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碎愛的舞鞋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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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舞養男友的第三年,他又破產了。
第一次破產,我辭掉穩定的舞團工作,選擇開來錢快的舞蹈室。
第二次破產,我賣掉改成舞蹈室的房子,去酒吧跳鋼管舞。
第三次破產,我擦掉他咬破嘴角的血,找出了我早揚言斷絕關係的首富父親聯絡方式。
正當我準備撥打過去時,卻聽到男友和他朋友的對話:
“賀少,你用裝窮破產來考驗小舞女。上次還款金額填了一百萬,這次準備填多少啊?”
“填三千萬!我聽說酒吧跳舞來錢可快了,可不能讓小舞女這麼快還完!”
鬨笑聲中,我聽到賀野的聲音無比清晰地響起:
“人冇錢會死,有錢會迷失。清歡為我付出這麼多,也足夠了。”
“這次就二十萬吧,考驗結束,我會向全世界公開我們的關係。”
我渾身冰冷,反應過來時,我已經撥通了首富爸爸的電話;
“我不跳舞了,我想回家。”
1
掛斷和爸爸的電話,我大腦空白一片。
賀野朝我的方向走來,我下意識要躲,他卻已經看見了我。
“清歡?”
我張了張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賀野卻已經歎口氣,臉上露出我熟悉的頹敗。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狀似艱難地開口:
“清歡,對不起,我又欠了三百萬”
“不過我已經還了一部分,現在,還差二十萬”
他的演技很好,滿臉的愧疚換做以前,總能換回我的一句:
“沒關係,我再想想辦法,總能還上的。”
我不語,視線隻是默默落在他西裝的領帶夾上。
那是一個小得不夠起眼的領帶夾,平常根本不會注意到。
但我在電視上看到過它,價值一個億。
賀野戴著一個億的領帶夾,卻拿不出來二十萬還欠款。
而我卻為了他,一次次放棄自己的尊嚴,甚至打算去陪酒。
我對他的愛,成了他毫無忌憚傷害我的利劍。
見我的目光幾乎洞穿他的領帶夾,賀野輕笑一聲,撫摸著我的臉。
“假的,清歡。我怎麼可能買得起真貨?”
“你再等等我,等我賺了錢,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因為知道我窮,不認識這些奢侈品,他連騙我都不需要太多思考。
我收回視線,還冇來得及說什麼,他的朋友們就走了過來。
“小嫂子,這次我們賀哥隻差二十萬了,你什麼時候能還上啊?”
“之前一千萬都不是問題,二十萬對你來說,應該很容易吧?”
“實在不行,哥們幾個包了小嫂子,你彆說,小嫂子跳起舞來真是”
他的朋友露出淫笑,一時間各種唏噓感歎此起彼伏。
而賀野,隻是神色淡淡地站在那裡,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我的反應。
和賀野在一起五年,他破產了兩次。
第一次,我辭掉穩定的舞團工作,把母親生前留給我的房子改成舞蹈室。
賀野嘴唇顫抖地吻住我的額頭,說他會一輩子對我好。
第二次,我賣掉房子,成了一名鋼管舞者,每天接受各種不懷好意的目光。
賀野在我麵前下跪,哭著發誓他一定會賺到錢娶我。
可是他的承諾,從始至終都是謊言。
他旁觀我,把我當傻子一樣地玩弄。
眼見著朋友的玩笑越來越過分,他才終於有了反應。
“都給我閉嘴!”
賀野深吸一口氣,重新望向我。
他眼眶通紅,彷彿真的難到無路可走。
“清歡,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等我還完這筆錢,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我看著他幾乎要落淚的模樣,忽然覺得諷刺至極。
他拿錢來考驗我對他的真心,連鄭重的結婚承諾,都成了他對我考驗通過的施捨。
是不是此刻我還要感謝他這次體諒我,隻需要我拿出二十萬?
一種極致的疲憊忽然裹挾我,讓我連質問的力氣都冇有了。
我閉了閉眼,平靜地說:
“可是賀野,我冇有錢,也不想再跳舞了。”
賀野氣定神閒的表情凝滯了一瞬,原本環抱著的手臂放了下來。
他大概是冇想到,曾經為了他拚命跳舞的我,居然會說出這種話。
片刻,他自嘲一笑。
“清歡,你也開始嫌棄我了對麼?”
“就因為我冇錢,所以你也懶得在我身上耗時間了是不是?”
“你什麼時候也和那些人一樣,變得滿腦子都是錢了?!”
他說完,奪門而去。
當初他抱著窮病而死的父母的骨灰盒,下定決心要賺花不完的錢。
可從那時開始,他也最痛恨隻愛錢的人。
我觸碰了他的禁忌,所以他在等我追上去道歉。
可我隻是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我不想再被欺騙第三次了。
我找到酒吧經理,輕聲說:
“經理,我要辭職。”
2
我扔掉了那身衣不蔽體的裙子,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自從賣掉媽媽留給我的房子,我和賀野就住進了狹小的出租屋。
三十多平方的屋子,我便是帶也帶不走什麼。
就連我原有的幾件還不錯的連衣裙,也為了給賀野還債賣掉了。
他總和我說,人不能嫌貧愛富,漸漸地,我連一條超過一百快的裙子都冇有。
就連過生日,他給我買的也都是兩塊錢的紙杯蛋糕,蠟燭則是用棉簽代替。
每當這時,他總會問我,清歡,你會不會嫌棄我?
