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巴魯的貓 第123章 地宮深處
洞口狹窄，僅容一軀勉強通過。陰冷潮濕的風帶著濃重的血腥和鐵鏽腐敗的混合氣味，如同冰冷的舌頭，舔舐著司通全身。它毫不猶豫地鑽入其中，乾元之境運轉到極致，如同在周身覆蓋了一層無形的薄膜，隔絕了那令人作嘔的氣息，也最大程度地收斂了自身所有的生命波動。
通道並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種巨大生物暴力挖掘的產物，或者被蠻力破開的古老甬道。四壁是潮濕黏滑的泥土，混雜著碎裂的磚石和朽爛的木屑，不斷有細小的土塊簌簌落下。通道傾斜向下，深不見底。司通金色的瞳孔在絕對的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金色毫光，如同兩顆落入深淵的星辰，清晰地映照出前方的一切。
夜刺殘留的氣息如同一條冰冷粘稠的毒蛇，在前方蜿蜒。司通的爪子踩在濕滑的泥地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每一步落下都帶著貓科動物特有的謹慎與精確。越是深入，那股甜膩中帶著金屬腥氣的味道就越發濃重，幾乎要凝成實質。空氣裡還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發酵腐爛植物根莖的黴味。
通道似乎永無止境。不知向下潛行了多久，坡度開始變得平緩。前方隱約傳來微弱的聲音——不是地麵上戰場那種狂暴的廝殺，而是一種更密集、更令人頭皮發麻的啃噬聲，窸窸窣窣，如同億萬隻蟲豸在黑暗中蠕動進食。還有液體滴落的“滴答”聲，規律而冰冷。
終於，通道的儘頭出現了微光。不是火光，而是一種幽暗、渾濁、帶著病態綠意的磷光。
司通悄然探出頭。
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被掏空的地下空間出現在眼前。這裡顯然曾是香積寺地宮的一部分，甚至可能連線著更古老的遺跡。巨大的石質梁柱支撐著穹頂，柱身上雕刻著模糊的佛教飛天和蓮紋，但此刻都被一層厚厚的、散發著幽綠磷光的粘稠苔蘚狀物質覆蓋。整個空間籠罩在這片詭異的綠光中，光線不足以照亮所有角落，反而將陰影襯托得更加深邃、扭曲。
空間的中心，是這座邪惡巢穴最觸目驚心的核心！
那是一個由無數粗大的、如同某種生物血管般的暗紅色藤蔓纏繞而成的巨大巢穴！藤蔓表麵布滿了凸起的、搏動著的瘤節，裡麵似乎有粘稠的液體在流動，散發出強烈的甜膩血腥氣息。藤蔓並非紮根於泥土，而是深深紮入地宮中央一個巨大的、不斷冒著氣泡的渾濁水潭之中。水潭裡的液體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如同腐敗膿血般的暗紅色，水麵上漂浮著一層厚厚的、同樣散發著幽綠磷光的浮沫。無數細小的、彷彿有生命力的根須從藤蔓上垂落，貪婪地汲取著潭中的汙穢液體。那“滴答”聲，正是粘稠的液體從藤蔓瘤節上滴落潭中發出的聲響。
在巢穴的表麵，在那些搏動的藤蔓之間，密密麻麻地生長著一種奇異的菌類！
它們形態各異，大的如同人頭，小的隻有指甲蓋大小。菌傘大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紫色，表麵布滿了細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深色紋路。一些菌傘的邊緣還向下垂落著絲絲縷縷的、如同生物神經般的白色菌絲。最令人心悸的是，這些菌傘並非靜止不動，它們如同擁有微弱的呼吸般，傘蓋在有節奏地微微開合！每一次開合，就有一股極其細微的、肉眼幾乎看不見的、帶著暗紅色澤的孢子粉塵被釋放出來，融入空氣中那幽綠的磷光裡，隨著空氣的微弱流動，緩緩向上方彌漫開去。
血癲菇！一個名字瞬間刺入司通的意識。這彌漫在整個空間、被藤蔓滋養、不斷釋放著致幻與透支生命精華的恐怖真菌，就是戰場上那一切瘋狂的源頭！它們的孢子，混雜在糧草中，被士兵們吸入體內，點燃了他們最後的生命潛能，也徹底扭曲了他們的意誌，將他們變成了這座邪惡祭壇的活體燃料！
司通的目光掃過這片散發著致命誘惑的“菌田”。在巢穴的邊緣，靠近渾濁血潭的地方，它看到了更多令人心膽俱裂的景象。
那是人！或者說，曾經是人。
