陸共有的指標，怎麼可能有不一樣的標準。”金紫芙一臉嚴肅，“一定有什麼事情是我們還沒知道的。陰謀，對！一定有陰謀。再說我最惜命了，我怕死怕得要死，每年體檢我都特彆積極。這裡的工作人員有問題！”
“對了，你們的異能是怎麼來的。”她眯著眼看向711。
“突然就有的。”711說。
“突然有的？怎麼可能，這又不是金幣說有就有。”金紫芙嗤笑一聲，完全不信711的說辭。她探頭往外看了幾眼，轉身問我們：“通訊器呢？這裡聯係外界的通訊器在哪？”
“沒有。”我看了她一眼，縮著脖子弱弱回答。
“沒有？這麼大個地方，這比外麵還要高階數倍的地方怎麼可能沒有通訊器？”果不其然，金紫芙炸了。
“靠，果然便宜沒好貨，免費的更沒有好東西。”金紫芙氣的站起來插著腰罵罵咧咧。
“他們一直說我有病，說什麼身體不行，讓我多補補。老子他爺爺個蛋的身體不好，我身體好的不得了。”
“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靠。”
“我就說怎麼可能一直沒病的突然就有病，還那麼熱情的準備吃食讓我們隨意吃。”說到最後，金紫芙擡手在空中胡亂點著，她扶額在石階上走來走去，待她哐哐一段輸出完，她朝我們看來，嚴肅開口：“他們肯定隱瞞了什麼！”
“一定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