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地 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
“紀林,你在看什麼?”711湊到我身邊,瞥了眼我手中的書,漫不經心地問:“你在研究植物啊,怎麼對植物感興趣?”
“也不算是,我的窗邊長了一株草,我想給它取個名字。”我指著地上放著的本子,上麵塗塗畫畫了很多字,“我已經想了好多天了,但都不是我想要的。”
“給草取名字?”711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感歎道:“有點兒意思。”
“711,你知道日記是什麼嗎?這本子還是逢生給我的。”我挪開最上頭的那本,抽出逢生送的那本。
“398642給你本子乾嘛?”
“他說無聊了可以隨便寫,他也有一本,好像每天都寫。他好能寫,不像我,一個字都蹦不出來。唉!”說到最後,我默默歎了口氣。
“對了,他人呢?”711左看右看,沒見著逢生。
“一早就被叫走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真奇怪,398642之前從來不寫日記這東西。”711目光落在塗塗改改的本子上,喃喃道,而後拍拍我的肩,說:“有個好主意,紀林。你要是寫,用我們都不知道的文字,符號也行,隻有你一個人知道的就行。”
“我知道了。”我懵懵地應著。
711從兜裡掏出六片葉子,往地上一丟。
“這是什麼?”從上次見到我就很好奇了。
“我在窺測天機。”711這架勢看著怪像樣的。
“那你看出什麼了嗎?”我一臉期待地朝那葉子看去。
“天機不可泄露。”711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您請。”見狀,我往一旁空地謹慎地挪動了幾步,空出給711發揮的空間。
711眉頭緊擰,盯著地上的葉子看了好一陣,又攤開手,拇指在手指間翻飛。
花樣怪多的。
我在不遠處找了個空位坐下,等待著711下一步動作。
就在這時。
“for
there
is
no
faithfulness
their
outh;
their
ward
part
is
very
wickedness;
their
throat
is
an
open
sepulchre;
their
ftter
with
their
tongue
”
同樣神秘的音調飄了過來,蕩進我的耳朵裡,711歎了口氣,探頭盯著他的室友。
“他在說什麼?”我被這聽不懂的音調繞暈了頭,側過頭就看見之前那位男子手捧著一本厚厚的書,讀得如癡如醉。
“是我的死對頭之一。”711答得牛頭不對馬嘴。
“逢生也是嗎?”我問。
“那當然。”他忿忿道。
“711,你知道他的編號是什麼?”我指了指陶醉在他世界裡的那位男子,問。
“68663。”
“不說那些了。”711擺擺手,他起身,背著手,老神在在地繞著我轉了又轉,腳尖一轉,他開口問我:“紀林,你是怎麼來到這的?”
“我一直在這。”
“一直在這?沒簽什麼東西?”711蹙眉,他摩挲著下巴,想了想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那是什麼?逢生也問過我這個,是什麼好東西嗎?”
“年齡,就是,呃……沒什麼。”711難得的卡頓了一瞬,衝著我含糊地搖搖頭。
“我沒簽過東西。”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和逢生怎麼總說一些奇奇怪怪地話,想到什麼,我又問:“711,你是怎麼來這兒的?”
“他們找到我,我就來了。”711在我身邊坐下,語氣平淡地和我解釋:“大家都說能進這療養院的運氣都很好,因為進來了一輩子不用愁了,每天隻管吃喝玩樂就行。現在一看,確實不愁。”
聽著711的話,我頗為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歎了口氣,原來聖西亞的住民都不太聰明。
怪不得都得來聖西亞治病。
“711,你身體有哪裡不舒服的嗎?”我扭頭打量了一下他,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不舒服的。”711轉頭,笑著問我,“怎麼這樣問?”
“沒什麼,沒不舒服就好。”我若無其事地收回落在711眼角的紅色印記上的視線。
那是“紋”。
68663也有“紋”,他的在眉心,是藍色的。
逢生個高,人也清瘦,他留著寸頭,那雙黑瞳看向人的時候總是淡漠的,看上去並不好相與。逢生並不是個話多的人,他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他和這病房一樣,清冷孤寂。我與他接觸許久,即便有時候逢生笑著,也很難從他眼裡找到其他情緒的存在。
711與逢生不同。雖說他和逢生一樣也是黑發黑瞳,二人一般高,711看上去倒是比逢生更瘦削。711黑發齊肩,偶有幾縷碎發遮蓋眉眼,不笑的時候眉頭壓眼,看著有些唬人。眼尾處印著一團火紅的“紋”,倒是讓他看上去更為妖冶,減輕了幾分銳利。
至於68663,他長得就和前麵兩位完全不一樣了,他們說他是來自西郊大陸另一個種族,所以68663看上去比那二人塊頭更大,也更加壯實,個子更是高了二人差不多兩個頭。棕色的短而卷的頭發配上一雙綠瞳,再加上眉心那一點藍,為他本就深邃的輪廓添了幾分神秘之感。
“你身體不舒服?”711問。
“嗯,我一直在這治病,銳塞說很難治。”我十分大方地告訴了他,反正711早晚也要知道他生病的事實,有我這個例子,他以後知道了應該不會太難接受。
711越聽表情越凝重。
“是有什麼問題嗎?”我見他一直盯著我的手腕看,“你在看這個?這是‘紋’,711你也有的,眼角那個。”
“這些人。”隻見711擡手捶地,半晌擡頭一臉嚴肅叮囑著我:“紀林,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不要隨便和人說你的情況,誰都不行。”
“我不說的,我聽不太懂其他人說的東西,我很笨的。”我不好意思地低頭看向腳尖的方向。
“誰說的。我也聽不懂他們說的亂七八糟的東西,喏,他的話我就聽不懂。”711拍拍我的肩,下巴對著68663的方向微微一擡,“再說你很聰明的,現在不懂沒事,萬一哪天就懂了呢。”
“711,你剛剛說來這裡的人要簽東西,你是被迫的?”