一個個**的、形容枯槁的人類軀體，被粗糙的藤蔓如同捆縛祭品般，牢牢地固定在巢穴邊緣的泥壁上。他們的四肢被扭曲成一個痛苦的角度，頭顱無力地低垂著，口鼻中插著細小的、由暗紅色藤蔓延伸出的管狀物。他們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灰敗色，麵板乾癟得如同枯樹皮，緊緊包裹著嶙峋的骨骼。然而，最恐怖的是他們的腹部！
每一個人的腹部都異常鼓脹，如同懷胎十月！那鼓脹的腹部麵板被撐得薄如蟬翼，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狀態。在麵板之下，在幽綠磷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無數團暗紫色的、如同巨大腫瘤般的菌體，正在他們的腹腔內緩緩蠕動、膨脹！那些“血癲菇”根本不是生長在巢穴表麵，它們的母體，這些巨大的、汲取著宿主最後生命精華的菌核，就寄生在這些活人的體內！藤蔓插入他們口鼻的管子，並非輸送養分，而是更高效地抽取著他們被菌核榨取、轉化出來的生命精粹，彙入中央那搏動著的巨大藤蔓巢穴之中！
他們是“血畜”！是這座黑暗農場裡，專門為培育那邪惡菌核而豢養的活體培養皿！他們的生命，他們的痛苦，就是滋養這褻瀆之物的唯一養料！
司通感到一股冰冷的怒火，混雜著難以言喻的悲哀，在胸中劇烈地燃燒。它想起了月羽，想起了那浸泡在綠液中的哀鳴大腦。同樣的褻瀆，同樣的榨取，隻不過換了一種更加扭曲、更加黑暗的方式！
它的目光轉向巢穴另一側的石壁。那裡並非藤蔓覆蓋，而是被某種尖銳的物體刻滿了圖案。在幽綠的磷光下，那圖案清晰可見，線條粗糙卻充滿一種原始的、令人不安的暴力感。
那是一幅描繪生物進化過程的巨大壁畫！
壁畫的最底層，刻畫著許多與司通剛纔在洞口所見類似的鼠頭蝠耳人形生物——夜刺。它們姿態各異，有的在吸食血液，有的在陰影中潛行。
在夜刺之上，則是一群形態更加猙獰的存在。它們擁有了類似蝙蝠的巨大肉翅，肌肉虯結，爪牙更加鋒利，眼神中透出純粹的殘忍。它們有的在低空滑翔，有的在撕扯獵物——肉翅夜魔！
而在壁畫的最頂端，占據了最大篇幅的，則是一個模糊而威嚴的輪廓。它似乎懸浮在空中，周身散發著黑暗的光暈，形態難以具體描述，但傳遞出一種掌控一切、吞噬光明的恐怖威壓。它的下方，無數細小的夜刺和夜魔在頂禮膜拜——暗光主宰！
旁邊還用一種扭曲的、帶著阿努比族冰冷邏輯感的符號，刻著幾行註解：
一階：嗜血者（夜刺）——基礎單位，采集生命精粹，散播孢子。
二階：夜魔（肉翅形態）——戰場突擊單位，具備飛行與精神乾擾。
三階：暗光主宰——能量核心，思維中樞，掌控虹吸矩陣，引導終極進化。
進化圖譜！這群褻瀆了月羽血脈的怪物，它們有著清晰而殘酷的進化路線！而戰場上的殺戮，地宮中的虹吸，都是為了供養這條通往終極黑暗的道路！
司通的目光最後落在那巨大藤蔓巢穴的根部，渾濁血潭的邊緣。那裡，插著一根不起眼的、如同腐朽樹枝般的黑色物體。但在司通乾元之境的感知下，那東西正散發著極其微弱、卻與整個虹吸陣核心同頻共振的汙穢能量波動。它像一根探針，深深刺入地脈，將整個巢穴與大地深處那邪惡的脈動連線在一起。那是陣眼！是整個反向靈能虹吸陣的根基！
摧毀它！
司通金色的瞳孔中寒芒暴漲。它不再隱藏！一股無形的力量以它為中心擴散開來，試圖引動地宮中無處不在的潮濕水汽和陰冷地氣，化作最純淨的自然之力，去衝擊、瓦解那根邪惡的陣眼探針！
然而，就在司通調動乾元之境的瞬間，異變陡生！
“吱吱嘎嘎——！”
一陣令人牙酸的、如同無數生鏽齒輪強行齧合的刺耳噪音，猛地從地宮各個角落響起！那聲音並非來自一個方向，而是從四麵八方，從那些覆蓋著幽綠苔蘚的牆壁、從巨大的石柱背後、甚至從渾濁血潭的淤泥之下傳來！
緊接著，在司通驟然收縮的瞳孔注視下，一片片覆蓋在石壁上的幽綠苔蘚被猛地頂開、剝落！一隻隻……不，是成百上千隻閃爍著冰冷青銅光澤的“巨蟻”，從牆壁、從地縫、從陰影中蜂擁而出！
它們每一個都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身體完全由某種黯淡的青銅合金鑄造而成，關節處發出生澀的摩擦聲。複眼是兩顆鑲嵌在頭部的、散發著不祥紅光的晶體。鋒利如鐮刀的口器不斷開合，發出“哢嚓哢嚓”的脆響。它們的目標極其明確——司通！
青銅蟻群！阿努比探測器最基礎的、如同塵埃般的殘黨！它們潛伏在這片汙穢之地，如同最忠誠的守衛，守護著這座褻瀆的巢穴！司通引動自然之力的波動，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啟用了它們沉寂的殺戮程式！