唯一一次他對我大方,是我和他吵架鬨分手。
他捧著一束嬌豔欲滴的玫瑰花來找我求和。
那個時候我連生氣都顧不上,拽著他就去花店把花退了。
然後生氣地囑咐他現在特殊時期,不許亂花錢。
賀野揚起笑容,笑得真心實意。
現在想來,應該是對考驗的結果很滿意吧。
我翻開櫃子,裡麵躺著整整齊齊的小石頭。
這是每年節假日,賀野送給我的禮物。
他說他冇本事,冇錢給我買像樣的東西,這是他在海邊走了一整晚撿到的小石頭。
可我竟然忘了,附近根本冇有海。
也許是自己欺騙自己,所以選擇難得糊塗。
我將石頭儘數丟進垃圾桶,“劈裡啪啦”好似在嘲諷我的天真。
石頭的最下麵,壓著一個破舊的本子。
那是我用來記錄家裡每一筆支出的賬本。
翻開褶皺的紙張,裡麵密密麻麻寫滿了記錄。
【韭菜七毛,饅頭五毛,雞蛋五塊,今日花費六塊二。】
【饅頭五毛,一勺豆瓣醬兩分,今日花費五毛兩分。】
【今天賀野出差回來,雞蛋五塊,西紅柿一塊,豬肉八塊,今日花費十四塊。】
我看著那一筆一劃記錄的內容,抿抿唇,將它們儘數撕了。
扔到最後,垃圾桶滿得裝不下,而我的行李箱卻依舊空空如也。
我摸上老舊的門把手,轉動的時候發出嘎吱鐵鏽聲。
我發工資的時候,想過要換一個新的門鎖。
賀野卻不高興地說,門鎖隻是鏽了,又不是不能用了。
能不能不要這麼喜新厭舊?
回想起這些,我隻覺得諷刺。
也覺得很冇意思。
打開門,卻接到了酒店經理的電話。
“清歡啊,你的工作我做不了主,你還是去找老闆吧。”
3
傍晚時分,我再次回到酒吧後台。
卻隔著一層玻璃,見到了西裝革履的賀野。
與他先前的廉價西裝不同,高定麵料貼合地包裹在他身上,把他整個人襯得無比貴氣。
而他身邊,一個女人正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
我認得她,安然。
當年舞團選主舞的時候,我和她是競爭對手。
按照選拔要求,我們同時跳一支舞,得分高的人入選。
而她在轉圈時,卻“不小心”撞到我腰部的傷口。
我當場摔倒在地,而安然也毫無例外地獲得了主舞資格。
看著此刻安然和賀野親密的模樣,一個荒誕的念頭浮上我的心頭,我指尖顫抖。
腰部有傷這件事,我隻和賀野說過。
那個位置比較隱蔽,如果不是刻意,基本很難觸碰到。
那天賀野抱著我,安慰我不過是一個主舞的位置而已,不重要。
可現在想來,這本就是賀野聯合安然,奪走我主舞位置的手段。
想到這,我幾乎要大笑出聲。
抬起頭的時候,經理走了過來。
“清歡,怎麼不進去,老闆就在裡麵。”
我一愣,下意識看向裡麵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老闆賀野?”
經理疑惑:
“對啊,當初可是老闆特地把你安排進來的,你竟然不認識?”
4
我聽完,蟄伏在深處的痛苦記憶驟然湧上心頭。
剛跟賀野搬進小出租屋的時候,我才替他還完第二筆債務。
那時我手裡一個子兒都扣不出來。
到了交租的時候,老闆娘帶著她人高馬大的侄子來堵我。
他們砸了我養的花,扔了我鋪好的床鋪。
在他們要丟掉賀野送我的石頭時,我哭著撲過去,抱著石頭說這個不能扔。
老闆娘叉著腰,朝我啐了一口。
“幾顆破石頭寶貝得跟什麼一樣,再不交租就給我滾出去!”
那段時間,我冇少被老闆娘針對。
但這些我都冇有告訴過賀野,他回到家,看到的永遠都是我迎接他的笑臉。
直到她侄子舉起母親生前最後一張照片。
任我怎麼懇求都不肯放下。
我實在冇辦法了,哭著給賀野打了電話。
那次賀野接得很快,卻在沉默良久後,說:“抱歉,清歡。”
我舉著電話,在賀野的抱歉中,看著母親的相框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片嗡鳴聲中,賀野告訴我有一個賺錢快的路子。
“要不你來我打工的酒吧跳舞吧?”
我抱著母親滿是劃痕的照片,哭著答應了。
可到頭來,有錢的是賀野。
放任房東砸了我母親照片的是賀野。
就連親自拽著我走入鋼管舞女深淵,也是賀野。
胃部一陣翻江倒海,我幾乎要嘔吐出來。
我咬死下唇,轉身跑出酒吧。
我打了輛車趕往機場,車上,我嗚嚥著打出一個電話。
“我現在就想回家,爸,求你”
賀野等了很久,原本該到我表演的時間,舞台上卻一直冇有我的身影。
他有些煩躁,推開了湊過來的安然。
安然撅撅嘴巴:
“表哥,彆生氣了,大不了下次我給嫂子賠禮道歉。”
他的朋友走進後台,左右看看。
“賀哥,小嫂子還冇來啊?該不會是還不起錢,跑路了吧?”
賀野皺起眉,一把扯下領帶夾,麵容陰沉地盯著。
“不可能。沈清歡離不開我,為了我她什麼都能做,現在肯定是在到處給我湊錢。”
說著,他又勾起嘴角,自嘲道:
“她這麼愛錢,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後,隻會更加離不開我。”
話正說著,經理滿臉為難地走了進來。
賀野看了看經理空蕩蕩的身後,眉心一跳。
卻還是強撐著鎮定,輕描淡寫地問道:
“沈清歡人呢?還是說借錢借到你那兒去了?”
經理臉色更難看,猶豫了許久,最終眼睛一閉,豁出去了地說:
“沈小姐說,她不需要您的考驗了,她要回去繼承家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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