“……”711沉默一瞬,隨後淡笑著看向前方,說:“沒有被迫,我是自願來的。”
“對了,紀林,”711似是想到什麼,人一下子就精神煥發了,他半蹲在我麵前,滿臉熱切地看著我,他說:“我發現你很有天賦,做我徒弟吧,我把我知道的都教給你。”
“然後世上就有了兩個坑蒙拐騙、招搖撞騙的江湖騙子嗎?”逢生涼涼道。
“你想嚇死人嗎398642?”711嚇得跳了起來。
“少帶壞小朋友,這位道行高深的小道長。”逢生雙臂環抱,睨了他一眼。
不等711說話,大廳另一側出現騷動,緊接著響起一聲巨響,地麵震顫一瞬。
“轟”的一聲,光潔地麵出現了一個大坑。
是被人用手砸出來的。
圍在周圍的人很少,所以即使不用上前在我們這個位置也能清楚的看見事發現場。
巨坑旁邊半跪著一個強壯的身影,他的肩背隨著呼吸劇烈起伏著,寂靜的空間裡回蕩著他粗重的喘息聲,其中夾雜著急促的腳步聲。那道身體顫抖得愈發厲害,就在他剛舉起手準備再次砸向地麵時,空中飛過一個東西,刺進那人的麵板,擡至半空的手無力垂落,那人保持著跪立姿勢,偶爾抽搐幾下。
早在大坑出現的瞬間,就有幾名多克帶著一群身上掛滿東西的黑衣蒙麵人圍在那住民的四周。
逢生和711小聲告訴我,蒙麵人身上帶著的全是武器,細長型尖端有孔的物體是木倉,裡麵裝有麻醉針。
這些蒙麵人,看上去和駐守在每層出入口的人是一樣的,聖西亞需要這麼多人看守嗎?
“千萬彆湊到蒙麵人麵前,要是他們心情不好,隨手一扔,就能把住宅區炸成灰。”711湊到我耳邊,神秘兮兮地說。
聽到這話的逢生,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我朝著麻醉針出現的方向看去,在二樓,站著一位混身黑漆漆的蒙麵人,此時他動作迅速地收回了手上端著的木倉,隨一名多克下樓。
多克指揮著蒙麵人將那半跪在地的人用鐵鏈捆住,放在一旁的急救床上,多克推著他直奔電梯而去。
電梯在我們身後,當他們路過這邊的時候,我清晰地看見被拖走的那位住民臉上布滿裂痕,長衣未遮蓋到的手背和露在外頭的手腕上也全是裂痕。
是“紋”。
相較於這突發惡疾的住民,我倒是更為好奇其他人的反應,他們對此並沒有什麼反應,隻是在剛開始出現聲音的時候隨意看了一眼,一副見慣不慣的模樣,663甚至看都沒看一眼,一心沉醉在他的世界裡。
逢生和711也是一臉淡定,再沒更多情緒了。
這不對吧。
放風時間結束,我趴在桌前擺弄著又長大一些的小草,視線落在桌上攤著的書上,上麵歪歪扭扭地記著幾個名字。我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念過去,都不太滿意。視線觸及最後一個名字上麵,我抿了抿嘴,在心裡默唸幾遍,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
確定好名字後,我一手托著那翠綠的葉片,上半身往前挪了挪,小聲對它說:“我知道給你取什麼名字了,小草。你就叫——維吉斯。”
“形態完整,結構穩定。預計一週後,可實施下一步。”
我摘下沉重的頭盔,甩著暈眩的大腦,聽著不遠處他們的談話,放頭盔的動作慢了幾分。
距離我接受新療程已四月有餘,比起以往,我的身體好像更具有承載力了。
或許不久我就能出院了。
我捧著藥穿過途徑房間的走廊,這次多克沒有陪同,好像最近聖西亞不太平靜,除了定時定點的來房間掛點滴,我見到多克的次數少之又少。
“砰!”撞擊聲從我右側響起。
1213。
沒記錯的話,這間屋子裡住著的是那位w739。
我想起當時其他人的對話,又想起逢生的忠告,可終究抵不過好奇心,四下看了看,周圍隻有我一人。
我抱緊藥品,輕手輕腳地挪過去。
緊閉的房門口上方有一塊玻璃小窗,我墊腳剛好能看見一小塊屋內的情況。
靠牆的地方擺著一張被砸得看不出樣貌的床,床下邊亂七八糟的堆了一個類似窩的東西。
我努力踮腳,左看右看都沒有看到人影。
我心生疑惑,正思考著那聲巨響是如何發出來的時候,下一秒,我對上了一雙冰藍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