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劍神獨孤無憂 第148章 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雲陽跟在張執事身後,踏上了那條偏離主道、通向山側的小路。身後的喧囂與光彩迅速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漸深的寂靜和略顯荒涼的環境。
路變得狹窄而崎嶇,不再是光滑的白玉,而是普通的山石和泥土。兩旁的樹木也失了精心打理的模樣,顯得雜亂而野生。
身體的疲憊和前途的未卜,如同沉重的枷鎖,拖拽著他的腳步。低垂著頭,看著自己那雙快要磨穿的破草鞋踩在粗糲的石子上,雜役兩個字像冰冷的石頭壓在心頭。
就在這茫然和低落幾乎要將他吞噬時,眉心那點熟悉的溫熱感,又一次悄然流轉起來。
這一次,帶來的並非力量的引導或身體的溫暖,而是一段模糊卻異常清晰的……記憶碎片。
眼前的荒涼小路恍惚間變了模樣。
他彷彿又回到了那片與世隔絕的山林,回到了那個溫暖簡樸的木屋前。
陽光正好,透過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年輕的自己,大概隻有三四歲,正笨拙地握著一把小藥鋤,試圖將一株不小心踩歪的野花扶正,卻弄得滿手泥汙,反而快要將那纖細的花莖折斷。
一隻溫暖而粗糙的大手輕輕覆蓋了他的小手。
“莫急。”
爺爺禹老平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他蹲下身,並沒有責怪雲陽的笨拙,而是握著他的手,引導著他,一點點將花株周圍的泥土鬆開,小心地梳理好根係,再輕柔地將其扶正,培上濕潤的土壤。
“萬物有靈,亦有其性。”禹老的聲音緩慢而清晰,如同山澗溪流,潤物無聲,“此花性喜陰潤,根須柔弱,強扶易折。需順其性,緩其勢,方得生機。”
他指著那株重新挺立、葉片舒展的野花:“你看,它現在是否舒服多了?”
小雲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看著那株不再歪倒的小花,心裡有種小小的成就感。
“修行之道,亦是如此。”禹老的目光變得悠遠,“非是強取豪奪,逆天而行。而是觀天之道,執天之行。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是初境;見山非山,見水非水,是惑境;待到見山隻是山,見水隻是水,方是悟境。你如今,便在‘見山是山’的第一步,需得腳踏實地,感知這山、這水、這草木土石的本來麵目,理解它們執行的法則,而非好高騖遠,追求那空中樓閣般的力量顯化。”
他摸了摸雲陽的頭:“力量,源於認知,源於理解,源於與這天地萬物的共鳴。當你真正理解了‘一草一木’、‘一砂一石’中所蘊含的‘道’,力量自會隨之而來,如臂使指,渾然天成。屆時,翻江倒海也罷,點石成金也罷,不過皆是‘道’之延伸,心念所至,法隨言行罷了。”
那時的雲陽,對這番深奧的話隻能聽懂極小的一部分,更多的是記住爺爺說話時那種平和而篤定的語氣,以及那雙深邃眼眸中蘊含的、彷彿能包容整個天地的智慧光芒。
記憶的畫麵緩緩消散。
雲陽猛地回過神,發現自己依舊走在那條荒涼的小路上,前麵的張執事背影冷漠。
但此刻,他的心情卻與片刻前截然不同。
那股縈繞心頭的屈辱和失落感,雖然仍在,卻被一種更深沉、更堅定的東西所取代。
爺爺的話,如同穿越時空的燈盞,在這一刻,照亮了他迷茫的前路。
雜役……又如何?
見山是山,見水是水。
他現在所處的,就是最真實、最底層的“山”與“水”。灑掃庭除,搬運雜物,接觸的不正是最基礎的“土”、“石”、“木”、“水”嗎?
這並非絕路,這或許正是爺爺所說的,“腳踏實地”、“感知本來麵目”的開端!
仙門弟子直接從修煉法訣開始,如同搭建空中樓閣,未必真正理解力量本源。而他,雖然起點卑微,卻可能從最基礎處,從這雜役的日常勞作中,去真切地體會爺爺所說的“格物致知”,去感悟那構成一切的五行的最質樸形態!
這條路或許艱難漫長,看不到儘頭。但這是爺爺指引他的路,是契合他自身特殊體質的路!
一股明悟和難以言喻的振奮感衝刷著他的身心。眼中的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而堅定的光芒。
他再次抬起頭,看向前方蜿蜒向上的山路,看向遠處雲霧繚繞的仙門樓閣,目光已然不同。
他不再覺得自己是去往一個屈辱的歸宿,而是踏上了一條獨一無二的、或許更為堅實的起點。
腳步,不由自主地變得輕快了幾分。
前麵的張執事似乎察覺到他的變化,有些意外地回頭瞥了他一眼,看到的不再是那個畏縮自卑的小乞丐,而是一個眼神澄澈、腰背挺直、彷彿帶著某種使命感的少年。
張執事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又化為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
到底是年少無知,還不知道雜役處的苦楚,等乾上幾天重活,什麼心氣都得磨平。
他懶得再多想,隻是不耐煩地催促了一句:“快點走,雜役處還遠著呢。”
“是。”雲陽應了一聲,聲音平靜,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山風拂過,吹動他破爛的衣角,卻吹不散他眼中那簇已被點燃的、名為“希望”和“信念”的火焰。
爺爺,我明白了。
我會從這“一砂一石”開始。
我會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