如同黑色的、閃爍著金屬寒光的潮水，青銅蟻群從四麵八方朝著司通的位置狂湧而來！它們爬行的速度極快，尖銳的金屬節肢敲擊在石磚和泥土上，發出密集如雨點般的“噠噠”聲，彙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交響！
司通不得不中斷了對陣眼的衝擊。它身形如電，瞬間向側方彈射而出，鋒利的爪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寒光。
“鏘！鏘！鏘！”
火星四濺！
幾隻衝在最前麵的青銅蟻被精準地劈中頭部關節，堅固的青銅外殼應聲碎裂，內部的精密元件和閃爍著紅光的晶體瞬間爆開，化作一堆冒著電火花的廢鐵。但更多的青銅蟻悍不畏死地填補了空缺，它們甚至利用同伴的屍體作為跳板，如同蝗蟲般撲向司通！
司通在狹窄的空間內輾轉騰挪，每一次爪擊、每一次閃避都妙到毫巔。乾元之境賦予它無與倫比的平衡感和對環境的掌控力，讓它在這金屬的洪流中如同穿花蝴蝶。然而，蟻群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它們從牆壁上墜落，從頭頂的石縫中鑽出，源源不絕！司通每一次擊碎幾隻，立刻就有幾十隻湧上來！它們冰冷的金屬軀體撞擊在司通的皮毛上，雖然沒有造成實質傷害，卻極大地乾擾了它的動作和感知，消耗著它本就不多的靈能。
“嗬嗬嗬……”
就在司通被青銅蟻群暫時纏住的瞬間，一個沙啞、低沉、如同兩塊生鏽鐵片摩擦的怪笑聲，從那巨大的藤蔓巢穴深處響起。
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從搏動的藤蔓陰影中走了出來。
它比普通的夜刺更加魁梧，肌肉虯結，覆蓋著如同鋼針般的暗灰色短毛。它的頭顱依舊是鼠形，但更加猙獰，吻部更長，獠牙外露，閃爍著寒光。那雙幽綠的瞳孔，此刻燃燒著殘忍和戲謔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它脖頸處——那裡懸掛著一個由某種暗沉金屬打造的粗獷項圈，項圈中央鑲嵌著一小塊不規則的水晶容器。容器內部，一小團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散發著微弱藍色熒光的生物組織，正不安地搏動著！
司通的目光瞬間凝固在那水晶容器上。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悸動，如同被電流擊中！那是……純淨的靈虛族基因樣本！雖然極其微小，但那獨特的、帶著月羽同族氣息的精神波動，絕不會有錯！這群褻瀆者，它們不僅用月羽同胞的基因製造怪物，還將這寶貴的血脈如同戰利品般懸掛在首領的脖子上！
“神王血脈？嗬……”那高大的鼠頭怪物——血喉，它似乎能感受到司通的目光，伸出覆蓋著粗糙鱗片的爪子，輕輕撫摸著脖子上的水晶容器，喉嚨裡發出刺耳的摩擦音。“多麼高貴的血統啊……可惜，在這片汙穢之地，你也不過是我們進化道路上……一塊稍顯硌腳的石頭罷了。”
它幽綠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毒液，死死鎖定在司通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貪婪和嘲弄。
“感受到這澎湃的生命之力了嗎？”血喉張開雙臂，指向周圍搏動的藤蔓、散發著孢子的血癲菇、以及那些被寄生的“血畜”。“這是全新的道路！是融合了古老星辰血脈（靈虛族）與永恒冰冷智慧（阿努比）的完美造物！我們，夜之子民，將在這血肉與鋼鐵的熔爐中，登臨全新的王座！而你……”
血喉的聲音陡然變得尖銳而充滿惡意：“你的血脈，你的力量，將是點燃我們終極進化之路……最好的薪柴！”
隨著它的話音落下，一股遠比普通夜刺強大百倍的、混雜著純粹嗜血**、冰冷金屬意誌以及被扭曲的靈虛精神力的狂暴意念，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轟向司通的意識！
同時，那些原本在巢穴邊緣、陰影中蟄伏的、已經進化出巨大肉翅的“夜魔”們，紛紛睜開了閃爍著猩紅光芒的眼睛，緩緩站起身，肉翅張開，鎖定了被青銅蟻群包圍的司通！
危機，如同冰冷的鐵鉗，瞬間扼緊了司通的咽喉。